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万里无云,花温香在地上躺了整整一日后,总算是恢复了几分气力,可依旧动弹不得,就这样,维持原状的花温香躺在地上又独望了一晚上的星空。
好在它所待的那片区域暂时安全,没有凶兽愿意冒着风险前去一探究竟,因为之前的阵势实在恐怖。
次日清晨,花温香吃力的摸了摸早已烂掉的口袋,丹药全丢了,说来也奇怪,在那样的高温环境下,连巨石都被蒸发了,然而花温香身上的衣衫却无半点烧毁之处,就只是单纯的破烂而已,花温香望着天空,内心长叹,看来只能靠自己了,他舒缓体内魂气,慢慢调理气机,时间慢慢过去,力气一分分的恢复。
在临近黄昏时,花温香已是恢复了七八分气力,体魄强健的实在不讲道理。
花温香此时只祈求那些夜狼尸体别被其它凶兽吃掉,他步履蹒跚的走向夜狼巢穴的方向。
那恶鸟抓着自己飞了小半个山,回去的路程很远,走走歇歇,摘些野果,喝些泉水,清洗身上血迹,本来两个时辰的路足足用了五个时辰才到了那处檐壁附近,索性地上的夜狼尸体还在,可完尸却没有一具,都被那棕熊扯烂了。
就直接拿夜狼的头颅好了,花温香捡了五颗体型较大的夜狼割下头颅,其中就有那只咬掉棕熊鼻子的狼王,它死后表情依旧怨恨凶残。
花温香找了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将五颗头颅串上,肩抗而起,返回白猿的洞穴。
今日的破魔岭安静的出奇,有一只雪白大猿从昨日晚上到现在就没闲着,它将周围山峰几乎趟了个遍,见到不长眼的凶兽,就一拳砸成肉泥。
夜狼居住的檐壁旁,通体雪白的大猿大喊道:“花小子,你死哪去了,一天一夜不回来。”
方圆几里都能听到白猿的喊声,它见夜狼巢穴就只有几只母狼和小幼崽,心里更慌了,嘴上对那花小子满不在乎,可若是有意外,自己可担不起那责任,到时候非要被石岩老东西扒了皮不行,它曾说这花小子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诚天益府的接班人。
诚天益府是什么?偌大个根果森林,乃至整个兽群的统领者都在那里边,这小子要是死了,扒皮抽筋都是便宜自己了,保不齐就要享受享受那以魂魄作灯油,燃上个百八十年的待遇,据说是抽筋拔骨后再用秘术保住性命,日日煎熬直至崩溃而死。
白猿想起种种那诚天益府的严刑拷打,庞大的身躯冷颤直打,只求那花小子别出事,若是出事,自己非要宰了整个破魔岭的凶兽不行,全让它们给自己陪葬。
一直祈祷花温香平安的白猿来到那满地狼尸的地方,眼神晦暗,顺着血迹方向走,来到被热浪蒸干的秃地,心顿时沉了下去。
完了,定是遇到玄黄英橙境的凶兽了,而且不止一只。
它心死如灰,逃跑是不可能的了,在这座天下还没谁能逃过诚天益府的五指山,还是回到自己住了几十年的洞窟吧,再留恋些曾经的点滴,可惜了石岩拿来的那株超大粉娇罗,自己恐怕没命欣赏了。
……
……
脸色难堪的白猿临近洞穴,突兀眼神复杂,其中包含了庆幸,吃惊,畏惧与不解。
它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眼前之人确实是花温香,这小子满身衣服被抓的破烂不堪,浑身伤痕,气色也是极其苍白。
那片荒地显然发生了一场不小的战斗,连破魂都没有的柔弱人族是怎样活下来的?该不会是死后的鬼魂吧?还是说他根本没被卷入那场战斗?
虽然身子仍是遍体鳞伤,可这对从小就被打大的花温香来说,也就几顿饭的事儿,大吃大喝一通,比吃丹药都管用。花温香打破了白猿的胡思乱想,指了指地上的头颅,笑道:“雪姨,五颗夜狼头颅,一颗不少如约奉上。”
白猿根本不理睬地上那五颗狼头,所答非所问道:“你应该被卷入了一场不小的战斗吧,怎么活下来的?”
花温香并不想告诉白猿自己遭遇了兽群围攻,至于他昏死之后的事情,他也确实不知道,“雪姨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不过我与夜狼之间的战斗那可真是九死一生,我拼命才杀了五头夜狼,实属不易啊,你看我身上这些伤,可疼了,而且我唯一一身衣服也在战斗中被抓烂了。”
千雪坐在地上,用大手欲摸花温香的伤口,却在途中停下缩回了手,略有歉意道:“这次是我意气用事了,应该等破魂之后再任由你独自游荡才是,洞中有你石叔昨晚送来的衣服,你去换换吧。”
花温香觉得雪姨应该是消气了,摇头说道:“富贵险中求嘛,不怪雪姨,而且我好像还误打误撞摸着点儿破魂的门道了。”
千雪不再像以前那样板着脸,笑着嗯了一声。
兴许觉得花温香这次捡回条命,千雪以后可不敢粗心大意了,这小子要是死了,就算杀了整个破魔岭的凶兽都不够偿命的。
而且自己有个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成天对着那些只知道吃的凶兽实在无趣。
当晚千雪用破魔岭独有的草药帮花温香敷贴伤口,草药渗入伤口时无比刺痛,不过药效却没得说,几日过后,花温香身上的伤口就全都愈合了。
这几日,花温香猎了将近三十头夜狼,旧伤刚好又添新伤,好在自身实力日益增强,体内魂气也日益浓厚。
渐渐的,花温香成了岭中夜狼最大的天敌,破魔岭深处之外的所有山峰中,夜狼都快被他杀得灭绝了,故此不得不将矛头转向了一种叫作地齿鼠的凶兽身上,此凶兽单凭实力与夜狼平分秋色,可善于隐遁,狡猾无比,猎杀它们也算是一种心智上的历练。
一段时日的相处,花温香也总算知道了雪姨是名副其实的刀子嘴豆腐心。
这一天,花温香被千雪告知去往破魔岭的一座山峰上,挑战一种赤红境的血蝉,这种凶兽天生赤红境,一般都活动于山腰上边的古树林中,体型如拳头般大,好嗜鲜血,都说成群结队,数以万计的赤红境血蝉,连英橙境的强大凶兽都能给榨干了。
此次目标是一百只,花温香在岭中已经待了两个月,猎杀的凶兽也足可堆积成山,虽说都是一些低级凶兽,但其中也夹杂着几只赤红境的凶兽,当时与其厮杀都是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雪姨曾告诉自己没有它的允许万不可去深处找凶兽杀,那边恐怖东西太多。
有一次还未到破魔岭深处,就有两只玄黄境,一只英橙境的凶兽盯上了花温香,要不是千雪及时赶到,那次定是凶多吉少,不知为何,此次过后,这种玄黄英橙境的凶兽便不知疲倦的袭击花温香,弄得花温香都不敢远离洞窟五里之外,生怕遇到危险,雪姨不能及时相救。
千雪在岭中待了几十年,一直孤苦伶仃,连交心的厉兽都没有,花温香又机灵会说话,千雪对他的好感日益提升,千雪觉得有个人说话的感觉真的不错,这种久违的感觉已经近百年不曾有过了。
千雪苦笑,什么时候与人交谈也是一种奢望了。
听石岩说他是黑擎认得的义子,在皙山那边种种事迹赫赫有名,是个无事不做的混世小魔王。
他还真是很像以前的自己呢。
……
……
其实杀一百只赤红境的血蝉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从一千只,一万只之中杀一百只就难了,花温香的境界一直在赤红境的边缘徘徊,始终无法破壁,找不到契机,听说对敌这种天生赤红境的血蝉最容易感悟破魂的那一缕血魂气,几乎每十头厉兽中,就有九头厉兽是拿这些血蝉练手破的魂,石牙就是如此,它当时杀了足有千只血蝉,为此在床榻上躺了足足大半个月。
不过这种方法虽是捷径,可还是有一定风险的,若是没有高手在一旁盯梢,保不齐就会被血蝉吸干体内的血液,成为一架干枯尸体。
这种得天独厚的破魂方法在人族天下是很少见的,那里一来少有血蝉这种凶兽,二来也不提倡这种危险方法,毕竟寻常的人族体魄是远不如厉兽的。
花温香拳缠绷带,向那凶险的山腰之上行去。
山腰之上凶险万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阻拦了无数刺杀的千雪又悄悄的跟在了花温香身后,以防不测之时,好出手相救。
山腰之上相比山脚那边,尸骸少了很多,可能是那些强大凶兽食其它凶兽时,连骨头都不吐的原因吧,山腰到山顶皆是些零零散散,叶少更无花的参天古树,独有一处地方,古树成林,远远就能听闻渗人的蝉鸣声。
扫视周围景象,阴气森森,不时还有阴风从林中吹出,花温香提高警惕慢慢走进林中,参天古树的巨大枝干将阳光几乎全部隔空拦下,只有丝丝缕缕的光芒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枝间隙,洒在林中的大地上,借住这微弱光芒,勉强能看清楚林中事物。
林子不大,没走几步就看到林中深处有无数猩红光点不断闪烁着,那渗人的叫声便是由这些猩红光点发出的,越是临近这叫声越令人发指,花温香催动体内魂气,护住耳膜,不然非要被这声音震聋双耳。
足有百只拳头大的血蝉一阵鸣叫后,开始煽动翅膀掠向花温香,如百个血红拳头猛烈袭来,花温香亦是扬起拳头,直迎血蝉。
拳头与血蝉身躯两两相撞,一瞬间已打出近百拳,那血蝉体魄坚韧生命顽强,被击飞数丈远后,仍是又重新嗡嗡的飞向空中,花温香打的双拳火辣疼痛,不时,血蝉越来越多,将花温香围的严严实实。
这时的血蝉似是被花温香打得发怒了,通体呈现赤红血气,成百上千的血蝉蜂拥而至,花温香实在招架不住,手臂大腿都被血蝉吸食的鲜血直流。
一拳一拳的挥打,不足半个时辰已是打出了两百余拳,期间又被血蝉不断撕咬,花温香此时不出所料的出现了力竭现象,血蝉见猎物快要招架不住,逐渐扑向花温香身上,发怒的血蝉如打不死的小强,瞬间将花温香围的密不透风,如一个巨大的蝉蛹。
千雪站在远处的古树后微微皱眉,花温香被血蝉群围成大蛹,为何生命迹象不衰弱反而旺盛,千雪打算在观察一阵,毕竟石岩也曾说过此子身体内有大奥秘,就连它都看不出是什么体质。
花温香眼前一片漆黑,血蝉身上发出的刺鼻血腥味令他作呕,浑身刺痛感又加剧几分,意识开始变得稍有模糊了,他隐约觉得身体中有魂气肆动,火热无比,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快感,就像是在汲取周围的力量,源源不断。
与第一次袭杀夜狼遇到兽群攻击时的感觉相似,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一模一样,不过这次是有意识的,并为昏厥过去。
这种感觉足足持续了半柱香,期间疼痛感愈来愈轻,围在花温香身体上的血蝉竟都成了空壳一具,死的不能再死了。
花温香体内魂气顿时又如蛟龙横冲直窜,使得五脏六腑都要破开一般。
无色魂气甚至溢出了体外,林中血蝉如饮鸡血般疯狂扑向花温香,少说得有万只,血蝉已经不在嗜血,而是汲取那溢出的魂气。
饶是从小吃痛惯了的花温香都忍不住这撕心裂肺,深入骨髓的疼痛了,他想喊却喊不出来,不知道这种疼痛何时才会停下,此时的花温香不由地想起了石叔送给自己的那本《乱辰道》。
此书内容犹如名字般混乱糙杂,驴唇不对马嘴,看长了更是叫人心乱如麻,花温香时不时就会拿出来参悟一番,可次次都是味同嚼蜡,在这紧要关头,书中内容则呈现于脑海当中。
“气沉丹田不如凝血于魂,魂气近府四通八达,痛苦亦快乐,吾辈有三千六百穴,一条罡气荡来回,去往……”
花温香似有顿悟,清晰的感觉到每处穴位的存在,罡气渗入每处气府,游荡其中。
千雪赶忙跑到围满血蝉的花温香身旁,表情既焦急又欣喜,说道:“小子,再痛也要吃住了,这是破魂中的捋气,将体内魂气治理通顺,尝试控制住他,成功之后也就破魂了。”
看不见容貌的花温香默不作声。
这种足有数万血蝉绕身的现象,饶是久经沧桑的千雪都不曾见过。
只能看这小子自己的造化了。
花温香想说话却说不出,身上数万血蝉将他围绕成一个长宽各有有三丈之余的巨大血蝉蛹,不过花温香倒能听清千雪的话语,他按步照班去做,尝试调理体内絮乱魂气。
血蝉依附在他身上,贪婪吸吮着,猛然从花温香身上汲取一大通浑厚魂气后,就会被其体内的魂气倒抽回去,变成空壳一具,来来回回,如一个陷阱般等待着血蝉送命,纵使这样,大量血蝉依旧飞蛾扑火般拥向花温香。
千雪坐在旁边替其护道。
夜幕降临,整片古林的血蝉几乎全军覆没,尸体如枯柴般散落一地,花温香仍是被万只血蝉裹得密实。
千雪不敢打扰花温香,破魂时最忌讳外界干扰,很容易走火入魔。
……
……
在第二天的晌午,花温香终于有了一丝动静,他身上的血蝉躯壳开始慢慢脱落于地,期间过程就好似破茧成蝶一般,春梦无痕。
守了一天一宿的千雪直勾勾盯着花温香。
随即流露出灿烂笑容。
只见少年浑身上下,有淡红气体萦绕游走,如蛟似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