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这座山,就到我们村了。”村长领着一行人进了一条山路。与其说这是在走一条山路,更不如说是在做极限攀岩运动。众人的右边是峭壁,左边则是万丈深渊,脚下踩着的都是一块一块碎石,加上有些地方还有霜层,一不留神就会打滑。
林晓涵紧皱着眉头,说实话,体验生活在编导部是很习以为常的一件事,可是到这种地方来,她也是头一次。
“村长,现在政策越来越好了,不是应该村村通公路吗?为何我们村的路还这么险峻?”
“姑娘说得是啊,我们镇的其它几个村都开始修泊油路,只是我们这村太偏远,而且村民人数也不多,单独为我们村开条路,光是成本都不是一个小数字,所以县里面几番研究,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为了咱一个村去开山,还是有些得不偿失的。”村长解释。
王二五主动走到了林晓涵的左侧,这段路开始变窄,他可不想自己的女神一不小心滑下去了。
“咱们这,以前可是革命根据地,当年就是因为这险峭的地势,打得鬼子屁滚尿流。”村长一边介绍,一边领着路,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哇,这地方真美!”王二五站在山顶,俯看下方,有绿树,有野花,有木桥,有小溪,有种神仙谷的味道。
“嗯,是很美。”林晓涵也赞叹,这种自然风光,在城市已经很少可以看见了,虽然这里的房屋显得有些简陋,但是这种环境,让人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大自然。
“咱这村的风景确实不错,只是条件会艰苦一点,咱这穷,离镇上也远,不瞒你们说,我们这些村民,有的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县城呢。”村长领着一行人继续前进。
“嘿!鸡!好多鸡!”王二五满脸兴奋,“女神你看,那还有羊,在路上跑的羊,你看见没?”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羊不在路上跑还在天上飞吗?”林晓涵鄙视的看着王二五。
王二五倍感委屈,“我是没见过地上跑的羊嘛,平时只见过市场里挂钩子上的,还有火锅店装盘子里的,至于那街头烤窜的,说不准还不是羊呢。”
“唉,你还是找个没人的地,留几个字吧!”
“留字?女神,咱还是要低调点,我这书法虽然了得,但是要给这林岗村提个匾什么的,还是有些不足啊,哈哈。”
“做白日梦吧你,我是要你随便蹲哪地上,写个“到此一游”,悟空!”
又过了近二十分钟,村长将他们领到一处屋子前,“这就是我家,你们俩今晚就住这吧,我哥就住在对面那屋,我今晚搬他那去,不打扰你们。”
“村长,不用太麻烦了,这屋也够大了,您不用搬出去,反正我们也就住一晚,是我们打扰您才对。”林晓涵说道。
“姑娘,我这屋你看着大,其实,后院都是养猪的,除了进门这个大堂子能坐几个人,旁边就只有左边那一小屋,做卧室用,右边那几间是住不了人了,万一遇上大雨,随时可能塌方啊。”
林晓涵这才注意观察到这幢房屋,整个房子都是土砖结构,门口多处已经开始龟裂,窗口是用木栏做的,用一层塑料黏着,塑料层上破了一些小洞,蜘蛛在上面留下了一张网。大堂的空间算是比较大,地上坑坑洼洼的有些不平,屋内有一张极旧的桌子,还有几张木椅,堂前是村长祖上的祠牌,燃着香炉。右侧的墙壁已经裂开很大的缝隙,毫不夸张的说,墙壁能钻进去一只猫,里面有些木梁都落了下来。
“好了,你们先整理一下行李,我待会带你们随处看看,乡亲们知道有客人到,可是开始准备丰盛的晚餐,呵呵。”村长说完,朝着对面那屋走去。
林晓涵踏进左侧的卧室,里面一张发旧的木床,床的下面自然不会是席梦思,而是一层层黄草,他们用黄草来替代海绵的作用,一个衣柜,已经不知道原来是什么颜色,只是还有残余的油漆没有脱落干净……
林晓涵放下背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不是滋味。
此时的王二五已经窜到了后院,后院是厨房,发黑的木柜里整齐摆放了一些碗和盘,灶上一只大锅,下面有一个口子,用来放柴火,灶的旁边是一个大水缸,里面的水显得很污浊,水缸上有一条很脏的纱布,不知道作何用处。在往里走,有一个猪圈,三头猪正趴在地上安逸的睡觉。
王二五自然来了兴趣,拿起一根稻草,不停的在猪的鼻子上摆弄,弄得它们发出不耐烦的吼叫声。
“二五!跟你二师弟叙旧就好好叙旧,干嘛闹这么大的动静!”林晓涵被声音惊动,站在王二五身后,一脸不高兴。
“对不起,女神,我见它们大下午的就睡觉,估计它们闲的无聊呢。”
“少废话,快点出去,村长还在等着!”
“哦。”王二五不情愿的跟着女神走出了屋子……
村子里很安静,没有城市的嘈杂和喧嚣,一路走来,很难看见人烟。
“其实我们村里也有近千人的,只是有些出去打工了,孩子们现在也都还在上学,到了晚上会热闹一些。”村长解释着。
“这里有学校吗?”林晓涵问道。
“有,离镇上不远。”村长热心的回答。
“在镇上?那孩子们读书来回不得走四个小时?”王二五吃惊的说。
“是啊,不过咱村里的孩子都习惯了,几个人结伴,上学下学都不孤单,也有个照应。”
“可是那山路很危险呀,我们成人走着都提心吊胆的,更何况孩子?”
“嗯,这也没有办法啊,十几年前,有个孩子在上学的路上,就不小心掉落悬崖,后来村里人都不敢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当时城里一个叫于路的志愿者了解我们这情况以后,就在村头搞了一个屋子,说是当学校,他说孩子们不读书可不行,于是他就留了下来,教我们村这些孩子识字。”村长说着说着控制不住情绪,居然落泪了,“于老师人很好的,一直呆在这教孩子,这一呆就是七年,可是……”村长抽泣一声,“好人却不长命啊,五年前,于老师回城里看自己的母亲,结果路上出了车祸,就再也没有回来!孩子们为了纪念他,那间屋子就一直保留至今,后来村里人发觉了,这读了书的孩子和没读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所以,现在还是都决定送孩子们去上学了……”
王二五擦了擦眼泪,“真感人,我能去看看这学校吗?”
“就在前头不远。”
这是一间极为破旧的屋子,屋子连顶都没有了,与其说是屋子,更不如说是四堵围墙,旁边唯一算是完好的屋子,就是于老师当年的住所,里面摆放着一架钢琴,还有一些乐器,虽然这屋子很破旧,可这间房,和这些乐器都是没有半点灰尘。
“孩子们长大了,但是对于老师的感情依然很深,几乎每天都有人来这打扫卫生,所以这很干净!”村长见两人不解,回答道。
“于老师教音乐的?”
“不是,于老师什么都教,语文,数学,都是他一个人教,这钢琴是他带来的,偶尔的时候就弹一曲,说是纪念他的爱人,唉,他也是个苦命的人,她爱人也是支教的老师,可惜得了癌症,倒在了乡村的课堂,他说,为了完成她爱人的遗愿,要把她爱人没有走完的路走完,他原来并不是老师,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厂职工,后来因为认识了她的爱人,就学会了一首钢琴曲,别的乐器也不会,其它的那些东西都是于老师去世以后,别人听到了他的事迹才送过来的,说来也可笑,人家生前,没有人来关心,死了以后倒是关心的人多了,但是他们哪里知道,于老师根本不懂音乐,仅仅会弹那一首曲子而已……”村长叹气道。
听完村长的话,林晓涵沉默了,王二五也感触很多,“村长,你放心,这里将来一定还是一所学校!就叫于路小学!这事包在我身上!”王二五坚定的说道。
林晓涵瞪了他一眼,在他耳边低语,“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人家那么伟大,你还在这捣乱!你凭什么给人家保证弄所学校?”
“女神,你不了解我,我说到的就一定会做到!”王二五取下挂在墙壁的吉他,“村长,吉他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村长点点头,那些乐器摆在这,根本没有人会用,除了那架钢琴有特殊意义,其它的确实不重要。
“走吧,乡亲们听说你们来了,都在准备晚饭,一起去看看。”村长走在了前面。
这里的房屋间隔非常远,有的房屋与房屋之间,要走上半个小时才能到,村长的儿子家边上,算是村里房屋比较集中的地方,这里前前后后住了四家人,所以一般村里有大型的聚会,就选择在这里。
“咱村虽然穷,但是很好客!乡亲们可是宰鸡杀羊的,呵呵。”村长笑了笑。
远处,一个中年妇女挑着两担水,笑盈盈的走了过来,跟城里来的两人热情的打招呼。
“村长,你们这没有自来水吗?为什么还要去挑?”林晓涵问道。
“我们村太偏了,自来水过不来,本来我们这家家都用井水,可是天气太冷,井水估计是冻住了,水上不来,所以暂时只能去山那边的河里挑。”村长解释。
妇女将水桶放下,拿出一块纱布,把水从纱布上倒进缸里,不一会,纱布上就留下很多浊物。
“这水?”王二五看了看,尽管通过纱布的过滤,水还是显得很脏。
“不说咱村了,就连咱整个县,都是贫困县,这些年招商引资,县里来了个大企业,倒是解决了我们很多村民的就业问题,可是这有利自然有弊,这河流的上游建了一个家属区,正巧这家属区的对面又是我们这的大景区,有些外地人不爱护环境,垃圾就扔河里,所以这日子一长了,我们下游的水质就变得很糟糕了,加上我们这河又是下游的一条分支,流通性不大,这水就自然……”
王二五和林晓涵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村长以为他们担心这水不能吃,连忙解释,“你们放心,这水啊,只是我们自己平时喝,听到你们要来,几个村民已经到隔壁村去借干净的水了,呵呵。”
两人一听,心中一热,说不出的感动涌上心头……
傍晚七点,孩子们开始陆陆续续回家。
王二五背着吉他,正在帮一个村民赶羊回家。
一个梳着小辫子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背着书包迎面走来。
“三伯好。叔叔好。”
“二妞回来了啊!”赶羊的村民开口道。
“嗯。”二妞蹦蹦跳跳显得很开心。
“你叫二妞啊?”王二五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虽然打扮得不是很漂亮,但是一张粉嘟嘟的小脸蛋甚是可爱。
“是啊,叔叔。”
“吃糖不?”
“叔叔你是坏人吗?”
王二五一愣,“叔叔看起来像坏人吗?”
小女孩疑惑看了一眼王二五,“老师说,在外面陌生人给小孩子糖的都是坏人!”
“这可是你的地盘啊?谁拐谁还不一定呢,是不?”
小女孩点点头,接过王二五手中的糖,“你是要我罩你?”
王二五一个酿跄,看得旁边的赶羊大叔捧腹大笑。
“二妞,叔叔的糖好吃不?”
“好吃。”
“叔叔这还有。”说完掏出一大把糖,“等会你把所有的小朋友叫过来,每个人一颗,等下吃饭的时候,你们看见我就叫叔叔,看见一个漂亮姐姐,就叫婶婶,明白了吗?”
“放心吧,这一片,我是老大,这事,我办得妥妥的!”小女孩笑了笑,将糖果全部塞到包里,蹦跳着离开了。
王二五一愣,“现在的小朋友可比我们那时候彪悍多了。”
“哈哈,还不都是你们这些个城里人教的。”赶羊大叔冲着王二五眨了眨眼睛。
丰盛的晚宴终于开始了,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这样的场面,在林岗村,过年都比不上。
孩子们眼睛发亮,尤其是有个黑瘦黑瘦的男孩,眼睛满是火焰,恨不得冲上去开抢了。王二五看着这些跃跃欲试的孩子们,想起刚才二妞的话,暗道,“这该不会是鸿门宴吧?为什么尽管我很饿,却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反而有种想跑的冲动?”
“叔叔好!”二妞带着一群孩子冲着王二五一笑,然后看向林晓涵,“婶婶好!”
王二五比起一个大拇指,暗道,“干得漂亮!”
林晓涵一愣,瞪了一眼满脸笑开花的王二五,轻声说,“下次让我再听到“婶婶”二字,你就死定了!”
“关我什么事?孩子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啊,只能说明咱俩很有夫妻缘!”
“闭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林晓涵无奈的说。
“女神,我就喜欢你是个女的,能改吗?哈哈。”王二五话音未落,便被林晓涵一脚踹飞。
丰盛的晚餐终于开始了,看着满桌的菜,两人心中很是感动,他们这个地方真不容易,条件艰苦不说,就连喝水都成问题,但即使这样,他们依然用自己最好的食物来招待着两人。
林晓涵夹起一块肉,这肉看上去像是猪脚,但又有些不太像,“村长,这是什么?”
“哦,这可是好东西,这是我们这最出名的一道菜,红烧老鼠肉,不是一般我们看见的这种老鼠,而是生活在山间的,我们叫冬毛鼠,这东西一般可遇不上,老三他们家前些天捉来的,一直舍不得吃,这不,听说你们来了,于是就拿出来了……”村长介绍。
林晓涵把夹起的肉放进了王二五的碗里,“我减肥,太油腻的食物不能吃,这么难得的食物,留给你吧。”
王二五微笑着看了一眼林晓涵,默默的把肉夹到了边上一个小孩的碗里。
小孩子感动的看着他,“叔叔,为什么给我?”
“孩子,你听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吗……”
“来,尝尝咱村里自己酿的米酒,干杯!”
不得不说,王二五和林晓涵还真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爱吃,两人加入到孩子们的团队中,这鸿门宴倒显得更像是饿鬼抢食,一群人恨不得把碗都给吃掉。
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城里的客人,酒足饭饱以后,这节目可是必不可少的,一群老少爷们围坐一团,听着林晓涵讲述城里的一些新鲜事。高铁、城市轻轨、磁悬浮列车,这些他们都很好奇……
“叔叔,你会唱歌吗?”二妞和王二五很快打成了一片。
“叔叔不会,叔叔唱歌很难听。”王二五有点醉意,难得表现的谦虚。
“那你为什么背着个琵琶?”
“这不是琵琶,这叫吉他?”
“吉他?可以吃吗?”
“你还没有吃饱呢?”王二五看着天真的二妞,“这是一种乐器,和琴差不多,用来弹的……”
“那你弹一个呗。”
王二五被二妞揣到了中央,硬是让王二五给她弹一首。
林晓涵借着醉意,捂住了耳朵,朝着王二五微微一笑。
音乐起……一首《爱的罗曼史》让所有人陶醉。
林晓涵不可思议的放下双手,也沉醉在吉他声中。
夜,很静,很美。从这个角度看月亮,似乎比城里的更大更亮……
两人回到了村长家的小屋,林晓涵轻轻的说,“想不到你吉他弹得不错。”
“嗯,我从小就喜欢。”
“唉,要是你歌也唱得和你吉他一样好,也许会吸引不少无知的女孩哦。”林晓涵有些晃了,这自酿的米酒,下口的口感虽然比较好,但后劲却是比较足的。
“我不需要吸引无知的少女,你知道的,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王二五没有看林晓涵的眼睛,因为他表白了无数次,却被无数次的拒绝了。
“别说了,早点睡吧,明天好好看看这个村子,这里,给我的感触太多了……”
王二五点点头,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如他所说,他虽然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但真没有一样是为他自己带的。他从箱子里掏出一床干净的被子,然后翻出一张棉毯,帮林晓涵整齐的铺好,又用胶水把窗子口那破开的塑料布黏上,便退出了卧室。
大堂里,王二五关上大门,把几把破旧的椅子拼在一起,他人有将近一米八,此刻躺在拼接的椅子上,身体大部分位置是悬空的,他将自己的外套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此刻女神离他只有一房之隔,他觉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