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112|9.10(1 / 1)

送走武松,已是深夜。听着肘子在外面已经打起了鼾,潘小园懒得叫醒他。一面漫不经心地收拾桌盘,一面盯着桌上那张纸思考。

密信的原件已经让武松收好,带了回去;她自己抄下来一份,试图用自己那一堆平凡的脑细胞,解密出个所以然来。

信是从皇宫里流出来的。大观四年,似乎正是十年以前。根据她这段时间所了解的“民情”,那一年也并没发生什么震动天下的大事。她想着,明天得空,去请教一下萧秀才。

字迹也是平平无奇,没什么亮点。甚至比宋江的字还不如。

至于那字里行间的含义,更是能有多含糊就有多含糊,掐头去尾,横排竖排,都看不出任何玄机。

潘小园叹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干谍报的料。将桌子上剩下的银杏果收回小盒子里,手一伸,抓了个空。

她心里猛的一提一紧,一瞬间汗毛直竖。片刻之前,那碟果子还在桌上呢。

空气中有那么一丝陌生的味道,似乎弥漫着一股子不知是谁的笑意。那笑意越来越浓,终于汇成一句低低的话。

“先别忙着收。这果子,在下馋了很久了。”

能在这当口不请自来、不告而入的,不太会是朋友。连问一声“谁”都嫌多余。潘小园噌的拔出自己的小匕首,转身便是战斗姿态,挡在自己胸前。

花木瓜空好看,杀不了人,但震慑力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点儿。

这才看清来人,低声惊叫:“史文恭”

史文恭玉树临风地立在一丈之外,天晓得方才被梁山人众灌了多少酒,大约半数是跟武松对拼的。此时却也面白唇红,让人怀疑那些酒去哪儿了;目光炯炯,将这位握着匕首的小娘子认真瞧了瞧,几颗银杏果儿握在手里,一抛一抛的,嘴角抿出一抹笑意。

潘小园觉得要是他真想做点什么,自己就算化身千手观音,每只手上一把刀,恐怕都得马上堕入轮回。这么看来,钓鱼哥虽然来意不善,至少还在给她说话的机会。

刀不离手,气场做足,凛然问道:“你来干什么”

“酒喝多了,出来透透气。梁山的兄弟们可都不太好惹,只好找相熟的聊聊天娘子这里可也没关门谢客啊,是不是”

潘小园眉毛一竖。睁眼说瞎话,门当然没关,小弟肘子正晕在地上呢。

警惕不减反增,冷冷问:“你是如何寻到这里的”

史文恭笑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北方盗门总舵,竟然已经搬到梁山了。”

一面说,袖子里滑出一样东西,不偏不倚,抛到桌上一堆碗碟之间。

一个破罗盘,指针可怜巴巴地弯着,本该指北的,眼下指着天,边缘碎得犬牙交错。

潘小园惊道:“你把时迁怎么样了”

史文恭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下她的神情变化,才轻轻松松地说:“这里是梁山地盘,我就算是折个一草一木,只怕都活着下不去山放心,一个小小的警告,没怎么样。”

潘小园飞快思忖。史文恭“夜游”梁山,自然不希望身边多一副随时恭候的顺风耳。因此出于谨慎,也会来个先下手为强,撵走这位摸金校尉兼王牌间谍时迁刚刚从她这里离开,也许还在迷路当中,被史文恭截住,来个顺藤摸瓜,倒是十分有可能因此也不能说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史文恭解释完毕,不拿自己当外人,往里走两步,眼睛瞄着方才武松坐的那凳子,就要去歇脚。

“等等。”潘小园不敢拦,小匕首原地挥一挥,“天色晚了,恕不见客,要聊什么,明日再说,你请回吧。”

史文恭当她是空气,自顾自坐下来,十分优雅的姿态,将硕果仅存的那几颗银杏一颗颗吃了,大言不惭地问:“还有吗”

有些人就是以激怒他人为,一面还不忘偷偷伸手上桌,把自己抄来那密信副本悄悄抓住,手指头挪动,慢慢拿过来,飞快揣进衣襟,贴胸藏好。看他史文恭还怎么抢。

史文恭眼睛微闭,似是没看到,口中不无遗憾,却是在跟她说话:“娘子把史某当成什么人了。不属于我的东西,就算送上门,我也是不会惦记的。”吃完最后一颗果子,掸掸双手,笑得文雅,“你若信得过某是正人君子,就容我片刻时间,我告诉你,这钥匙到底是开什么锁的。”

如此开诚布公,潘小园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才不信,身子纹丝未动,“既如此,方才聚义厅为什么不说”

史文恭嗤笑起来,俊脸上多了一道笑纹,嘴角斜斜的,噙着一口辛辣。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梁山那几位大哥,灌酒倒是配合得不错,其余的,只怕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我若说出这么大干系,你们梁山自己得先乱起来。”

这话贱则贱兮,一针见血,没理由反驳。

“那,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史文恭轻笑:“我只想看看,能劳动盗门时迁来偷我一句话的角色,是不是会更懂事些。”

他所知的水泊梁山,作为北方黑道大本营,是出了名的义气为重,只要是加盟的好汉,都是经过严格筛选,无一不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晁盖叫往东,便没人肯往南。基本上不会有人会做出偷听老大机密的事儿。

所有当他发现时迁那鬼鬼祟祟的影子,既是吃惊,又有些惊喜,无异于在阳关大道一侧,窥见一条曲折幽深的近路。

潘小园深呼吸几口,用心听听门外,知道自己耳不聪目不明,然而终究是一点鬼动静都没有。史文恭这是专等武松走远,吃定了自己拿他没办法。

话说回来,连武松都没能察觉到他存在的角色,武功造诣上,绝不会是徒有虚名。

心里有点动摇。论武力,自己无疑是被全面碾压的节奏。但是论智商,或许能和这个姓史的稍微周旋一番。最起码,她潘小园自己,可从没在梁山脚底下迷过路。

再说送上门的买卖,先过手再说,管他是真是伪。否则长夜漫漫,赶他不走,这人不定又会怎么作妖呢。

她想做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可实际上大约是个皮笑肉不笑,直接问:“那么奴家听到什么,可也没义务保守秘密吧”

言外之意,我转头就告诉别人,你也不在乎

史文恭微笑,皮球踢回来:“娘子是明事理的,自然知道该对谁说,不该对谁说。”

她转转眼珠,最后试一次他的诚意:“既是来聊天的,带兵刃做什么”

史文恭一怔,笑道:“我倒忘了。实在抱歉。”

轻轻将佩剑解下来,小心倚在墙边,叮咚一响,“实话对娘子说,我又不会使剑,这个是装门面的。不过既然娘子开口,那也只能少装装样子,免得惊吓娘子。”

潘小园不买他这账。她大俗人一个,辨不出他的武功路数,但她知道,凡是高手所说的“不会”、“略懂”,都得打个折扣来听。

见史文恭除了兵刃,便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儿安全感,聊胜于无。忽然又莫名其妙地想起来,武松这厮每次进她的门,全程从来都是不解刀的。难不成真是对他太纵容了

史文恭笑道:“娘子请坐。”

潘小园倚在房间另一角,十分大方地答:“我喜欢站着。”

不能老让他牵着鼻子走。再说,她也不想跟这人营造一个宾主尽欢的假象。甚至,眼下这情形,又是个孤男寡女夜间独处一室,姓史的还真不在乎小娘子的名声。或许他以为,梁山上的风气跟外面不一样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呢。

但凡她潘娘子流露出什么节妇烈女的口径,腼腆扭捏乃至坚贞不屈大喊大叫,这谈话便进行不下去。眼下她越是“上道”,就越是表明了对他手里那点情报的兴趣。

如何在保全自己“清誉”的情况下,把这人脑子里的东西尽可能掏空,这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潘小园没什么时间多思考。贱兮兮的目光催着她呢。

眼睛轻轻一瞟,不经意的语气,跟他商量:“奴家有一个帮工小孩子,眼下睡在隔壁。史官人可不愿意让第三个人听到我们说话吧”

史文恭一怔。这下意料之外。他闯进门的时候踌躇满志,完全没想到梁山上的女头目还有“丫环”在侧。

“这”

“屋子里太闷,咱们出去开诚布公,如何奴住宅偏僻,少有人至,安全得很。”

把这人请到公共空间,能让巡逻的小弟们远远看见的。以后万一让人抓住把柄譬如不高兴大哥自己也有个挡箭牌。

至于安全与否,邻院就是鲁智深,这就不必多嘴告诉他了。

史文恭显然明白她的用意,一双笑眼顾盼左右,才说:“也好。出去透透气。”

潘小园轻轻松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终于把不速之客弄到了门外。一阵凉风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个哆嗦,又取了门边挂着的一件披风披上,心里头算盘打得啪啪响,一会儿要是他胆敢有什么放肆,直接往大和尚院子里跑,和尚从来忘记锁门。

一面盘算,一面笑嘻嘻建议:“咱们可以去”

话说一半,突然手腕一紧,脚下一空,冷风倒灌进口鼻,瞬间的无法呼吸,一下子晕了片刻,听到耳中呼呼风响,脚下已经不是松软的泥土,换了个坚硬的质地。披风哗的一声罩下来。

潘小园这才从窒息中缓过来,睁开眼,一下子忍不住惊叫。一根手指轻轻掩住她的嘴,那叫声生生的噎回去了。

她所建议的“户外”,不外乎门外的小路小哨亭,再不济,小树林边缘也可以接受。谁知眼下自己直接一步登天,踩在了小屋的屋脊之上

四周虚空一片,双脚各有一半是悬空的,左右小风一吹,就有摇摇欲坠的趋势。

史文恭轻松立在对面,还调整了一下站姿,炫耀般的,跟她微微躬身一揖。

“这里决计无人打扰。娘子请坐。”

潘小园觉得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她憧憬过做一名白衣飘飘的大侠,屹然挺立在紫禁之巅,衣带被风吹得横飞起来,利剑缓缓出鞘,书写一个又一个的传奇。

可现在的画风,姿势地点都没错,唯独可惜潘女侠这两条小细腿,时不时的有点发抖,完全抵消了这画面所带来的王霸之气。

连重重瞪一眼史文恭都不敢了,生怕那目光带来哪怕几两几钱的反作用力。跑更是跑不掉,相当于让他带进了一个没有栅栏的宽阔监狱。

还是不能让史文恭看轻。脚尖视死如归地一点,找到一处稍微平缓的地方,极慢极慢地弯腿,咣当一下坐下去,双手死死撑住两遍,平衡住身体的重量。

史文恭面不改色地矮身而坐,还特意出溜下去一点,倚着凸出的瓦片,翘出一个风骚的二郎腿,一只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似是不经意地道:“那么我们开始。娘子有什么想问的”

身处屋得通了。

所以江南明教也早就开始打这密信的主意。天下大乱,他们正好造反。

史文恭神秘感做足,欠了欠身,低声道:“是比天下大乱还要有趣的东西。”

“天下大乱”这四个字,在有些人眼里,意味着国民倒悬、生灵涂炭;在有些人眼里,则是机遇和挑战的温床。史文恭无疑属于后者。

潘小园一言不发,专心注重保持腿脚上的平衡。史文恭等了一会儿,果然沉不住气,笑嘻嘻地自己开始解释。

“娘子可知道,我大宋是怎生建国,我朝太`祖是如何黄袍加身的吧。”

潘小园点点头。寻常闺中女子也许不怎么关心历史,她自己也并不是个满腹诗书的才女形象。史文恭问这一句,当然也可以算是谨慎起见,给双方确立一个谈话的。

但他可忘了一件事。潘小园终于忍不住嘴贱回了他一句:“官人来拜山之前,都不做功课的么奴家的老大,其实你才更适合当皇帝

赵匡胤推辞不得,只好接受了。小皇帝这边被迫禅位,成为庶人。大宋立,大周终。

为了“感谢”小皇帝的让位之德,又或者是封口费,新皇帝赵匡胤送了他一副丹书铁券,寻常官府不准拿问,保他世代平安。

赵匡胤原本也是江湖武人出身,这么个举措,颇有些黑道教父的风范。

于是才造就了当代江湖上的沧州柴大官人。丹书铁券在手,天下犯了事的好汉都往他那儿投奔,在免死牌的光环护佑下,开开心心地过着逃犯的生活。就连武松,让人追杀迫害之时,也曾经去他那里凑了一阵热闹。

当然后来,柴进和梁山扯上了太多关系,还是免不得被官府狠狠开刀,差点整死丹书铁券能保你在乡里作威作福,可不保造反的反贼

既然柴进的身世尽人皆知,史文恭觉得谈话容易了很多。手指头指节敲打着身下的瓦片,悠闲自得地开口:“倘若当年我太`祖皇帝的位子,并非柴氏禅位而来,而是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抢来的呢”

潘小园忍不住微微笑了一声。自古成王败寇,“黄袍加身”说得好听,其实大约也不过是个蒙混世人的公关段子。历史上那个真正的“禅位”,难道就有多干净

史文恭见她面露不屑之色,也是一笑:“是了,在下不妨再说得明白些。倘若我太`祖皇帝即位的因由,确确实实的手段卑鄙,连世人都蒙混不过去了呢”

不管真正的权力斗争有多么上不得台面,在天下百姓心中,毕竟还相信一个“正统”“天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为正版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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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总是不对的,“禅位”的版本总好过“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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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文恭这话的意思,难道赵匡胤的那身黄袍,连“天命”都无法自圆其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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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文恭微笑:“娘子想想,倘若我们手里有足够的证据告知天下,大周柴氏才是皇位正统,是不是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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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园心中一凛,脑海里闪过柴进那张老好人的脸。

`

“所以,你的意思是,梁山手里这封密信,是柴氏天命正统的依据。梁山若以这个理由揭竿而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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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天下百姓都会支持。当然,要想做到这一点,你们还需要在下的一点点帮助。”

爱妃们可能已经发现了,从11月起,朕开始挑战日更六千,并且防盗章替换后,会在有话说里赠送字数,总之让大家天天吃饱on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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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了,后台记录只能看到最近的,通通拉出来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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