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父母家,坐在车里,向晖给涂运喜打了电话。
电话里,涂运喜告诉向晖,确实与堂兄弟们达成和解。经过谈判,堂兄弟答应一次性给三十万的征地款给他,而他也不想再折腾,退让一步。如今,钱已经到手了。至于邹明芳出面请律师及和解过程,涂运喜只字不提。电话中的涂运喜语气中充满了疲惫,简单将结果告诉向晖后,便将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向晖怔怔地发呆。他在车里坐了许久,久到差点因为空气不流通而窒息。即使是在电话中,他仍明显地感觉得到涂运喜的疏离。不用想他也明白,这肯定是自己的母亲跟涂运喜说了什么。除此,他隐隐地觉得涂运喜或许还碰上什么事。只是涂运喜不愿对他说,他也不好问。他关心的是,涂运喜碰上的事与自己的父母有没有关系。会不会是自己父母给了他何种压力?自己父母的手段,他不是不清楚。他想着,能找谁打听一下呢?他边想边将车开出车库。
车刚开出小区没多远,他看见前面小区里走出来两个年轻的女性。其中一个一身舒适浅灰色运动装打扮,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扎了个马尾的不是安素又是谁呢?他以为自己看花眼,怎么可能在这里见到安素。可是,他定睛一看,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因为跟她在一起的那个人他也认识,就是夏碧珠,也是同样的着装风格。两人出了小区右拐,有说有笑地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离上次在大觉寺见到安素已经过去两个多月,这段时间里,他曾无数次想起她,唯一一次去到了她的工作室楼下,却因为看见何向暖落荒而逃。之后,他曾一次次地想去见她,但是明白对方不会愿意见到自己,所以一次次硬生生地将想见她的念头压下去。然而,被一次次强压下去的念头,此刻再看见安素的身影时,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他想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
向晖放慢车速,悄悄地跟在了她们后面。
安素与夏碧珠并没有走多远,在前面转个弯进了一家超市。
向晖将车开到前面的路口掉了头,然后停在超市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超市的大门,心想安素怎么会出现在这附近呢?还没等向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看见安素与夏碧珠两人手里各提着一袋子的东西从超市走出。看着露出在塑胶袋外面的绿色叶子,便知道两人是到超市买菜去了。
何向暖因与人相约钓鱼先行离开,安素许久未与闺蜜好好聊聊,所以留下在碧珠家吃晚饭。两人决定自己动手,便出门买菜。那一对正聊得兴致勃勃的好友从头到尾都不曾发现后面跟着一辆车。
向晖发动了车子,缓缓地跟在两人后面,一直到看见她们入了小区才停下来。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熄了火,将车窗摇下来一点,略带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夕阳西下,冬日里落日的余晖照进车厢内没有半分的温度,倒是熄了火后的车厢内温度很快降了下来,灌入的寒风让向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伸手按下开关将车窗关上。想起安素的着装和手里拎着的塑胶袋,他首先想到的是她搬进了这个小区。如果是安素住进这个小区,恐怕彭东俊知道了又会认为是她有不良企图吧。
有时,向晖觉得这个城市很小,因为他经常在路上就能碰到不少熟人,哪怕是多年不见的熟人。有时,他又觉得这个城市很大,就如过去的多年里,他与安素一直在同一个城市,但是却从未碰过面。打从在C品牌的订货会上重逢以来,除了ANN发布会那次外,连续碰过几次面,而每一次都是意外。偶尔,他这个唯物主义者又会突然认为,那是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他的心里害怕见到安素,所以一直没有见到她,而今重逢后,发现自己还是很想见到她,所以总会意外地与她碰面。在彭东俊看来,这一切完全是安素有意为之,而向晖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也曾无数次想起彭东俊对他说的话。彭东俊不止一次告诉他安素是来复仇的。对此,向晖倒没有觉得任何不安。起初,他并非不相信安素会复仇,而是想着如果真的要来,他躲也躲不掉。再说,他压根就没打算躲,这一切本就是该他承受的。后来,他心里竟萌生了一丝丝安素前来复仇的希望。这样,起码他能见到她。如今已过去两个多月,不但没见安素前来复仇,连她的影子都未见着。对于彭东俊的复仇之说,他彻底不相信。
向晖就这样一直坐在车里,看着夜幕降临,看着树上的彩灯亮起,看着一辆辆车开进开出小区,看着一个个进出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等在这里有什么意义。难道这样等下去,安素就会原谅她吗?答案是否定的。只是,他就是固执地等在哪里。这跟平日里大家看到的骄傲的向晖完全不一样。
或许在安素面前,向晖的骄傲早已荡然无存。自从那个小和尚倒下后,他更是卑微得连尘埃都不如。尘埃若落在安素的肩上,或许她还会偏头看看,再伸手掸去,而他在她面前,却连眼都不屑抬一下。这种感觉让向晖觉得心里很空洞,莫名其妙的空洞。
已是晚上八点半,向晖仍未看到安素的身影,心想着或许她不会再出来,或许她真的是搬进这个小区。正想着,安素与夏碧珠走出了小区大门。
两人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才拦到一辆计程车。向晖发现上车的人只有安素一人,便已明白原来是夏碧珠住在这个小区。
向晖赶紧跟了上去。
夏碧珠送安素上车后,转身回家,不经意间发现一辆车从旁边经过,她没有看清楚车上的人,但是发现那辆车跟着安素坐的那辆计程车。她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车尾那熟悉的车牌,脸色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