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琰的记忆里,她和罗纱的关系一直都很普通。那时候她是班长,罗纱是文娱委员,两个人也只有在班级联欢会之前有过一点交流。她甚至都不能记得罗纱和范熙有过什么联系。所以此刻她看着外表光鲜的罗纱坐在自己对面因为范熙哭的梨花带雨,心情其实是有些难以名状的。
“对不起,对你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罗纱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拿了镜子出来小心翼翼的擦着脸上的泪。
庄琰淡淡一笑,“放心吧,妆没花,还是很美的。”
罗纱笑起来,自嘲似的说:“我现在也只有这张脸还能看,等岁数再大一点,怕是范熙一眼都不想看我了。”
庄琰不想再提范熙,便转移话题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罗纱道:“哎,我没给你我的名片吗?”说着又从包里拿了一张名片给庄琰,“我现在做建材销售,也是靠着范氏这棵大树混口饭吃。”
庄琰接过那张名片看了看,目光微微一变,“艾美建材公司销售经理”,又看向罗纱问:“这么说你公司和范氏有很多合作了?”
罗纱点头,“是啊,其实我们公司年利润的八成都是来自于范氏的合作。也可以说我们这家小公司就是范氏的一个外戚。”
庄琰问:“那个云海家园的建材,是你们公司提供的么?”
罗纱想了想,道:“应该是的,不过我不大清楚,云海家园不是范氏直属的工程部做的,是外包给了别的建筑公司,范氏只是挂了开发商的牌而已。”
庄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罗纱敏感的问:“怎么了?云海家园出什么问题了?”
庄琰道,“我就是随便问问,前天云海家园工地上死了个民工。”
罗纱听了却不怎么介意,“事故吧?这种事也挺常见的。不过肯定跟范氏没什么关系的,顶多就是外包建筑公司那边赔点钱。”
庄琰笑笑,罗纱虽然对范熙丧失信心,可对范氏还真是忠心耿耿。
罗纱看着庄琰,忽然问:“你儿子多大了?”
庄琰道:“六岁了,马上就要上小学了。”
罗纱瞪大了眼睛,吃惊了好半天,才道:“庄琰,你进度真是够快的!”说着又笑了,“你老公怎么样?跟你一起来A城了吗?”
庄琰平静道:“没有,我离婚了。”
罗纱这次的震惊更加严重,微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庄琰笑笑,从容的解释道:“你放心,我不是回来跟你争范熙的。”
罗纱皱着眉无奈的笑了,“庄琰,我觉得咱们可以聊三天三夜。”
庄琰笑道:“我还在出任务,今天怕是就只能聊到这了。”
罗纱眸光一暗,叹口气,又抬头道:“对了,你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千万别跟我客气啊。”
庄琰倒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事,怎么人人见到她都想要帮她。
“对了,你儿子要上小学,都安排好了么?”罗纱问。
庄琰道:“嗯,已经报了名了,去实验小学。”
罗纱皱下眉,“实验小学不好,还是得去A大附小,这样附小附中一路升到大学多好。”
庄琰说:“A大附小不好进,其实小学在哪读还不是一样。”如今在A城,想要孩子进A大附小,光赞助费就得交十万。
罗纱似乎看穿了庄琰的意思,拍了下桌子道:“这事我给你办,你放心好了,一分钱不用你花,你儿子肯定进附小,而且铁定是好班!”
庄琰急忙道:“真不用你麻烦,实验小学也挺好的。”
罗纱却抓住庄琰的手,“庄琰,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你相信我,一点都不麻烦,就等着让孩子去附小吧。”
庄琰无奈道:“罗纱,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
罗纱笑了一下,“庄琰,不管你信不信,我做这些与范熙没关系,我只是单纯的想帮你。”
庄琰不再说什么,与罗纱分开之后又继续挨家店铺的寻找孙小红,一找又是一个下午。期间小张和她通了两次电话,一次是问她吃过午饭没有要不要一起吃,她说已经吃了但没有说见到罗纱的事。另一次则是快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小张的声音里带着些焦虑,“庄琰,我这边已经问了一大半了,都没有这个人。”
庄琰也有些烦躁,“我已经查到第十层了,叫孙小红的没有遇到,姓孙的女性里年龄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有二十三个人,但是我问过都没有认识曹二平的。”
小张在那边叹口气,“要不你先歇会儿吧,我把剩下这片都问完再给你打电话。”
庄琰道:“我这里还剩最后三家店铺,查完了就去跟你汇合。”说完便走进了前面那家卖内衣的店面。
店长听了庄琰的来意之后态度很敷衍,“孙小红?我们店里没有叫孙小红的店员。”
这时一旁正在整理内衣货架的一个店员忽然抬起头,“是不是找孙继红啊?”
庄琰一听急忙问:“你们店里有个孙继红?”
店长似乎不大高兴,瞪了那个店员一眼,店员便噤了声。庄琰却表情严肃的看着店长,“你提供的线索对于我们办案非常重要,请你配合。”
店长将手上的计算器重重拍在桌子上,“哎,她已经不在我们店了,我把她开除了。”
庄琰问:“为什么?”
店长一脸的不高兴,“为什么,哼,她偷我们店里的内衣,穿过一次又拿回来摆在货架上,都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还留着她!”
庄琰想了想,问:“有她的联系方式么?”
店长道:“有个手机号成天打不通,谁知道哪去了?那女人浪得很,都不知道偷穿我们店的内衣出去干什么龌龊事呢。”
庄琰看着店长一脸愤慨,又看向那个店员,“你知道她住哪儿吗?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她?”
店员战战兢兢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女人确实不干净。好像,好像是干那个的,所以猜偷店里内衣,一套一套的换。”
庄琰问:“还记得什么?”
店员又拼命想了想,忽然站起身去了里面的小储物间,出来时拿了一张印的花花绿绿的纸,“这是她留下的,之前放在柜子里垫鞋底的。”
庄琰接过那张纸看了下,是一张夜总会的小广告。小张拿着那张广告看了很久,又拿出手机查了查,“庄琰,这是个有特殊服务的夜总会,前阵子被查封了的。”
庄琰道:“那也得去看看了。”
小张道:“嗯,那种地方都贼得很,估计看风头过了没几天就会偷偷开张的。这个孙继红应该就是那里的小姐了。”
庄琰看了看手表,微微皱眉,对小张道:“咱们晚上再去查那个夜总会行么,我现在要去幼儿园接我儿子。”
小张脸色为难,“可是白队刚刚打了电话说要咱们马上回警队开会,老刘和老邝那边也有了新消息。”
庄琰想了下,便道:“那好,你让我打个电话,咱们就回警队。”
肖磊接起电话的声音非常轻快,“庄琰,今天在外面搜查的怎么样?”
庄琰道:“肖磊,我想求你帮个忙。”
“去幼儿园接淼淼吧?没问题。”肖磊抢白道。
庄琰顿了一下,笑了,“嗯,谢谢你。”
肖磊道:“不过我晚上也有工作,把孩子一个人放家里行么?要不我带他到警队也可以。”
庄琰道:“带他去警队不好吧?耽误你工作。”
肖磊笑笑,“没事,我找几个值班的人陪他玩。这样你回警队可以直接带他回家。”
庄琰心里一暖,“谢谢你,肖磊。”
肖磊却假装生气似的,“再这么跟我客气,我可要生气了。”
庄琰无奈,“好,我不跟你客气了。”
回到警队,白录征立即召集所有人开会,大家汇总了一下调查结果。雷哥和小赵又和鉴定科的鉴定员去案发现场仔细查了一遍,在木板断裂的缝隙里捡到了一个烟头,因为白天施工是禁止吸烟的,所以怀疑这是作案嫌疑人留下的。只要检测烟头上残留唾液的DNA,就能成为决定性证据。老刘和老邝也将包工头王辉的背景调查了一番,原来工地的工人对这个王辉早就心存不满,可又敢怒不敢言,老刘为了套话,跟那几个工友一起喝了一打啤酒,才终于有人承认,案发当晚看见王辉和曹二平在一起说话,于是目击证人也有了。
庄琰听了大家的汇报之后陷入沉思,白录征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啊?白队,你叫我?”
白录征眸光冷厉,“你在想什么?”
“动机,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眉目,只差一个杀人动机。”庄琰说。
白录征点点头,“你和张新杰今天有什么发现?”
小张急忙把孙继红的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白队,我觉得找到这个孙继红,或许能知道点什么,比如曹二平和王辉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白录征想了想道:“那你们今晚就去那个夜总会找孙继红,我带着其他人去带王辉那些人回来问话,不能让他跑了。”
小张道:“是!”
白录征又看了庄琰一眼,说:“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去之前还是先联系所在地分局派出所,必要时刻给你们提供支援。”
小张问:“白队的意思是,顺道把他们端了?”
白录征道:“不,你们只是去问话,尽量不要节外生枝。只把情况跟分局治安科说清楚,他们要采取什么行动由他们决定。”
庄琰点头,“嗯,找到人才是第一位。”
白录征看着庄琰和小张出门的背影,目光微微一动,其实他想说安全才是第一位。
金鼎夜总会装修的十分夸张俗气,明晃晃的处在老城区曾经繁华的一角,而门口狭窄的道路和不平的路砖则残酷的向来人昭示着什么叫做今非昔比,什么叫做大浪淘沙。庄琰到了这里才发觉她竟然记得这个地方,这里是这座日新月异的大城市里难得十年没有多少变化的街区。
“现在这里已经沦为下九流的地方了,真正有钱有势的谁都不会来这儿玩。”小张锁了车道。
庄琰看了一眼那个花花绿绿的门面,对小张说:“咱们还是先去后门吧,把人叫出来再亮身份。”
小张道,“也好,省得让人家觉得咱们是来砸场子的。”
夜总会的后门在一条更加狭窄的小街上,几个大的垃圾回收站在炎热的夏夜散发着腐臭的气味,小张捏着鼻子跟庄琰一起走到门口,正巧碰见有个服务生出来倒垃圾,庄琰便跟那人说自己是孙继红的姐姐,来找她是家里有事。那服务生看着年纪不大,估计也是刚上班没多久,挺热情的答应了,便去里面帮忙叫人。不一会儿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出来,见到庄琰和小张,脸色一变,态度不善,“你们是谁?”
庄琰目光平静的问:“你是孙继红?”
孙继红道:“对。”
庄琰问:“你认识曹二平吗?”
孙继红脸色又是一变,“你们,到底是谁啊?”
小张掏出了工作证,“我们是民警,想找你问问曹二平的情况。”
孙继红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用手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我跟他已经分手了,没什么关系了。”
小张和庄琰对视一眼,总算找对人了。庄琰道:“曹二平死了,你知道吗?”
孙继红瞪大了眼睛,“什么?死了?怎么可能?”
小张道:“你上一次联系他是什么时候?都说了什么,能给我们讲一下吗?”
孙继红眼神慌乱起来,仿佛拼命回想着,“我就说要跟他分手,也没说什么别的啊!他怎么就死了呢?啊,我想起来了,他说他要娶我,我说你那么穷娶个鬼。他就说他会有钱的,等他赚一笔大钱,就带我回老家结婚。我以为他胡扯呢,他是不是......干了什么事儿了?”
庄琰微微蹙眉,又问:“曹二平说他会赚一笔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