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要重新审理，她怒道：“看来你们真是不老实啊，拿我们警察玩开心吗？说吧，你们的目的！”
站北与刘成其实不想再这样折腾下去，夜里他们看到偷的是自己的车后，也想向警察们说清楚的，可一旦他们被放出来，守在外面的村民还会找他们的麻烦，不如直接躲进看守所清静几天。可现在真相大白，怎么跟他们解释？难道说偷错了车？人家要是继续追问，就得把为科比偷来寿礼送给陈老太太的过程全部交代出来，可这样罪过就大了，肯定是刑事责任。
站北无言以对，只是低着头不语。小赵气疯了，没想到第一次负责案子就出现这么大的差错。她拿站北没办法，只好审理刘成。刘成心眼特别多，撒谎的本领很大，几乎是出口成章。刘成狡辩道：“警察同志，我可以向你解释说我是因为丢了车钥匙而不得不对自己的车下手的吗？”
小赵问道：“那你怎么解释你们在偷车的时候为什么会鬼鬼祟祟的，不是心虚吗？”
刘成狡猾地道：“大半夜的我们撬开车锁肯定会惊扰村民，你也看到了，这些村民有多霸道，没问清楚就直接认定我们是偷车贼了，还把我们打成这样。我不悄声开锁能行吗？再说，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们是鬼鬼祟祟了？”
刘成的一席话把小赵堵住了，她实在想不出理由来断定这二人就是偷车贼，一时哑口无言。倒是尹良钰多了个心眼，他到现场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广场的一角有个摄像头，他顺便就把录像拷贝回来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录像放了一遍，站北和刘成的行为与偷车别无二样。但警察们也不能以做出类似偷车的动作来认定他们的罪行。
小赵重新梳理了一番思路，她想到：如果这两个人没有精神问题，他们绝不会大半夜闲着没事偷自己的车玩，更不愿意被村民毒打；如此可推断，他们事先不知道这车是他们自己的；但这车是怎么到广场的呢？是谁开过来的？如果是另有其人，说明他们的车事先被别人偷走了，停在了广场，所以他们以同样的方式再把车偷回来。这样事情就更复杂了，因为偷他们车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盗窃行为，必须把那个人找出来。
小赵要尹良钰把近五天的录像全都放查看一遍，看看这车究竟是谁放到广场的。可他们看到十一月五日凌晨两时的时候，站北的车被开到了广场，而走下车的人正是站北。小赵懵圈了，难道这两个人真的有精神问题？难道也要像张瑶一样把他们送到精神病医院？她无奈地低下头，抱着头继续思考。
从整个过程来看，他们好像是精心策划好的，先由站北悄悄地把车停在停车场，然后过了一天他们又回来偷自己的车。可这是什么逻辑？这样很好玩吗？如果他们确实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那他们的背后肯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赵再次审讯站北，要他说出事实的真相。她说：“还是如实交代吧，如果不说实话我们只能按照精神病论处，把你们送进精神病院或者转交给你们的家人，由你们的监护人来管理你们，你们从此也会失去自己的监护权利，成为社会上的危险分子，作为我们的重点监视对象。”
站北一听，怎么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不就是偷了自己的车吗？而且还是未遂。他心里承受不住了，如实交代说：“我交代，我交代。事先是我们的车被人偷走了，所以我和刘成打算再偷一辆回来。可谁也没想到偷了半天竟遇到自己的车，实在惭愧。我们的企图是不好的，但也没造成他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啊，相反，我们才是受害者，一是车被偷了，二是被村民打伤了！”
小赵已经没有耐性听站北这么忽悠下去了，她阻拦站北道：“你再给我说一遍，你还认为你的车是被别人偷走才放到广场的吗？”
站北觉得气氛不对，但回想一下自己也没有说错，便信誓旦旦地重复了一遍，车确实是被别人偷走放到广场的。
小赵气得手都开始哆嗦起来，她万万没想到负责一个案子是如此不容易，怪不得张瑶都能进了精神病院。她猛地拍了桌子，怒道：“站北，你当我们是白痴吗？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事情的真相，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尹良钰，把录像给他看一遍！”
尹良钰打开了录像，把车被停到广场的过程又放了一遍。这一次，懵圈的是站北了，他不敢相信把车停在广场的人竟是他自己。一定是搞错了，或者是录像被人做了手脚，做了改动，更或者录像里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一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人。他又仔细看了一遍，从面容、衣着等外貌特征来看，这个人百分百是他自己。他一下便瘫坐在椅子上，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小赵的气总算消退了一些，她问道：“这回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通过这些证据可以初步断定你们要么是精神有问题，要么就是扰乱社会治安，寻衅滋事。你的笔录我已经完全做好，我现在让你选，到底是去精神病医院，还是看守所！”
站北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委屈，自从科比逼迫他去找黑蝴蝶，再到偷画送画，然后莫名其妙的把车丢了，而开走车的人竟是自己，偷车当然就偷了自己的车，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多么窝囊的事情？现在人家逼着你承认，证据确凿。怎么自己就这么倒霉？是天灾还是人祸？他心头一酸，一汩热泪顺着脸颊淌下。
小赵见站北竟然情绪失控，忙让尹良钰把他安排到别处，把刘成再叫过来审讯。
刘成还是原来的那套话，车钥匙丢了，自己只能撬车。小赵见他的态度如此不老实，把录像给他放了一遍。当他看到站北把车停在广场的时候，他脸色大变，这个站北想干什么？他拿自己当猴耍吗？费了半天的劲偷车挨揍的，竟然全是他搞的鬼。
此刻，刘成也失去了理智，他原本还要继续狡辩，但看到这个结果后他已经气得发疯，开口骂道：“站北，****你大爷，你他妈拿我当猴耍，好，今天我就把话都说明白！”
小赵一听，难道背后还有隐情？心中一下就乐开了，终于让他们开口说真话了。但刘成现在情绪极为激动，小赵还是让人暂时控制住他，让他冷静一番。
尹良钰给刘成倒了一杯咖啡，待其恢复平静，审讯才继续进行。刘成从科比逼迫他们偷画做寿礼开始，歪嘴被藏獒吃了，如何偷的那副天价“松柏青常鹤”，又如何将画偷偷送进陈老太太的客厅，怎样偷车，如何上了虎头崖，遇到黑蝴蝶等一一详细讲了出来。
小赵满意了，她期盼着立功的机遇终于来了。这个案子成为了连环案，有偷盗、死亡事故、私闯民宅，还有扰乱社会治安，民事、刑事均涉及到了，如果破了此案，她的头上一定会多了一摞光环。她继续问道：“科比是谁？黑蝴蝶又是谁？”
刘成由于刚才的激动，头脑发热，出了一脸的汗，他额前的一缕头发紧紧贴在额头，显着有些狼狈。他定了定神，继续讲道：“科比是陈老太太的第六个儿子，他86年被大水淹死了；黑蝴蝶也是，跟科比是一个村子的，也在那场水灾中淹死。”
小赵听后，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伤感。刚刚看到的希望突然泯灭了，这个无耻的家伙竟然开始用鬼神来辩护。她愤怒地问道：“也就是说，科比是鬼，他为了孝敬他的母亲，让你们去偷画作为寿礼，对不对？而你们跑到虎头崖碰上了科比的发小，还叙叙旧，是这个意思吗？”
刘成思考了片刻，点头道：“差不多吧！”
小赵没等话音落完就把头低下去了，心底的那种伤感已经拱到了脖子上，她紧闭双唇，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眼中泛起了泪花。这泪水带着愤怒与委屈，被这两个人来回耍的愤怒，被自己属于女人而遇到无耻的流氓而委屈。
但刘成也觉得委屈，自己跟着站北东奔西走这么辛苦，冒险潜入陈老太太家的客厅送画，被逼迫偷车，逃跑到虎头崖遇见女鬼，被村民胖揍，被带到派出所审讯，肉体与精神的折磨几乎让他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可最后发现站北却是背后的罪魁祸首。他看着小赵眼里的泪花，以为小赵是因为理解了他所遭受的委屈才心生怜悯而面带伤容。他似乎找到知己，终于忍不住了，如孩童般哭泣起来，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脸颊。
审讯室的所有警察被他哭泣惊呆了。是在演戏吗？可演戏没有这样像的，如果真是演戏他可以算作是影帝级的。是真情流露？但没有理由啊，一个骗子把别人玩得团团转他有什么理由哭？前者与后者对比来看，前者的可信度大一些，他确实在演戏。
小赵整理一下情绪，打起精神，继续展开心理攻势，一定要让这个刘成心服口服地把实话说出来。她问道：“你所讲的，我们都记录了下来。你知道，如果笔录里有不实的内容会对你的日后的审判十分不利的，你可要考虑清楚。”
刘成擦干了泪水，默默地点点头。
“你刚才讲到，歪嘴进了一家别墅，你们听见了他呼救的声音和藏獒的吼声，但你们没有施救，也没有喊别人或报警请求救援。那么以你所说的内容来看，歪嘴现在是不是已经遇难或者无生还的可能？”小赵继续问着。
刘成继续点头。
“你能带我们去那家别墅看看吗？如果歪嘴真的有生命危险，你们的罪过可就大了，现在好好配合我们调查，你的罪行或可减轻，你愿意吗？”
刘成完全同意。小赵立即派遣人员带着刘成来到歪嘴出事的别墅。但警察没有联系到户主，只好将大门的锁破坏。
当众人走进院中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一片狼藉，一个有半个房子大的铁笼子半开着门，周围到处是血迹，笼子里对着一堆肉泥，甚是血腥。但藏獒不见了。
警察立刻提取了一块肉泥，又在笼子边缘提取了血迹待会化验。众人惊呆了，想不到悲剧还真的发生了。
小赵令一拨人去找藏獒，另一拨人负责化验。她亲自带一组人来到陈宇的别墅进行求证。可陈宇的家里根本没有人，公司关着门，别墅关着门，整个大院连个人影都没有。眼下该去找谁求证？找科比？都听说过活人给死人作证，但没遇到过四人能给活人作证的。所以，小赵断定刘成特意用鬼魂来迷惑他们，要死无对证，可其中也有漏洞，毕竟还有俩活人是可以配合调查的，一个是陈宇，一个是陈家老太太。
警察们立刻驱车来到西营陈家，可让他们失望的是，陈家的大门紧锁，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小赵心里有些沮丧，怎么就这样不顺利？找歪嘴吧，生死不明，藏獒也失踪；找陈宇，公司没人；找老太太，人家锁着门。
小赵再次询问刘成，到底还有谁可以作证。刘成思索好长一段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只有等待化验结果了，如果化验证明那堆肉里有歪嘴的基因，或者说是有人的基因，那么可以初步断定，歪嘴的情况不妙；如果没有，那问题又来了？刘成是不是在撒谎，这个线索再次断裂。
一直等到黄昏，法医将结果带回来。那堆肉里有人的基因、牛的基因、狗的基因，残留的血迹包含着人的基因和狗的基因。这又是一个蹊跷的事情，人、牛、狗，这三种动物凑到一块到底说明什么？藏獒吃了牛和人，然后逃离？从院子里提取的证物可推断，人与狗一定经历了一场搏斗，最后以人的失败而告终，因为院子里残存了许多藏獒的血迹和绒毛。藏獒也受伤了，它能逃到哪儿去？
小赵脑子有些凌乱，现在就等着寻找藏獒的人能带回来什么消息了。到了晚上，民警空手而归，他们循着血迹找寻，一直走到山林深处，过了一条小河就再也没有痕迹了。天色也比较晚，不利于继续侦查，他们只能回来。
众人累了一天一夜，从一个简单的偷车盗窃案竟然发展到盗窃、不作为致人伤亡、私闯民宅、扰乱社会治安等多重案件。小赵感到吃不消，尽管从警多年，但她还是头回负责这样的离奇复杂的案子，尤其是两个嫌疑人，一唱一和，进行表演，狡猾的很，把他们耍的团团转。她将疲惫的身子斜靠在沙发上，双脚搭在茶几，瞬间就睡着了。
站北与刘成分别被关押在两个房间里，里面有简易的单人床，有烟，也有用于打发时间的各种画报。就这样，一个无聊的夜晚悄然过去，等来的是未知的天明。
警察再次寻找了陈宇和陈老太太，仍然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但他们遇见了戴晴。警察与她一番沟通，这才了解到，前两天那个报警说丢失“松柏青常鹤”图的人就是戴晴。事情总算对上了，当小赵见到戴晴的时候，她愣住了，因为她们之前见过，那是张瑶带着她到水库维持治安时见到的，戴晴就在陈宇的后面。由于戴晴所报案的不归她们管辖，而是归仲宫派出所，案情信息没有共享，事情也就延误了下来。戴晴将此事前后说与小赵，与刘成所言相当吻合，只是科比与黑蝴蝶这一段无法拿到证词，也是不可能拿到的，公安机关总不能请个跳大神的来把鬼请出来做笔录吧。
小赵也打消了疑云，怪不得好端端的放在家里的一幅画会自动飞到老太太家里，原来是“鬼使神差”啊。
但事情依然没有了解，歪嘴还是没有下落，这个可是更重要的。如果歪嘴出事，站北和刘成还是难以逃脱法律的惩罚。当务之急是找到歪嘴，是死是活成为案情的关键。以民警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歪嘴很可能凶多吉少。
众人耐心地等待，终于，寻找歪嘴的人带回来一些可喜可悲的消息，有人看见一个瘦小的男子追赶着一条受了伤的藏獒奔向了山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