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墨白之间的相处方式,跟我一开始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一开始我觉得,我们俩都是带着目的强行结合在一起的,两人浑身都是刺,不会让彼此靠近对方,以免被伤到。
但是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才发现,有刺的是我,而他像一块海绵,可以包容我的一切。
以退为进吗?
还是想着把我养肥了,等到时机成熟,新仇旧恨一起算?
我感觉自己有点弄不明白墨白这个人了。
车子缓缓地驶进别墅之中,还没停稳,别墅正门口已经熙熙攘攘的站了几十号人,男女老少都有。
黑老三草九姑的势力可见一斑,相比较而言,我真是可怜。
螳臂当车,大概就是说的以前的我,如果我没有自己想通,以身涉险,那么,现在我可能还在蝇营狗苟,自认为很努力的挣扎着。
却不知道,原来我的每一个动作,扔进黑老三庞大的势力之中,连个水花都不可能激起来。
“发什么呆呢?”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墨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将臂膀递过来,眼神温和的看着我。
我伸手挽住他的臂弯,下了车,在他的带领下往前走。
“少主回来啦。”之前在滇南的别墅里面,照顾墨白生活起居的老管家迎了下来,笑眯眯的冲我点点头,“白小姐,好久不见。”
我尴尬的冲他点点头,紧张到手攥成了拳头,鞋子里的脚趾头都是弯着的,像是要穿透鞋底,扣进地面里面,才能保持站立姿势似的。
别墅里面的那些人都迎了上来,对墨白嘘寒问暖,也有跟我打招呼的,对我评头论足的,我当时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根本听不进去。
虽然来之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我没想到真等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会紧张到这种地步。
可能是因为这个环境是我完全陌生的,里面的人又都是我的敌对方,所以我才会如此吧?
直到进了客厅,墨白叫了我一声,我才猛地拉回了神智,茫然的看向他。
“到家了。”他温和的笑着,似乎在安抚我的情绪。
我点点头,环视一周,客厅大的不像话,正中央摆着三个圆桌,上面山珍海味很是丰盛。
之前迎接我的人,全都站在两侧,议论声也停了下来,整个大厅里面静的像是一座坟墓。
在我的脚前,连续放着三个大红色的蒲团,蒲团上面绣着黑色的图案。
八卦形的蛛网上,趴着一只硕大的黑色蜘蛛,两只眼睛是血色的红,霸气侧露。
而三个蒲团的尽头,正对着正中央的圆桌,圆桌的主位上,端正的坐着一个女人,面色清冷,干干巴巴。
不是别人,正是草九姑!
她今天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袍子,袍子的对襟上,绣着两只首尾相接的帝王蝎,而下摆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青蝎图案,呈朝拜之势。
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黑老三。
我不解的看向墨白,眼神在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回到这里,是为了筹备几天后的订婚宴,我也算是他们家的准儿媳妇了吧?至少墨白的父母有一位要到场吧?
难道这事也要草九姑代理了?
真是我太天真了,我以为回了墨白家,就能见到黑老三了呢!
墨白似乎看出来了我的疑问,笑得还是那么温和,薄唇轻启:“这就是我的母亲。”
我被雷的整个人都懵了,看了一眼墨白,又转过去看了一眼草九姑,怎么也想不到,草九姑会是墨白的母亲!
怎么可能?
草九姑竟然是黑老三的老婆?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不,一切都很合理啊,黑老三和草九姑本就是合作伙伴,这种情况算是联姻吧?
他俩简直是绝配,只是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罢了,再者,墨白长得这么帅,而草九姑的脸因为常年养蛊,变得干巴畸形,让人无法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罢了。
可见,以貌取人还是要不得的啊。
“你还有几个兄弟姐妹?”我下意识的问道,“都跟你长得一样帅气吗?”
墨白但笑不语,很明显是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我冷笑一声:“你以前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起你母亲就是草九姑?现在又这样回避,是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难以启齿是吗?”
“小茶,既然决定跟我了,就得接受我的一切不对吗?”墨白说的理所当然,“放心,不会有人跟我们争宠的。”
“你是独一份?”我摇头,“不可能的,如果草九姑是黑老三明媒正娶的正妻,不会没人知道,所以……”
“别说了,小茶,这个场合不合适。”墨白提醒道,“给母亲敬茶吧。”
墨白说完,老管家端着茶盘走了过来,墨白端起一杯,递到我的面前。
我手一伸,将茶碗打翻,冷眼睨向墨白,一字一顿道:“她不配。”
“凭什么不配?”墨白反问我,“当年要不是我母亲,你活不到今天,怎么说,这救命之恩不是假的。”
“呵,一命抵一命,很光荣吗?”我反问他?
“她用自己儿子的命换你的,不算大义?”
墨白的话一下子击中了我,我曾经怀疑过,哥哥和墨白可能会有血缘上的关系,但是今天他的话却证实,哥哥和他真的是一对双胞胎。
“当年你外婆跪在我母亲的面前,求我母亲救一救你,我母亲舍弃自己的长子,帮助曾经的姐妹,这不是大义?”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冲着墨白大吼。
这些事情他以前从不透露分毫,而今天,我站在了他家里,周围全是他的势力,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跟我坦白了,有恃无恐了是吧?
如果草九姑没有活人蛊,就算想用哥哥的命救我,也没办法,所以,根源是在草九姑,而不在外婆求她救命。
这些我分得清,但是毕竟是哥哥救了我的命啊,我又怎能否定这一点?
我只能说,草九姑简直没有人性,自己的儿子都能下得去手,这种人迟早得遭报应。
“小茶,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就算是给母亲一个面子?”他小声央求我。
我看着他,忽然勾了勾唇角,点头:“可以啊。”
墨白脸色一松,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草九姑还是有些忌惮的。
“不过,我也不白给她敬茶,她至少得给我见面礼吧?”我说着,朝着草九姑看去,“我想要什么,她心里面很清楚,看到见面礼,叫我给她磕十个响头我都愿意。”
草九姑脸色很难看,她本身就很不待见我,根本不想我跟墨白在一起。
那时候我只觉得她是排斥我,可是当我知道真正原因的时候,我差点没气死。
草九姑看向我,随后抬手轻轻摆了摆,立刻有人上前来撤了蒲团,清扫地上的碎渣。
周围那些人也都是有眼色的,立刻有人打哈哈说:“新媳妇刚上门,不懂咱们这边的规矩,做长辈的多包容,家和万事兴。”
大家都纷纷附和,各自落座,墨白松了一口气,领着我去草九姑那一桌坐下。
三桌人吃饭,安静的连吧唧嘴的声音都没有,我可不管这些,想吃哪个,我也不自己去夹,就跟墨白嘀咕。
“墨白,我想吃那个油焖茄子。”
“墨白,我想吃那个大虾,你给我剥。”
“墨白,这个红烧鲫鱼好好吃哦,就是小刺太多了,扎嘴,你帮我剃刺好不好?”
……
都说会撒娇的女人有人疼,墨白既然要跟我订婚了,作为他的准未婚妻,不用白不用。
草九姑显然是不希望我和墨白在一起的,我就是要在她面前使唤她儿子,作给她看,恶心死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发作,墨白倒是很受用,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知道内情的,还真以为我们俩的感情如胶似漆呢。
一顿饭吃的我好撑,吃完了墨白带我去后花园里散步。
他家的花园不是一般的大,里面挂着很多灯,亮如白昼,种了很多花草树木,养蛊的人家嘛,种这些也有利于蛊虫。
“你很介意我母亲是草九姑?”墨白问我。
“当然,几个月前,她差点要了我的命,难道我还要对她笑脸相迎?”我反问道。
“我母亲这个人,脾气怪了一点,主要是生存环境的问题吧,好在她时常不在家,我们……”
“我们什么?”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冲我笑了笑,欲言又止,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这几天你少跟她怼,毕竟这几天要订婚,别下不了台面。”他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耸耸肩:“只要她不找我麻烦,我也乐得轻松。”
我俩正聊着,有人来叫墨白,让他到前面去送送客,我是不愿意跟着去的,便在花园假山那边坐着。
墨白刚走没一会儿,草九姑便出现在了花园里,她来的时候,我正蹲在假山依傍的小池边看鲤鱼,吓得我一个哆嗦,立刻远离小池子,生怕被她推下去淹死了。
单独面对草九姑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担心的。
“你来干什么?别告诉我你也来散步。”我警惕的说道。
“离开墨白。”草九姑说道。
“我们之前见过面,订婚的事情你也没反对,今儿个怎么忽然又反水了?”我心里冷笑,估计是受不了我的折腾了吧?
“你们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男未婚女未嫁,我看适合的很。”
“我儿子的未来,我这个做母亲的能做主,你离开他,我给你你想要的。”
“我想要什么,你说。”
“剩下的半张羊皮卷,我给你,只要你从此彻底的消失在我儿子的视线内。”
“哈?”我惊诧的看着她,根本不敢相信我耳朵听到的,“你确定?”
“我确定。”草九姑异常坚持,“你离开之前,我会将那半张羊皮卷交到你手上,你尽快走,别等我后悔。”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反对我和墨白在一起了,但是半张羊皮卷的交换条件还是很诱人的。
我随即想了一下,就觉得这是个圈套。
墨白很优秀,当然是排除了他的出身以及对感情的儿戏这两方面说的,其他方面,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年他和哥哥是双胞胎,两人一起出生,都是男孩,草九姑之所以会选择用哥哥来培育活人蛊而不是墨白,可能就是因为更看重墨白。
如今墨白长大成人,草九姑对他更是维护,很在意他的感受,要不然今天敬茶那个环节,草九姑没那么容易妥协。
所以她不可能当着墨白的面强行将我弄走,而是出了这个条件劝我走,但是一旦我离开墨白的身边,会是怎样的下场,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在这块地盘上,我绝不可以远离墨白。
想清楚了,我便拒绝了她:“对不起,说实话,我对剩下的那半张羊皮卷上的内容并不敢兴趣,只是觉得这东西放在你这样一个人的手里,不值得罢了,我对它的企图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
我怎么可能走?徐有卿我还没救出来,黑老三我还没见到,哥哥的魂魄还没能稳定下来,我去哪?
“白小茶,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草九姑狰狞着往前进了一步。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你别逼我,把我逼急了,我们鱼死网破。”
“别拿死来威胁我,你以为你还能这样逍遥自在的活多长时间?白小茶,别把自己逼死了,我劝你适可而止。”草九姑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压迫力十足,一直把我重新逼回到了小池边,退无可退。
我本来是想要跟她再怼一会儿的,我可不能认输,就在这个时候,我转眼看到墨白折返回来,立刻计上心头,一把拽住了草九姑的袖子,大喊道:“你别推我,别想淹死我,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一边喊着,后脚跟慢慢的往后移,这种言情里女配的标准争宠手法,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用,虽然不齿,但我也得扑腾出一点水花来吧?
不然如何自保?
墨白听到声音,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那时候我脚下已经踏空,就准备一头扎进池水里,等着墨白跳下来救我。
我当时就在想,虽然自己牺牲多了一点,但是能制造出他们母子俩的冲突,也是挺好的一件事情。
但我却忘记了,草九姑并不是一般人,我双脚踏空的时候,她一个用力,一只手将我提了起来,我双脚在水面上来回踢踏着,墨白已经赶到了水边。
我冲着墨白惊慌失措的喊道:“墨白,你救救我,我不想被淹死。”
草九姑睨了我一眼,绷着脸,没有解释,任由我随便抹黑。
“妈,你这是干什么?放小茶下来。”墨白也紧张了起来,语气有些冲。
我心里明白,墨白的指令,应该都是黑老三下达的,而草九姑只有配合的份,在我跟墨白交往这一点上来看,黑老三和草九姑的意见是不统一的,至于为什么不统一,我目前不能确定。
草九姑之前跟我见面,并没有这么排斥我,我清楚的记得,她是同意我跟墨白订婚,只是很自信我和墨白不可能有结果的,而今天她的态度转变,很有可能是因为在餐桌上,我跟墨白的互动刺伤了她的眼。
她怕墨白跟我假戏真做?
呵呵,既然这样,那我更要刺激她。
“墨白……”我苦兮兮的叫了墨白一声,逼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满脸的委屈。
墨白的声音立刻拔高:“妈,你把她弄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父亲那边你怎么交代?”
这一句话,一下子提醒了草九姑,她愣了一下,下一刻,直接松开了手。
噗通一声。
我立刻掉进了池水里,扑腾了几下之后,我刚要浮出水面,墨白已经跳了下来,用力的将我拖上岸去,一把抱起我冲回别墅。
他把我抱进了卧房,卧房很大,里面有单独的卫生间,他将我塞进去冲澡。
我冲完澡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床边等着我。
“没事吧?”他问我。
“死不了。”我用毛巾擦着头发回道,“但是以后能不能活还说不准,你母亲很不喜欢我。”
“我知道。”墨白站起来,找到吹风机,让我坐着替我吹头发,“放心吧,她不敢真的把你怎么样的。”
“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我揶揄道,“你们还要折腾多久?能不能来个痛快?”
“急什么?好好享受眼下的生活不好吗?”吹风机是那种无声的,一看就价值不菲,墨白的声音虽然低,但是听得很清楚。
我睨了他一眼,切了一声,又问道:“现在我已经跟你回来了,那么,你什么时候让我见徐有卿?”
“人好好的在那,你得给我时间安排。”墨白答道。
“我等不了,越早见到她越好。”
头发吹了八成干,墨白收了吹风机,拿来梳子帮我梳理头发,他做的很认真,像极了真的爱我疼我的状态。
“订婚宴之前绝对会让你看到她的,我保证。”
“活的,我要看到活的,要不然,我会砸了你的别墅的。”
墨白好笑道:“你可真有出息。”
“我今晚睡哪?”当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我困的不行。
墨白还没说话,外面有人敲门,墨白过去开门,就看到老管家端着两杯牛奶进来了:“少主,还没睡啊,喝杯牛奶促进睡眠。”
“我知道了,谢谢。”墨白将牛奶拿进来,递给我一杯。
我没有喝,握在手里面,我发现我现在有被迫害妄想症,生怕草九姑在任何吃穿用度上做手脚。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继续问道。
墨白愣了愣,忽然邪笑道:“我们这关系,还用问?”
“正经点,墨白,我准备睡了,今晚上就在这儿,你爱去哪就去哪。”我说着,伸手想把他推出去,手刚搭上他的肩膀,门又被推开,墨白刚才没把门关严,管家的脸又出现在门外:“少主,有什么吩咐没有?没有我就要去睡了。”
“没有,你去睡吧。”墨白头也没回说道。
管家犹豫着不肯走:“少主,客人们全都离开了,收拾出来的客房都空着呢。”
这话一说出来,我立刻明白了,这管家肯定是草九姑派来的,一次一次的打扰我们,可能就是想让我们分开,至少今夜不要睡在一起。
我本来是绝不可能让墨白待在房间里面的,随即扫到了房间里宽大的黄花梨沙发,我改变主意了,伸手搂住墨白的脖子,整个人贴上去:“他的意思是让你去客房睡呢,你去不去?”
我得让这些眼线回去说给草九姑听,让她听听我们有多亲密,气死她,说不定她就真的能放过我。
“你想不想我去?”墨白的眸色黯了黯,问道。
我摇头:“这房间很大。”
墨白转身对管家说道:“你去睡吧,我的事情自己来,不用你操心。
说完,便用力的将门关上了。
房间里就剩下我们俩人,我立刻指着沙发说道:“你今晚睡沙发,别来打扰我,我困了,先睡了。”
我夸张的打了个哈欠,随即便躺倒在床上,背对着床沿,用被头遮住脸。
身边忽然陷下去一块,我吓得赶紧转身,就看到墨白躺在我的身侧,我伸脚就要去踹他,却被他捏住了脚,我低吼道:“谁让你上床的?”
“这本就是我的卧室,我为何不能上床?”他反问我,理直气壮,“你留我下来,无非就是做给我母亲看,想让她生气,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想过河拆桥吗?”
“好,你睡主卧,我去睡客厅好了。”我说着要往外走,门却又被敲响了,外面是一个女声,“少主,睡了吗?我给你们送燕窝来了。”
我满头黑线,草九姑这是逼我原地爆炸吧?
墨白在后面阴恻恻的笑着,我只得把门打开,将两碗燕窝端进来……
后来没办法,他占着床,我就得睡沙发,来试探的人一拨又一拨,持续了有半个小时,之后再敲门都不开。
他们可能认为我们睡着了,便也死心了,不再过来打扰我们。
新环境,我睡不着,衣柜那边的壁灯闪着微弱的光,墨白的呼吸很均匀,看起来应该是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的爬起来,鞋子都没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我得好好搜搜,说不定徐有卿就藏在这别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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