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醒的时候,是在下午。
他在不大但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里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暖棕色的天花板。身体的隐伤和伤痛似乎都已离他远去,眼前的世界也变得格外明朗,他掀开薄被坐起来,发现自己穿着简单的黑tshirt和长裤,很居家的款式。
撑开的窗户外是花香鸟鸣,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榻榻米上,空气里除了鸟啼便没有其他声音,静谧美好得让鼬油然而生一股不真实感。
本该下地狱的人,居然上了天堂。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鼬从床上下来,刚好看见来人推开门。
那是一个银发蓝眸的女孩子,她站在窗外投进的阳光里,蔚蓝的眼睛折射出深深浅浅的光晕。她看到鼬就笑了“你醒了啊。”连声音都轻快得像春天的风“你睡了好几天了,现在饿不饿”
鼬记得这个女孩子,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还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孩,身后背着代表家族荣誉和骄傲的家徽。他结束训练后拿着三色丸子从街面上走过,身边的宇智波止水就暗搓搓地示意他去看街边走过的精灵。
那时的精灵和现在相比没有什么变化,他从一个身负宇智波盛名的天才少年变成一个屠族出逃的青年叛忍,可精灵还是那副纯净美好的模样,像遭遇任何事也无法使她褪去那满眼的天真善良。
鼬原先心里还有许多困惑,现在忽然就觉得没必要再问了。
端来饭菜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她刚来的时候看上去特别慈祥可亲,就像是个见人就笑呵呵发糖的老人家,但没过多久就显露出了天真可爱的性格来,用和薄野翎一样目光望着鼬,两个人坐在矮桌的另一边交流着这就是佐助的哥哥吗哎呀他们俩长得真像之类的话。
吃完了饭,薄野翎收走了饭菜,那位年迈温柔的老妇人就笑着问鼬要不要出去转转,鼬跟着她出去,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住在一家温泉旅馆里。
旅馆似乎位于某个小镇子的边缘,路上的行人不多,大多都是风尘仆仆的。
下午的时光在这个旅馆里显得特别清闲,婆婆坐在柜台后面撸一只胖狸猫,笑着看门外的孩子张牙舞爪地想要爬上旅馆边的老槐树。鼬坐在被搬来的小茶几边喝茶,电视机的音量被调低了,他就在电视机的背景声中望着老槐树上的叶子慢悠悠地落下去。
这样的发展实在奇怪极了,好像谁也没打算和鼬说说现在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晓怎么样了,木叶怎么样了,佐助又怎么样了,他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鼬心里有不少疑问,可是此时的风和阳光都太好,电视机像是催眠一样播放着不知名字的电视剧,婆婆在撸猫,精灵在午睡,外面还有一群孩子吵吵闹闹着爬树,鼬晒着太阳吹着风像个老爷爷一样被安置在小茶几边喝茶,感觉这个世界上一切黑暗阴谋和糟心事都离他远去了,要是不识趣地再问什么,就好像破坏了这样闲暇的宁静幸福。
从醒来起就感觉不到自己查克拉的鼬吹了吹手里的热茶,还是什么都没说。
临傍晚的时候,薄野翎跑来问鼬喜欢吃什么,然后和婆婆一起准备晚饭,顺便和鼬说了声佐助晚点会回来的话。吃完晚饭天就黑了,由于旅馆太偏僻没什么客人,所以廊上的灯也都全关了,他们一起坐着看电视。
其实鼬早在婆婆和薄野翎异常亢奋地收看公主与武士的电视剧时就觉得不妙,但他觉得看个电视应该没什么,而且他还要等佐助回来有话要说,但他万万没想到只是看个电视剧,薄野翎和婆婆比两个主演还要认真,刚开始因为剧情泪点而哭泣还能理解,后来她们越来越入戏
“家国天下,焉能兼顾”婆婆满脸悲痛地拿着不存在的长矛拍了拍不存在的马屁股“这既然是美奈的愿望,那么走吧,健太郎,愿以我血肉为她尽微薄之力”
鼬太过讶异以至面无表情,健太郎是电视剧中男主健介的马。
“婆婆”薄野翎在后面拉着婆婆,神情犹豫了一瞬后坚定起来“如果这场战役不得不爆发,也请带我一起去吧”
“好”婆婆豪气万丈“上马”
此刻她们已经不是在小小的客厅,已经不是在偏僻的旅馆,她们正为了大义驰骋在疆场,头上是被战火染红的天空,前方是虎视眈眈的敌军,她们一腔热血以谢山河,身后是捧着茶杯发愣一点都不入戏的鼬。
婆婆沉稳地回头看鼬“鼬君,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冷不丁被点到名字的鼬感觉自己更出戏了,他忍不住表情茫然了一下,见婆婆和薄野翎还都目光热切地等待他的回答,他只好装作自己很冷静镇定地回了一句“不用,你们去吧。”
话刚说完,鼬就察觉到一道气息出现在身后不远处,他面无表情地猜测了一下,就看见薄野翎看向他身后“欢迎回来,佐助”
鼬沉默地回过头,果然看见佐助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们。
不我只是回了一句话并没有跟她们一起演戏佐助快告诉我哥哥在你心里还是有威严这种东西存在的吧
鼬当然说不出这种破人设的话,他只是心里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后看起来更加冷静镇定稳重从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高深莫测着。
佐助朝薄野翎点了点头,又让准备进厨房的婆婆不要给他准备夜宵,才示意了鼬一眼,转身朝客厢那边走去,后背露出宇智波家的家徽。
佐助和鼬走进走廊,还能听见客厅里婆婆和薄野翎的声音,这一老一少真的特别合拍,婆婆以前看电视从来不会这样,薄野翎自然也不会,但她们只要凑在一起,就会产生这样奇妙的化学反应。
进了房间,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打开了灯的佐助回头看着鼬。
鼬虽然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但他已经不想问了。佐助的眼睛清醒明亮,没有半点被仇恨蒙蔽的样子,他肤色白皙,眼眸乌黑,两种简单的颜色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干净明朗,只风轻云淡地站在那里,像是已经什么事都了然于心。
“晓在今天已经捕获了八尾人柱力,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鸣人了。”佐助淡淡开口“不过听说他们并没有抓到一尾。”
鼬的眼神一转,仍是不动声色的模样,心下已有计量“抓捕的顺序是从一尾到九尾,不按顺序晓的目的就无法达到,一尾失踪了,其他人柱力应该还活着,等找到一尾才会被抽出尾兽。”
鼬原本以为佐助会追问当年的事,毕竟佐助还年轻,就算从什么地方知道了那些事,也会因为当年他屠族时造成的那些深刻的阴影而再向他确认一次。可佐助一开口就是晓的情报,言语平淡,好像已经不再顾及当年,鼬忍不住有些忧虑,又忍不住有些欣慰。
不管怎么样,佐助并没有询问当年,也没有把这场谈话的主导权交给他,他表现得漫不经心,看起来不像会为了任何事动摇。
现在的佐助看上去,比鼬预想得成熟。
佐助微敛双眼,似乎在思索“晓的人好像认为,一尾在木叶。”
“嗯,因为入侵砂隐实施抓捕计划前,一尾还在砂隐,之后再去,一尾就不在一尾人柱力身上了,而在那段时间,只有木叶的援军到过砂隐。”当年的事情不说开,鼬的态度始终保有几分不动声色“佩恩应该会大肆进攻木叶。”
简单的情报交流之后,佐助点了点头,他好像累了,抬脚准备去休息。
“佐助”鼬忍不住叫了佐助一声。
佐助站在原地,回过头,看向鼬。
鼬却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佐助。
灯光明亮,室内寂静,兄弟两人静默对视。
“三年前,我离开木叶的时候,和妈妈打了一个赌。”大概看出了鼬的欲言又止,佐助突然出声了。他看着鼬有些不解的眼神,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意,语气纵容“妈妈很厉害,她赢了。”
佐助低了低头,再抬起时笑意更明显了些,那个平常不苟言笑、冷硬锋利的少年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居然显得异常温暖,那是只有被温暖过爱过的人才会露出的笑容,像是过去不存在任何伤痛,即使有也能被抚慰。
的确就是这样啊,佐助非常清楚。
他的父母是爱他的,即使死去也仍在他左右;
他的哥哥是爱他的,用尽了一切来换他活着;
他心里唯一承认的朋友和对手还在苦苦追逐不想让他沉沦黑暗;
他喜欢的女孩子不用他说一句话就愿意安静站在他身边;
“这间旅馆不太适合藏身,之后或许会搬到更好的地方,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再出面了,毕竟你明面上还是晓的人。”佐助顿了顿“翎把你救活很不容易,既然现在你已经无法产生查克拉,就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吧,你这个样子还想去做危险的事情的话,会让身为弟弟的我觉得很棘手。”
“佐助”鼬似乎想说话,但佐助打断了他。
“不要说什么做过那些事情手染鲜血的你怎么可能成为一个普通人,或者你早已经无法抽身这样的话,鼬。”佐助收敛了表情,直视着鼬“外面无论发生什么,我来处理,不要再把我当成需要保护的小孩子。”
离开房间的时候,佐助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薄野翎。
走廊的灯好像坏了一个,灯光昏黄的洒下来,薄野翎抱着猫站在那里,在昏黄的灯光中露出一个柔软的笑,犹如老旧电影里的画面,每一帧都沉潜着温柔的气质,美得让人不敢惊动。
她总是能轻易触动人心里最柔软的那个角落,牵连出无限的温柔。
“我要去木叶了。”佐助走过去,放低了声音。
“带上我吧,佐助。”薄野翎抱着胖猫,笑。
火之国盛夏的风总会带着些热气,但吹过高山吹过森林到达火之国腹地的木叶时,也总会显得清凉一些。风干燥又轻盈地吹来,街上的人们却不再如往常般露出笑容,于是风在被毁了大半的木叶废墟上盘旋,低低叫着拂过被倒塌的房屋半掩的尸体,往山的另一边去了。
鸣人站在木叶的残骸上和佩恩天道对峙,自然力量构筑的仙术在鸣人中旋转成大玉螺旋丸,他咬牙再次发起攻击,螺旋丸和佩恩的忍术撞击在一起,发出昙花一现的光,两种完全不兼容的元素摩擦着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鸣人和佩恩同时后退避开爆炸中心,佩恩刚落在安全地带,下一秒就伸出手来,沉声“万象天引”
无法抗拒的吸力打乱了鸣人的平衡,他刚想调整自己的姿势准备近身作战,佩恩已瞬移到他身后,将他死死按下后反手抽出接收查克拉的黑棒就想将鸣人钉在地上。
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短短几秒之间,转眼鸣人就被压制,电光火石之间,一柄利剑被远远投掷而来。佩恩警惕地收手避开,利剑插、进佩恩刚刚所站的石壁上发生清脆的声响,佩恩冷漠地移开目光,戒备地看向突然插手战局的来人。
来人缓缓落在鸣人身边,伸手抽出插、进石壁里的草雉剑,他低头看了鸣人一眼。
“你这样子真是太难看了,吊车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