老街,街如其名,确实很老,老到没有人能记得它的名字,也没有人记得它到底存在了多久。上千年来,老街所在的城市也历经战火,青龙帝国的铁骑,朱雀帝国的狮鹫,白虎帝国的银甲战兵,还有玄武帝国的不破铁卫,都曾侵入过这种城市,在这条不算长的老街的街口停下,然后,离开。
这座天星城依旧归侵入方所占据,接受帝国的统治,但军队从来没有进入过老街,一切照旧,老街俨然成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国中国,不受帝国管辖,不守帝国法规,在帝国的默认下独立着。
老街不可动,这是整个大陆那些权力顶端的人心中的共识。但在占绝大多数地人的平民心中,老街和帝国的其他街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就像其他不算繁华的街区一样,街道两旁林立的二十四家店铺,还算可以的客流量,做着各式各样的生意。
比如现在老街八号的那家小饭馆,店门口挂着个门牌,上面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名字:“平安饭馆”。店面不大,装潢简单,几张普通但厚实的木桌椅往堂上一摆,角落放着几盆看起来就像狗尾巴草一样的植株,再加上一个柜台,便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店老板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围着一块花围裙,正憨笑着送走中午的最后的一个客人:“走好了您嘞,下次再来哈。”客人这边刚走,柜台后面就传来一声稚嫩的嘟哝:“切,对客人倒是好的很。”胖老板脸一板,收起笑容,转过身来,对着柜台说道:“嘿,小兔崽子,不得了了是吧,还敢抱怨了。”柜台后面蹿出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朝着胖老板做了个鬼脸,又重新缩了回去。
胖老板知道自己吓不住这个皮孩子,也就不再佯装严肃,露出苦笑的表情,他拿这个家伙还真没什么办法。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老者,和胖老板体型截然相反,右手上还端着一个袖珍的小丹炉,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也不打招呼,径直走进店里,到桌旁坐下。胖老板见老者进来,露出由衷的微笑,也走到老者的那张桌子旁坐下,开口道:“怎么,丹老头,上次让你炼的龙须丹搞定了?”
被唤作丹老头的老者白眼一翻,没好气地应道:“想得美,龙须你倒是给我了,冰魄草还得我自己去找找,你还得等上些时日。”说着目光在店里扫视一圈,停在柜台处,说道:“小猴子,出来吧,躲什么躲。”
躲在柜台后的孩子知道自己逃不过老者的眼睛,只能挠着头一步一步地挪了出来,满不情愿地叫了声:“丹爷爷好。”紧接着腿一抬就想溜走。丹老头嘿嘿一笑,手轻轻一抬,那小孩便惊呼一声,被一股吸力拉扯到桌子旁,然后只能低着头,瑟缩着站住。老者手往小孩脸颊上一拍,把小孩的嘴拍开,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捏了一枚药丸塞进小孩嘴里,胖老板看到这一幕面不改色,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那孩子被迫吞下药丸,苦着脸说道:“丹爷爷,下次就不能先让我准备一下么。”丹老头哼了一声:“你这小猴子,可不能给你偷奸耍滑的机会。”从小到大,每次见到这位丹爷爷,总要被喂上一枚又苦又涩的药丸,每次也不尽相同,吃完也没见自己能得道升仙,这孩子对此颇有怨言。
胖老板笑着说道:“行了,丹老头,你也别老小猴子小猴子地叫他,他这也要出远门了,在外面总是要用大名的。”丹老头听胖老板提起此事,神情突然有些落寞,看向那孩子,叹了口气:“唉,是啊,宁尘三天后就要走了。”
宁尘正是这孩子的大名,今年十四岁,身材瘦小,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自小在这老街长大,据胖老板所说,他是在刚出生不久就被遗弃到老街的街口的,被路经的胖老板捡到,抚养长大,可惜胖老板那么好的厨艺,也没能把宁尘的身体养的壮硕一些。宁尘对自己的父母毫无印象,但跟老街的这二十四个店主却与亲人无异,这些店主多是独身一人,虽然性格迥异,但对宁尘却有着如出一辙的喜爱。
因此见胖老板提到这事,年幼的宁尘也嘟着嘴,说道:“其实我不想走的。”胖老板倒没有露出不舍的情绪,他笑着说道:“不想走也得走,这么大的人了,总要出去见见世面,这老街没什么同龄人,你总得出去交两个朋友,说不定还能拐两个媳妇回来。”宁尘听到胖老板这样调笑自己,却也不害羞,白眼一翻:“切,我这么帅,媳妇还用拐?”闻得此言,两位店主都哈哈大笑起来。
丹老头笑毕,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子,对胖老板说道::“行了,我这次来就是通知你一下,算命的那家伙发话了,三天后大家到你这店里来给宁尘送行,你可得好好招待我们,把那什么百年陈酿女儿红啊都给拿出来,别藏着掖着了。”说到这里,丹老头两眼放光,几乎要流出口水来。
这次轮到胖老板苦了脸:“你们这帮家伙,还说送行,明明就是趁机来我这混吃混喝,行行行,我一个人总拗不过你们二十三个,这次可要大出血了。”丹老头消息送到了,哈哈一笑,踱着步走出了店门。
胖老板见丹老头已经离开,转身朝着宁尘,眼神有些复杂,轻声说道:“怎么样,小尘,这次去帝都怕不怕。”宁尘见胖老板这样说,小身板一挺,挥舞起小拳头,佯装不屑地说道:“怕什么怕,不就是去帝都那什么青龙学院上学嘛,没几天功夫,我就能称霸帝都,把那些什么王孙贵族全干趴下。”胖老板满意地笑了,说道:“行了行了,就你厉害,你记住了,在外面别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被别人欺负,你这二十四个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可也不是吃干饭的。”言语中隐隐透着一分与面容不相符的霸气。
宁尘噗嗤一笑:“就你这样的,说起话来跟个武帝似的,真会吹牛。”胖老板一个脑瓜崩敲在宁尘脑门上:“到柜台后面继续打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