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人,莫梓瑶只觉得愈发地讶异。阮凌恒拂开她的手,撑在桌沿,低笑一声道:“出去,在本王还未曾改变主意之前。”
主意?什么主意?瞧着他,莫梓瑶忽然一点都不怕了,只开口问:“你真的没事?”
他却是笑:“本王能有什么事?”语毕,看了她一眼,忽而转了身,朝内室走去。
莫梓瑶呆呆地站着,见他已经绕过屏风,而自己站在这边,只能依稀瞧见那朦胧的身影。和那记忆中,五年前隔着屏风瞧见的身影,是那般的像。
独自站了好久,里头之人也不再说话。房间里的香味似乎越来越浓郁,这种香,很是奇特,方才进来的时候,居然都未曾注意。是熏香么?
看了看,却发现他的房间并未点起熏香。呵,自嘲一笑,都什么时候,自己居然还在管这香味从哪里来。隔了会儿,终是转身出去。
青鸢就守在不远处,见莫梓瑶出来,忙冲上前去,却不看她,径直冲了进去。
莫梓瑶迟疑了下,抬步朝外头走去。玉芝见她出去,急急跑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小声问:“娘娘您没事吧?”
莫梓瑶这才猛地抽神,笑着摇头:“没事。”
玉芝才又低声道:“娘娘,是平镇王爷受伤了么?”
莫梓瑶瞧她一眼,聪明的丫头,看来她已经猜到自己身上的血来自哪里了。迟疑了下,便点头。对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平镇王今日救了自己,也是事实。
玉芝缄默了片刻,似乎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开口道:“娘娘,奴婢总以为,平镇王是认识您的。”
莫梓瑶身体微微一震,有些吃惊的看着玉芝,听她继而又道:“奴婢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好笑,可奴婢真的觉得平镇王看您的眼神,像是……很早就认识您了。”她的声音低低的,可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莫梓瑶心下一惊,就连连一个旁观的小丫头都看出问题了么?呵,难怪阮凌政在宴席上对着自己会是如此冷漠的态度。以他的脾气定是见不得自己与哪个男人多看一眼的,更何况是含情对望。况且当时阮凌恒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又是那样的肆无忌惮。
也始终觉得,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他究竟想干什么?自己来见他了,却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莫梓瑶发觉,她已经越来越不了解他了。在心底叹息着,抬步朝玉瑶宫的方向走去。
玉芝看了她一眼,忽而惊讶地道:“娘娘,您的披风呢?”
经玉芝如此一说,莫梓瑶才想起,落在阮凌恒的寝宫里了。猛地站住了脚步,迎着玉芝吃惊的目光,无奈地摇摇头,此刻若再回去,那于情于理,倒真是说不过去了。本来,还有太后为自己说话的,如果出来了,又回,太后那边,也再不好交待。呵,不过如此也好,就算自己折身回去拿,他也会遣了人送来的。
“本宫忘在柏逐苑了。”莫梓瑶淡淡地说道。
玉芝微微蹙眉,见莫梓瑶并没有想要停下脚步的意思,动了唇,终究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扶了她的手安静地走在身侧。
两人走了一段路,四周很静,除了遇见几个步履匆匆的宫人外,再也没见到其他什么人。
莫梓瑶发觉今晚似乎有些怪,虽然四处都点着灯,不至于黑得瞧不见路,可微微抬头,便看见大片乌云急聚着,缓缓朝下压来,让人感到沉闷而又压抑。连这夜,都似乎比往常更加暗沉了。空气中似乎隐隐还飘荡着一股肃杀之气。
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芸贤妃腹中的胎儿出了意外。不会这么赶巧吧?心头往下猛地一沉,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二人回了玉瑶宫,此刻里头已经安静得很了,只有墙角的几盏油灯还散发着微弱的光。望着空空的大厅,莫梓瑶才想起现下时候也不早了,想来宫人们也都睡了。只剩下几个巡夜的宫人从长廊上走过。
走进去,意外的发现韵兰还没有睡,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她们,见自己进来,忙上前来询问道:“娘娘,怎么回来这么晚?”
莫梓瑶并没有打算把去见平镇王的事情告诉她,只道:“太后留本宫多说了会儿话。对了,不知今晚宫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韵兰讶异的抬眸看了莫梓瑶一眼,小声道:“有,就在不久前,听闻冷宫里出现刺客,所以奴婢见娘娘这么晚了还未归,十分担心。”
莫梓瑶停下脚步,问道:“抓住了吗?”问这话的时候,她大约知道那人是谁了。
韵兰摇了摇头,“那人身手敏捷,虽然刚进冷宫便被人发现了,逃跑间又被闻讯而来的御林军围追堵截,但终是给逃掉了。皇上为此下了禁宫令,三日之内,任何人不得离开皇宫,否则杀无赦。”
没抓住么?呵,也是,轩王的身手定然不赖,怎么可能是几个御林军就能轻易将其捉住呢。
天子脚下竟然出现了这等事,又是在这群宾齐聚的时候,想必阮凌政知道此事后一定十分生气吧?莫梓瑶这样想着,便有些想笑,自己似乎就喜欢见他生气的样子。
又问:“不知芸贤妃那边……”
韵兰道:“风平浪静。”
悬着的心缓缓放下,困意也渐渐袭来,摆了摆手道:“兰姐也辛苦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着,转身便往寝宫里头走。
韵兰在后头追了一步,想说什么,但最终闭了嘴。收了脚步,轻声道:“那娘娘便早些歇息吧,奴婢告退了。”
玉芝眨眨眼,疑惑的看着韵兰离去的背影,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也没多想,上前去扶了莫梓瑶上前,低声道:“娘娘先进去,奴婢去端了水来给娘娘梳洗一下。”
莫梓瑶点了头,玉芝便退了下去。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人一下子觉出疲惫来。她叹了口气,摇摇头,抬手推开了寝宫的大门。待顺手关上,抬眸的时候,不禁惊讶出声。
她瞧见,阮凌政直直地,坐在房里的方桌前。此刻,正冷冷地看看自己,那眸中,一片怒色。
莫梓瑶只觉得指尖微颤,原本还想着明日等着他来兴师问罪,却不想,他居然连夜来了。外头没有瞧见金公公,那么,他只一人来了么?
继而又想笑,他这般过玉瑶宫来了,那他新晋的雪妃呢?他最爱的恣雪呢?
在他的面前呆呆地站了片刻,才缓缓回神,上前,朝他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阮凌政依旧只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莫梓瑶迟疑了下,也不等他叫起,便直了身子。
他还是不说话,就这么坐在她的面前,连着手指都未曾动一下。那双深透的眸子,从她进来开始便一直紧紧地锁住她,仿佛是要一下子将她看穿看透彻。
他只是看着,始终不发一言。莫梓瑶真真觉得奇怪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又隔了会儿,便听得身后的门被人推开,随即玉芝晨的声音传来:“娘娘……啊……皇上……”她瞧见了屋内之人,一时间讶然得说不出话来。
阮凌政终于开了口,怒道:“给朕滚出去!”
玉芝一颤,水盆中的水不慎溅了出来,她朝莫梓瑶看了一眼,莫梓瑶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忙退了出去。
门又被关上。莫梓瑶悄然握紧了袖中的双手瞧面前之人,他还是看着自己。半晌,才终于道:“朕等了你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那时候,自己还在平镇王的寝宫里。迟疑了下,开口:“臣妾以为今日皇上不会来,故此回来的晚了。”
阮凌政冷冷一哼,问道:“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你不是最清楚么?既然知道,还要来问我!莫梓瑶心里气着,面上却笑着道:“臣妾去陪太后说话了。”既然如此,便偏不说实话。看看,你会是如何的怒不可遏。
瞧见他握看桌沿的手狠狠地收紧,却是笑道:“太后今日兴致这般好?朕还不知,瑶贵妃你何时与太后走得这般近了?你们,可真让朕吃惊啊!”
莫梓瑶心下窃笑着,他还忍着啊,不发作。究竟是今日见了雪妃心情真的很好呢,还是他想等着自己与他坦白?
嘴角浅笑着,小声道:“那都是太后宽宏大量,以往是臣妾不懂事,太后只是不与臣妾计较罢了。再说皇上不是一直很担心太后不喜欢臣妾的么?日后皇上也不必担忧,可以安心地做您的事情了。”
如果说以前惹他生气会使他忍不住教训自己,而今日,定能将他气到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了。
“瑶贵妃。”阮凌政咬着牙恨声唤道。
莫梓瑶笑着上前:“皇上累了么?那臣妾伺候您休息。”
话音才落,阮凌政便狠狠地一掌拍在桌上,只听“嘎”的一声,莫梓瑶瞧见那厚实的桌面瞬间裂了一条长长的缝。那裂开的木刺深深地刺入他的手掌,殷红之色从他的掌心流出来。
她大吃一惊,欲上前,却又是生生地忍住了。阮凌政仿佛是感觉不到痛,那双眸子宛若已经变成了赤色,怒道:“你别以为朕没有看着你,就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他终于动怒了。
莫梓瑶只是想知道,他怒,是因为自己去见了阮凌恒,还是因为是他的妃子去见了平镇王。
莫梓瑶不看他,只低声道:“皇上既然知道臣妾去了哪里,还问什么?”
“你!”阮凌政气得脸色难堪到了极致,伸手狠狠地将她拉过去。莫梓瑶没想到他突然的动作,猝不及防地跌过去,撞在他的胸口。抬眸,便瞧见他低头的时候,眉头紧蹙。这才想起,自己的领口上,还沾染看阮凌恒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