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宫。
龚太妃落坐不及喝茶,便将事儿说了,轻拧眉道:“姐姐,你看这如何是好?这兄弟仨,可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夏候太后呷一口茶,将茶盏放落小几上,淡声道:“妹妹无需担心,孩儿们都大了,为皇帝的为皇帝,为王爷的为王爷,他们会妥善处事儿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着急亦是无用。”
“是,姐姐说的是。”龚太妃缓了缓神,亦取了茶盏喝了,微顿道:“姐姐,那都神捕……那孩儿救过妹妹一命,倒是有功劳的。”
“哼!”夏候太后轻哼,脸色微沉,敛眉道:“虽说救过你,谁知那是否别有用心?若非她盗了传国玉玺,先帝又岂会遭了不测至今下落不明?如今又扰得皇帝兄弟俩不得安宁,她这笔账,哀家早晚要与她算。”
见她恼怒,龚太妃亦不好再言语,只淡淡喝茶。
这皇宫,近来兴许不会安宁了。
*
日渐落,红霞似火。
月鸿飞拎着食盒至月忻宣身边,笑呵呵道:“二哥,想来你也饿了,来,先吃点。”
月忻宣浓眉紧拧,哭笑不得,伸手推他,恼道:“你胡闹什么?快走快走。”
这三弟,今儿缠着他就不罢休了?他在此处跪求皇兄,他又是说笑又是吃食的,这不有意胡闹吗?
月鸿飞退了一步,笑笑,兀自将食盒放地上,揭开盖子,顿时肉香飘飘,他深深的闻了闻,“好香,猪蹄子,二哥,咱吃猪蹄子,一人一只,边喝酒边吃,那多痛快。”
“三弟。”月忻宣虎了脸,沉声喝道:“你作甚?这不寻我开心吗?”
“不是寻你开心啊,是吃肉喝酒,我说了嘛,你要跪,我陪你,虽说不能陪你跪,那在一旁坐着陪你总可以吧?陪你吃肉喝酒总可以吧?皇兄不会连这个都不许吧?”月鸿飞取出一壶酒,递至他面前。
月忻宣一掌推开,恼道:“你是想气死我是吗?”
“不气不气,二哥,你若随我离开此处,我便不在这儿吃肉喝酒,你若不走,我便在此吃肉喝酒,皇兄若是怪罪下来,那亦是你的不是,是你连累我的。”月鸿飞蹲在一旁笑道。
只有此法子才能把二哥拉走,二哥这般跪下去,只会把事儿越弄越遭糕,试想,谁会愿意被逼迫啊?更何况那是皇帝,老虎须真是拔不得的,那怕是兄弟,亦动不得。
“月鸿飞!”月忻宣脸色生寒,厉声喝,“你这是在逼我?”
他明白三弟之意,可他打定主意不会退缩,皇兄若不松口下旨,他便跪死在此处。
他与皇兄,今儿就杠上了,他非赢了不可。
月鸿飞清亮的眸闪了闪,撇嘴,“算是逼吧?你听我的便不逼你。”
“你放肆,我是你二哥,你竟敢逼我?”
“那……”月鸿飞指指那紧闭的殿门,挑眉道:“你不也是在逼?”
月忻宣眸子敛起,额上青筋跳跳,道:“你这算是帮皇兄是吗?”
“非也非也。”月鸿飞急忙摆手,“都说了,我只是为了大家好,谁我都不帮。”
这时那厢殿门“嘎吱”一声开了,一身明黄的月峻熙立于殿门,面如深湖,湛冷而望。
“皇兄。”月鸿飞惊呼,放下手中酒壶,快步至他面前,脸上逸了笑意,道:“请皇兄恕罪,臣弟在此处喧哗,吵到皇兄了,臣弟担心二哥饿着了,便过来给他送吃的。”
那一厢月忻宣听得他这般说,真恨不得一掌拍了他。
月峻熙脸上无绪,看向月忻宣,黑瞳微微一收,道:“若想达成你所愿,你让都若离来求朕,朕便应你所愿。”
月忻宣一怔,随而心底沉重,让若离来求皇兄?这不是皇兄摆明在为难吗?
皇兄当真是高明,不应不拒,只提要求,做不做得到,在于自己,这番,相当于直接把他的一招给化解了,并给了他一招狠的。
“让若离来?”月鸿飞眸子一闪,道:“多谢皇兄,臣弟这便与二哥寻若离去。”
说完施一礼,转身快步至月忻宣面前,向他挤眼,“二哥,走吧,回府看看若离。”
月忻宣轻蹙眉,平静道:“多谢皇兄。”
他知无法再逼,再逼下去皇兄便要恼了,若是皇兄下旨要若离为妃,那他便追悔莫急。
“走走,二哥,咱回府。”月鸿飞伸手扶他。
月忻宣站了起身,腿儿麻木,一个趄迾靠在月鸿飞身上,轻拧眉。
月鸿飞扶住他,担心道:“二哥可要寻太医来瞧瞧?”
“无需,一会儿便好。”月忻宣摆摆手,伸手轻轻揉腿。
“我来帮你,要揉哪个穴位?”月鸿飞俯身。
“我自己来。”月忻宣拂开他的手,轻声道。
过了好一会儿,月忻宣由月鸿飞扶着缓步离开。
殿门口,月峻熙负手而立,一动不动看着二人离去,眉宇间清清冷冷。
*
夜色深沉。
月忻宣入屋,都若离正在服药,见了他,未作言语,低头“咕噜”喝药。
月忻宣见她情绪稳定,心底一暖,大步上前取过婢女手中的甜果,递到都若离面前,轻声问道:“今日伤口疼得厉害吗?”
都若离抬眸看他一眼,眼底平静,伸手接过甜果放入嘴里,道:“还疼,但不像昨日那般疼得厉害。”
“嗯,明儿便不会这般疼了,我在药中多加了些去疼的药。”月忻宣挥手让婢女退下,自榻边坐落,伸手替她把脉。
都若离靠在锦垫上,嘴里含着甜果,微敛的眸子轻转,道:“皇上和太后是不是反对我嫁给你?”
月忻宣微怔,收了替她把脉的大手,轻轻替她拉好衣袖,眼底清润沉静,道:“你在担心?”
她这般主动问,他还是很开心的,起码她把事儿放在心上。
“我这般状况,他们反对是极正常的,我担心你与他们起了冲撞,那一个是你的兄长一个是你的母后,冲撞便不好了。”都若离抬眸,平静道。
月忻宣眸光微闪,将一旁小几上的温水替给她,“你担心我与他们吵起来?”
都若离接过水盏,喝了一口,复交给他,抿抿唇道:“嗯,我能想得到,特别是皇上,先前他都那般阻拦,此次应更甚了,他、他那时还许我小山似的黄金,要我与忻王爷说不喜欢你。”
月忻宣脸色微变,握着水盏的大手紧了紧,眉梢拧起,道:“真有此事?”
都若离眼眸一眨,道:“你不信我?”
“不是。”月忻宣大手握了她手儿,紧紧的,“自然不是,我、我只是难以相信皇上会那般。”
皇兄背地里竟这般?竟做到此份上?用黄金收买若离,只为了让若离说一句不喜欢他?太过份了。
都若离撇一撇嘴,“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他许我大官儿,许我黄金,总之就是让我远离忻王爷,我着实不明白,忻王爷可是他的亲兄弟呢,他就不怕伤了你的心?”
“嗯,皇上……是有些过了。”月忻宣面上无绪,但心底已是澎湃不已,要若离远离他也就算了,竟还要若离说不喜欢他的话?皇兄真做得出呵。
他眸内波光一漾,紧了紧大手,轻声道:“若离,你喜欢我吗?”
话一出,他心中忐忑不已,若离可是从未说过喜欢他的话呢,无论是先前的夙心,还是现在的若离,皆未说过这样的话。
都若离扬唇,脸上逸了清飒之笑,如山林清风,清爽沁心,“喜欢呀。”
待她这般好,有何理由不喜欢?
月忻宣眼底瞬间闪了喜色,晶晶亮亮,愉悦道:“真的吗?”
“真的。”都若离盎然而笑,眼眸儿闪了捉黠光泽,纤手在他额间轻抚抚,道:“那般不自信?”
月忻宣大喜,大手捉了她手儿,道:“不是不是,自然不会不自信,我可是王爷,怎会不自信?”
这一下子天上一下子地狱,当真让他不适,昨儿还对他不理不睬,把他赶出屋,这会儿便说喜欢他,让他难以置信。
都若离眨眨眼儿,“是嘛,你可是王爷呢,还真是我高攀了。忻王爷,皇上、太后那儿怎说?告诉我呗,有事儿总不能你一个背着,我、我是该与你一同承担才是。”
月忻宣心底雀跃开了花,双手紧握着她的手儿,微思忖道:“若离,我说了你可不要难过也不要生气,答应我好好养伤,可好?”
他就怕她一时想不开,拒绝一切,那他就手足无措了,而对朝堂悠悠众口他不惧,就惧若离这一张嘴,一句话便会要了他的命。
都若离抿抿唇,淡静道:“好,我答应。”
有什么会比命更重要?她自己会爱惜自己,有了命,有了好身子,才能与那个人斗。
那些恨,她会在那人身上讨回来的。
月忻宣眸子微闪,柔声道:“皇上说了,你的性命无虞,但是传国玉玺是要寻回来的,我亦答应了皇上,与你一同去寻玉玺,一辈子与你在一起。皇上的意思是,你若想要成为忻王爷,要你……亲自去向皇上请求,你亲自说,皇上便会允下你为忻王妃,而母后的懿旨亦不会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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