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素微微一笑双手捧起那只大大的包袱低声说:“素素知道哥哥是个勇士,一定也希望能在战场上赢得荣誉。素素今天来只是……只是想祝福哥哥能够平安的得胜回来。这是素素给哥哥的,希望哥哥能用的上。”
张量山几乎想脱口而出的说‘只要你一句话,一句话,我就留下来!’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也不该这样做。又看见吕素仍不住拿眼偷偷看着易小川和玉漱那边。心中的那分激动也冷却了不少,他笑着接过那只包袱,感觉到包袱里的东西软软的,但份量却不轻,他见吕素还是有些失神的样子便故作大方的说道:“那我先谢谢了!这是什么?不会是吃的吗?”
吕素这才收回目光,小脸一红低着头小声说:“不是的,是……我想着北方天冷了,就给哥哥做了件衣服……”
“衣服?”张量山想起吕素编织的毛衣,便打开了那只包袱,一件白色的皮袄出现在他的眼前。一个大大的外翻的毛领,衣服的袖口和下摆都有一圈外翻的毛边,它的毛领可以竖起来,并有两道细细的羊皮带缀在上面,用来把衣领束紧,可以严严实实地包裹住脖子,防止风从衣领口灌进。衣服的下摆左右也各有一条可以调节松紧的皮带,可以通过调节它们来收缩衣服的下摆,以便通风防止身体过热。衣袖也可以翻卷调节长度。衣服左右各有一个深的斜插口袋用来暖手或装东西。这几乎是很多皮草大衣的流行设计,似乎永远也没有过时的感觉。
张量山欣喜的喊了出来:“B3飞行服!天啦!你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自从张量山见过师兄珍藏的那件二战B3真品后,心中一直就有一股对B3飞行服的怨念。
吕素见张量山那种儿童般的欣喜,心中也非常高兴,连日赶工带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嘴角露出了高兴的微笑:“真的吗?其实也不太像的……你快点试一试,看看合身吗?”
张量山解开身上的皮甲,将皮袄披在身上。吕素连忙伸手接过皮甲:“我记得你是这样画的,但是我没有你说的那种叫拉链的东西,所以我就多缝了几条皮条,用来系住衣襟。”吕素伸出小手拉了拉皮袄上的几条系带。张量山却看见那白皙的小手的手指上有许多淡淡的伤痕,他一把拉过吕素的小手,将那葱白的小手摊在自己的手掌中,果然吕素的手指上有许多压伤或擦伤的痕迹。他心痛的问:“是做衣服弄的吗?傻丫头!”他夺过吕素手中的皮甲扔到了地上,从怀里摸出一只急救包准备给吕素上药。全没注意到吕素绯红的俏脸和感动的眼神。‘傻丫头’这句责备的话反而让吕素更感安慰,不过她还是轻轻抽回了手小声的说了句:“已经没事了。”
张量山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的行为,他有些尴尬的捏了捏手里的急救包说了句:“对不起!”
吕素抬起脸微笑着摇了摇头:“合身吗?我怕做小了,那可就不好了。”
张量山将衣襟拉好抬了抬袖子:“挺合身的,就像量身定做的一般。诶?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刚问完就觉得这话有点不妥,只好赶快干笑了几声掩饰一下。
吕素听了嘴角一弯掩嘴轻轻的笑了,却又看了易小川那边一眼。张量山见了楞了一下,嘴角翕动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却将那皮袄脱了下来。吕素见了怕张量山误会似得连忙说道:“这衣服真的是给哥哥做的!”吕素咬了一下嘴唇又用蚊子般的声音问:“我用你的衣服,偷偷量了尺码的。”原来吕素是借着给张量山洗衣服时量好的尺码。
张量山哈哈一笑,擦了擦额角不知怎么冒出的汗珠,自我解嘲的说:“真暖和,你看都出汗了。谢谢你!”
吕素也笑了笑:“我该回女村了。”她看见玉漱和易小川两人已经并辔而骑缓缓的走进轻骑的队列中往北去了,显然不是忽视便是故意无视了她的到来,好在这原已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了。
吕素将手中剩下的那只小包袱交给张量山:“这是给小川准备的一些食物,麻烦你替我交给他。”
张量山接过包袱,提起地上的皮甲一边往身上穿一边问:“你不去送一下他吗?”
吕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她轻轻摇了摇头。
张量山认真的说:“你放心,他跟着王驾,不会有事的。”
吕素抬起头咬着嘴唇挣扎了一会才开口:“小山哥哥,我听说东胡人很凶恶的……”
“放心,我们有铁骑还有秦国的援助。”张量山安慰吕素。
“我知道你本事很大,一定能平安无事的……我……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张量山注意到女孩脸色变得苍白了,眼神中也是一种哀求的神情。张量山见了心中感到一阵刺痛,却无法开口拒绝,至于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笑了笑打断女孩的话:“放心,我向你保证,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把易小川给你(重音)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吕素眼中含着泪嘴角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深深的给张量山蹲了一个福。张量山连忙把她拉了起来。
吕素垂下眼帘:“我也会天天为你祈祷的。”
张量山又笑了笑:“谢谢!”缓了缓又严肃的问:“素素,你要不要先回秦国去?”
吕素缓缓的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两个人再次对望,又是一阵沉默。
“那……你去老萨满那里住一段时间吧?”
“阿婆?”
张量山看了看校场上混乱的人流:“素素,其实我并不担心东胡能给图安带来多大的威胁,但这次图安王带走了几乎全国的兵力,留下的守军只能勉强守住王城。若是这时匈奴人打过来,就糟透了!”
吕素吃惊的问:“那你有没有告诉图安王?”
张量山点点头:“图安王说他们已经和匈奴人达成了协议。匈奴人不会进攻图安。”
“匈奴人……”吕素的小脸变得苍白了,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当女孩开始设想传说中最可怕的匈奴从西边攻进来,列队走过图安王城的大门的时候,就象—场噩梦似的。
“我打听过匈奴人也是信萨满的。所以这段时间你待在阿婆那里会更安全些。总要以防万一嘛!”
吕素是第一次听见张量山喊老萨满为阿婆,这让她感到有些异样,有些问下也有些伤感。她再次抬起头,漆黑的双眸中涌起一片光晕,她柔声说:“小山哥哥,你对我真好!”略带些沙哑和哽咽的声音让张量山有些心醉。
“我就你这一个傻妹妹嘛!”他笑着回答说完又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绳子,上面是一把铜钥匙和一只白色的扳指。“这是我那房子的钥匙,我们来时用过的那些装备,就在我房间床下的地板底下。如果……我是说万一……你知道战争中什么都有可能……你就拿了这些装备回秦国去,边境的秦军见了这个扳指自然会帮你!”
“哥哥……”吕素急忙说道:“你不会有事的!”说着两道泪水夺眶而出。
张量山连忙手忙脚乱的递上丝巾:“对不起!你看都是我不好,又让你哭了……”
吕素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哥哥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张量山也有几分动容,这此离别的感觉和以前执行任务前完全不一样。虽然和以前执行的危险任务来说,这次出征其实相对要安全许多。可有了吕素的存在,却让这个27岁的小伙子第一次有了生离死别的感觉。‘有个女人挂记自己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这样真……真好!’
他微笑着伸出小手指:“嗯!我答应你!来拉个勾!”
“嗯!”吕素连忙伸出手紧紧的和张量山的小指头勾在一起,用力的摇了摇,便停在了两双对视的双眸前一动也不动了,不知怎的两人勾住的手指仿佛黏住了一般,谁都舍不得先松开,两颗手指勾在一起,两颗心也连在了一起。女孩的手指冰冰的,张量山的心里却变得热乎乎的。
‘这样看下去该是什么桥段了……“张量山的脑子中杂乱分成,眼中只剩下吕素动人的脸蛋和双眸。脑中残留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张量山你可不能这样做!你是革命军人!是解放军战士!’
终于理智战胜了欲望,他依依不舍的松开小手指:“我把小黄马留给你吧。它太小上不了战场……”
吕素也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的收回了手,将手缩回衣袖里轻轻的握着。苍白的小脸再次变得红润娇艳。
“不用了,小黄马还是哥哥留着,它跑得快,哥哥用的上……”
“啊?是要我逃走吗?”张量山抓住机会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哟!我可不是说哥哥逃走……我的意思是……哎呀!不带这样的了!”吕素又羞又急却也笑了起来,“你忘了我还有一匹小骆驼呢!”吕素的回答让张量山也笑了起来。
笑声沉寂下来后,吕素低下头将身子转了个方向,不再面对张量山,她的小手紧紧的捏着胸前的衣襟,在上面攥着手指头,嘴唇抿的紧紧的,胸口一起一伏,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一样。张量山也静静的看着吕素,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时却连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女孩突然开口轻声吟唱起来:“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驾彼四牡。四牧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张量山无言的听着女孩的送别歌声,从这首伤感的歌声中体会出了无常的悲伤和世事苍茫的感怀。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号角声,那是出发的命令。号角声让女孩一愣,停下了吟唱,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我再不回去女村不成了。村里有这么个女孩子……哦,这个傻丫头对一个小伙子,一个外乡人,简直着了迷;而她在图安又有个未婚夫。她找不到人谈这件事。就一古脑儿说给我听。我得跟这个多愁善感的人成天生活在一起,受着折磨,简直把我拖垮了。”女孩的声音平静而温柔。
“这个外乡人是干什么的?”张量山的话语显得有些干巴巴的。
“这么一说你就明白了,”女孩撇了一下嘴,然后说,“他是个放羊的。我实在想不出她看上了他什么。我见过他一面。是一个又矮又胖、松松垮垮的家伙,鼓着肚皮,说起话来声音挺高。”
他们无言地站在那里。张量山轻轻的揉捏着手中的皮袄。
“真可笑,我也认识一个家伙,”他说了起来。“一个跑江湖的,平日偶尔替人看病干什么的。拿他来说吧。他有隐秘的事情要做,也没打算过为女人分心。可是他在图安碰上了个姑娘。实际上是在秦国,后来又遇到几次。这个女孩已经订亲了,他却怎么也忘不掉她。在这件事情上,他什么行动也没采取。他们没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可他就是不断地想念着这个姑娘。但他光是想念着。他决对不会伤害这个女孩。他也喜欢她的丈夫和朋友。看到他,你会称他为最友善和蔼的人。自从他出生以来,他还没同任何其他女人有过瓜葛。他不会搞这种事儿,也不想去尝试。这就是这个家伙的故事。就跟你那个女朋友一样傻,只不过他不同人谈。这样的人有好多。”
吕素问:“你是说,他是个医生吗?”
“对,他是个无照游医。”
“听起来象是个我会喜欢的人。”女孩的声音纯洁而且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