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再次抬头看着虎头崖的时候,他们都低下头,彻底被这险峻的山头征服了。任务没完成,回去怎么交代?平日里大肆吹嘘,若是这样回去恐怕就再也没人看得起了。站北脸色煞白,垂头丧气,他看看阿牛,问道:“咋办?”
阿牛也是十分沮丧,轻轻地摇摇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世界上最难的问题。
四人便在西营村南端的河道边游荡,不知所向。看着清澈见底的河水,两岸的堤坝也已修缮整齐,一道拱桥横卧河面之上,他们索性坐在桥的中间,欣赏眼前的美景。
远端一位头戴白纱帽子、浑身素裹的女子从桥头走过来,站定在四人跟前。阿牛抬头一看,却是冰冰。他吓得腾地站起身,不知如何向她交代。站北等人见了,也连忙躬身道歉。
冰冰笑道:“几位不必垂头丧气,虎头崖山顶确实有些骇人之处,不过那些都是人为做的,用来吓唬过往行人。来,你们跟随我来!”
四人跟在冰冰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地朝西营正街走去。如今,村里人过得富裕了,沿街两边都盖起了两三层的楼房,有的做生意,有的出租;街道也干净的很,两边摆放的各种公共设施也井井有条。冰冰带着他们来到西营街的中间,却见有一座破旧的平房插在林立的楼房中间,大煞风景。
阿牛有些疑惑,上前问道:“这是谁家?怎么这样破旧?”
冰冰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她走到平房的门口,拍了拍手。果然,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她仰头看看冰冰,又打量一下四个壮汉,转身便走回屋里,蹒跚地拿出四个马扎,示意几位坐下。
阿牛等人有些疑惑,都没看明白,将目光移向冰冰。冰冰点头,四个人这才敢坐下。老太太坐在门槛上,语重心长的道:“唉,俺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们会来找俺的!”
壮汉愣住了,这老太太是什么人?说话为何如此神秘?难道是冰冰的亲戚?
老太太继续说道:“你们可是为了黑蝴蝶而来?”
壮汉们连连点头。冰冰站在一旁微笑不语。
老太太讲道:“俺老了,守了这个秘密守了三十多年。俺知道俺也没几天活头了,今天就跟几位说了实情吧!”
壮汉们来了精气神,睁大眼睛,端正姿态,洗耳恭听。
“这话呀,还得从86年发大水说起。俺有个闺女,叫蝴蝶,因长得有点黑,大家都叫她黑蝴蝶,那年夏天,俺家蝴蝶跟着村里陈庭鹤的七个娃一起到南山游玩。回来时,天下大雨,他们就被困在了河对岸。那时候河道还没修缮,河岸两边均是破破烂烂。俺记得当时他们一共是九个人,陈家七个娃,俺家一个,还有一个好像是姓巩的,对,是姓巩的。他们过不了河,只能躲在南岸的山脚下。可这雨越下越大,山上滚下了泥石流,这九个孩子见势不妙,只好冒险手拉手过河了。那水平日并不深,下雨后也是及腰深度。正当他们走到河中央的时候,上游突然冲下大水,应该是上面有地方决了堤,那水瞬间便将九个人吞没了。可怜俺的蝴蝶,她才不到二十岁。”老太太说着,眼泪已经顺着皱纹滴落下来,她擦擦泪水,继续说道,“后来,村里人沿着河流打捞,也只捞出了俺妞儿的尸体,她被冲得连裤子都没有了。俺这个伤心啊,可更伤心的是俺老头儿,他看着俺妞儿的尸体,日夜不睡,也不发葬,就这样一连看了三天。俺们都讲究入土为安,可老头儿死活不同意,说自己的闺女死了也得留在身边。那天夜里,他背着俺妞儿就上了虎头崖,到了山顶就跳了下去,可怜俺那闺女,被摔得面目全非,可俺那该死的老头儿却捡了一条命,只摔断了腿。俺找人上山要将闺女抬回来,顺便也给老头儿治腿,可俺那老头儿倔强的很,死活不让俺闺女下山。他让人把俺闺女抬到山顶的虎头庙,自己也爬进庙里,这一待就是三十年,从来都没下来过。”
老太太的眼里已经充满了恨意,眼角的泪水已经干涸。
站北问道:“他这三十年是怎样活下来的?”
老太太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唉,起初的两年是俺天天给他送饭去,也不知道他把俺闺女藏在什么地方了,问他也不说。后来俺的心也死了,就不关心他的死活。他在山顶开出了几亩荒地,种了些粮食,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在山上面,俺再也没上去过。可后来,俺听村里人说,自从俺闺女到了虎头崖后,那里经常出了人命,都是******九的姑娘,不是跳崖自杀,就是远处到这里游玩的,反正进去就再也没回来过。这都是好多年的事了,俺也记不太清。”
站北好奇的问道:“不瞒老太太,我们刚才上了虎头崖,只围了篱笆转了半圈,却见篱笆大门挂了许多人头,也是我们几个没出息,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回来了。敢问,那几个人头是真的吗?”
老太太轻轻地摇头道:“唉,你们也是上了俺家老头儿的当了,你没看到沿路的岩石上写了乱七八糟的吓唬人的字吗?他是图个清净,不想有人打扰,所以才弄了一些假的人头吓唬人的。如果你们再上去的话,就帮俺老太太一个忙,看看俺家蝴蝶的尸骨到底在什么地方,这逢年过节的,俺都不知道去哪里给俺妞儿上坟!”
一切都明白了,阿牛、站北等人又恢复了胆气,感情这山顶根本就没有鬼怪,都是这老头儿故弄玄虚,竟然被他吓成这个样子,真是丢人啊!
四个壮汉站起身,请示冰冰是否要继续上山找寻。冰冰只是微笑,继续问道:“老太太,连同你家蝴蝶一起被冲走的,可有陈家的老六?那个姓巩的是男是女?”
老太太一听冰冰如此的问,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面生难色,思考良久才缓缓说道:“这事啊,也是全村都奇了怪的,本来他家的老六是被大水冲走的,连个尸体都没捞着,可第二天他家老六却自己走回家里,样貌没错,声音也对。就是记性不好,连自己的几个兄弟姐姐都不记得,只说自己是独生子。陈家也是没办法,就当他被大水给冲傻了;那个姓巩的是个小伙子,与陈家老六是要好的朋友,他们整日形影不离,书也念得好,唉,可惜了,才十六七岁就没了!”
冰冰连连点头,问道:“那陈家老六原来可叫科比?”
老太太一下子就狐疑起来,她抬眼看看站在身前的冰冰,问道:“你咋知道?这事也就俺们上了岁数的人知道啊,你这年纪轻轻的,跟谁打听的?”
冰冰只是微微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老太太,她只是继续问道:“后来这科比就换了名字,叫陈宇了?”
老太太更是一惊,张开嘴巴,惊讶良久才反问道:“姑娘,你咋知道这清楚?这事过后,村里人很少有人提过呀?”
冰冰躬身,道谢:“谢谢老太太,其它的您就不必再问了,我这就差人上山,找回您女儿的尸骨!”
老太太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感激,站起身来,带着期盼的目光目送冰冰几人离开。
几人再次来到虎头崖山底,抬头仰望,站北这一次充满了信心,他向冰冰抱拳道:“冰冰姑娘,你就放心好了,我们这次一定不辱使命!”
冰冰微笑道:“去吧!”
如此,四个壮汉再次来到虎头崖山顶,围着篱笆转了半圈。他们心中有了底儿,再也不怕这老头儿装神弄鬼了,可当他们走到篱笆大门的时候,他们再次愣住了,因为那些随风飘摇的人头没有了。
阿牛心中一颤,想必是这老头儿又耍什么花招?哼,管他呢,什么都不怕了。
他鼓起勇气,率先走到篱笆门口,朝里望了望,回过头来,说道:“兄弟们,这老头儿看来是害怕咱们了,今天竟然用铁丝把大门给拧死了,那老太太说的没错,他是故弄玄虚。我们想办法将铁丝拧开,我打头阵,咱冲进去!”
站北听他这口气有些不舒服,怎么现在心里有了底了,你倒呈英雄?之前你怎么不敢走在前面呢?这等好事怎能让你小子抢在前头?他有些不服,反驳道:“阿牛,还是我打头阵吧,万一里面再有不测之物,顶在前头的也该是我呀,谁叫我是你们大哥呢!”
阿牛一想,这小子是怕我抢了他的风头,刚才他吓得屁滚尿流,这次索性就卖他个人情,给他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吧!他坦然道:“北哥,客气了,是我阿牛不动规矩,你来,你先来!”
他们找来一根木棍,全力拧开铁丝,那大门一下子就开了。站北走在前头,轻手轻脚。抬眼望去,围绕这个破旧的虎头庙,四周到处都种满了大白菜,还有各种果木。但里面却静得出奇,站北壮了壮胆子,悄悄靠近小庙,透过窗户向里面望去,但见庙里一片狼藉,破砖碎瓦,除了铺在墙角的稻草,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了。再看看小庙的门口,堆满了灰尘,连个人的脚印都没有,好像许久没人来过。他们四处打量一番,空无一人,气氛也比刚才轻松了许多。
他们顿时放开了,心里没有任何的担忧与恐惧,开始在园中上蹿下跳,拔几个萝卜,摘几个柿子,又拿起手机各个角度拍照。他们来到了世外桃源,头顶着蓝天,四周密林环抱,鸟儿纵横飞舞。突然,一道黑影从她们的身后飞过,那速度极快,根本就没看清是什么东西。
站北愣住了神,面色凝重,问道:“刚才是什么东西?是鸟还是什么?”
歪嘴不敢回头看,只是自我壮胆,安慰道:“肯定是鸟啊,神马东西能飞那么快?应该是喜鹊!”
正说着,一只野兔从园子里四处乱窜,众人这才舒了口气,原来是这家伙捣鬼。刘成撒腿向前追赶,撵着野兔满院子乱跑。一棵棵白菜让他们踩踏得不成样子。嗖地一声,野兔钻进了篱笆一脚。刘成赶上前去,高兴地回头喊道:“北哥,这还有个小门!”
众人急忙赶到,却见只有一人宽的篱笆半开着门,外面通出一条林荫小道。他们严肃起来,站北带头沿着小道继续向前走。前进了大约五十米,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座令人头皮发麻的坟墓。每座坟墓前都竖起一块木头,上面用红漆标记着年份,有的是“一九九一年,秋”,有的是“一九九九年,春”,如此,年份不一。坟墓上已经长满了荒草,足有一人高。
在坟墓的周围,他们发现了横七竖八的人走过的路径,终于,他们断定接近了那个装神弄鬼的老头儿。他们沿着路径继续探索,一直走到一个陡坡。陡坡朝阳,呈半环状,抱着一个草屋,草屋前头挂了几件破旧的衣裤,衣裤下面摆了两双草鞋。
壮汉们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绕开草屋,从两边迂回包抄。终于,他们包围了草屋。站北小心翼翼地走到草屋的门口,朝里面望了一眼,但见里面铺了一张简陋的床,床上胡乱堆着两张露了棉花的被子;被子一旁放了一把手电,一个收音机。床的下头放着一个水壶,一个脸盆,但脸盆已经漏了底。
众人上前围观,颇是狐疑。怎么会没人呢?站北刚要试图钻进草屋,被歪嘴拦住了,他问道:“歪嘴,你干什么?你想吓死我啊!”
歪嘴问道:“北哥,我们这样是不是私闯民宅呀?”
“去死!你要没这个胆子就直说,少他妈找理由!”
站北训斥了一番,一头便钻进草屋。他四处打量一番,却见床底下有个木箱子。他拉出木箱,不怎么重,轻轻的。上面没有锁。站北心中充满了好奇,他期待着木箱里面的秘密。木箱打开了,果然,让站北大开眼界。里面竟然全是女人的内衣内裤,各种颜色的,各种款式的,甚至有丁字裤。
站北满脸疑云,但心中也是一片不可思议。他把箱子拉到草屋外面,让几个兄弟查看一番,大家都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阿牛笑道:“原来这老头儿还有这癖好!”
刘成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女人的胸衣,捧到鼻尖闻了闻,笑道:“我靠,还挺香的啊!”
站北怒道:“变态呀你,快放回来!”
刘成不情愿地放回了胸衣。站北扒开上层的衣服,发现这箱子是两层,中间隔了个木板。他拆开木板,里面的东西让他们大惊失色。因为里面整齐的摆放着一排骨头,看骨头的形状,应该是锁骨。
站北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上环顾四周,慌忙将木箱盖好。阿牛叹道:“北哥,怕是这里出了不少人命官司啊!”
站北点点头,悄声说道;“大家打起精神,四处寻找,那老头儿就在附近!”
话音未落,一块碗口大的石头便从树林里抛出来,一下便砸在刘成的头上,顿时,鲜血直流,刘成跪地捂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