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梁波被黑蝴蝶劫持,狂奔了三天三夜;冰冰在其后紧追不放,追了三天三夜。鬼魂不需要吃饭,但人得吃饭,梁波哪里受得了?没用两天就已经饿晕过去了。黑蝴蝶将其带到一片风景如画的山谷间。
但看这山谷,四周是耸立云端的山峰,披着银白色的外衣,反射着金黄色的阳光,浑然一座倒扣在地面上的金色大堂。一汪清泉从高山处潺潺流下,将雪白的山沟割开一道黑色的、闪着波光的缝隙。黑蝴蝶吃力地将梁波扔到雪地里,向周身寻望一番,确认冰冰没有追来后才长舒一口气。她的右腿的根部和右臂都被冰冰发出的烈火灼伤,再加上这一路狂奔,元气大伤。她心里非常清楚,论功力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冰冰的,可有这样一个危险的敌人如果不除掉,早晚遭殃的是自己。现在冰冰尚未找过来,必须抓紧时间疗伤。
黑蝴蝶脱去了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又将插在头山的簪子摘下来,让黑发垂落腰间。她盘坐在雪地里,闭目养神。
斜阳躲藏在山后,山谷暗淡下来。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的风,卷着白雪漫过梁波和黑蝴蝶,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由于天气太冷,梁波从昏迷中醒来,他坐起身,感觉就像做梦一样。环顾四周,不知道身在何处。他爬到小溪边,捧起溪水,痛快地畅饮一番。休息片刻,他的体力有所恢复,踉跄着站起身;但看到埋着黑蝴蝶的雪堆后,他感到稀奇了。在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雪人?
梁波围绕雪人转了一圈,索性解开腰带,在雪人上面撒了一泡尿。他过瘾了,得意的笑了笑。可仔细想想,这里到底是何处?自己怎么会跑到这来?他头脑混沌,什么也记不得。
山谷间最后一缕阳光也悄悄离开后,夜幕降临,天气愈发冰冷。梁波冻得浑身颤抖,也不知往何处去。他在山脚下的积雪下面找出一些枯枝败叶,堆积到雪人旁边,准备生火取暖。可他掏了掏衣兜,竟没带打火机。他垂头丧气,强忍着寒风;继而又围绕雪人跑步,连蹦带跳地暖和身子。一阵折腾后,他额头冒出汗珠,身子暖和起来。但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个不停,他这才感觉到饿得头晕眼花。
可这白雪皑皑,荒郊野外,哪里能寻到吃的?梁波开始发愁,跑到几棵松树下摘下几个松球,倒出松子,勉强吃了几口。但杯水车薪,肚子依旧像个碎嘴婆娘一样叫个不停。
一轮明月从两座山峰的夹缝中悄悄升起,银光洒在雪地上,竟使得整个山谷亮得通透。梁波借着月色看到一排排可爱的小脚印,他猜想这定然是田鼠的杰作。他顺着脚印寻去,在一棵老槐树下发现了田鼠的穴居。
梁波高兴了,因为他知道田鼠在过冬之前喜欢储藏食物,如果将鼠洞挖开,肯定能找到很多吃的。通常情况下,一个田鼠窝能扒出一麻袋吃的。梁波兴奋的找来石块和木棍,连凿带翘,顺着鼠洞挖下去,一直挖到月亮上了枝头,也没找到田鼠的粮库。
梁波累得满头大汗,瘫坐在地上。他的神情沮丧,在这冰天雪地里又荒无人烟,必须想办法撑到天亮才能寻找回家的路。待身上的汗退去,梁波又感到极为寒冷,冻得几乎想死。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哪怕是找来一丁点能够取暖的东西也好。他想到了钻木取火,但这么原始而高级的办法没试过啊!但现在已经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刻,不会也要尝试。
梁波找来两块干木头,开始学起了人类祖先的取暖技能。他在靠近雪人的地方疯狂地搓动木棍,可搓了一个小时也没见到任何反应。梁波锤头丧气,彻底丧失了信心。他捡起被摩擦的木块,用手摸了摸,一点热度都没有。热度?他想起了这个词。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飞奔至山脚下找来一堆柴禾,磊起一个小窝棚,又将一根细木棍插进裤裆,给木头加温。
梁波继续模仿祖先的绝技,在窝棚里摩擦起来。终于,他见到了希望,木头冒出了一股灰烬的味道。他加快速度,可木头始终没有燃起。梁波累得躺在窝棚里,休息片刻。他的大脑飞速旋转,琢磨着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能让木头着起来。他想到了外公,想到了老人抽烟,继而想起了旧时人们用煤油或者汽油为燃料的打火机,更想到了火石前面的引燃的捻子。
终于找到答案了。梁波急忙死开羽绒服,拔出一缕羽绒放在木头上,继续钻木取火。这一次,他使出了全身力气,终于将羽绒点燃了。他放些干柴禾,火势慢慢大了起来,终于,他的眼前燃起了腾腾大火。
他的身子暖和了,火苗有一人多高,忽上忽下的乱跳着,像一个美丽的姑娘翩然起舞。火光照亮整个山谷,他的身影映在悬崖峭壁上。由于火势很大,一旁的雪人却被慢慢烤化。露出了黑蝴蝶雪白的肌肤。
梁波一看,吓得趴在了地上。哪里来的野鬼?待他稍稍平复心绪,起身仔细打量一番,辨认出了黑蝴蝶。他这才想起了自己是被黑蝴蝶变成的黑色巨蟒所吞噬,然后被她挟持而来的。
此时,黑蝴蝶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也从昏迷中慢慢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到梁波正直勾勾地盯着她胸前的一对乳房,顿时羞愤不已,一巴掌打到梁波的脸上,骂道:“淫贼!”
梁波神色慌张,捂住脸委屈道:“姑娘,你干嘛打人?谁又是淫贼?若不是我用火把雪烤化,你还在雪人里呆着呢!”
黑蝴蝶怒道:“原来是你?我在雪里正在疗伤,最怕有人打扰,现在我的伤未痊愈,你要为我负责!”
“负责?我又不知道你正在疗伤,这个责任我怎么负?充其量,我只能对你说声对不起!”
黑蝴蝶见梁波对自己有些轻佻,急忙捡起衣服裹了身子,气得火冒三丈,站起身便要继续打梁波。可由于伤势未能痊愈,她的功力没有恢复,摇摇晃晃便要摔倒。
梁波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他劝慰道:“黑蝴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动怒?你还是小心休息片刻,我们不打架行不行?你看,现在月亮西沉,再过三四个小时天就快亮了,到那时候我带你回去,把你送回虎头崖!”
黑蝴蝶本来对梁波极为厌烦,但听他如此关心自己,心中顿然生出一丝好感。这是她自从与巩超离别后再也未曾经历过的感受,更不同于她的父亲给她的那种强硬性的关爱。她的头脑有些混乱,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敌还是友,即便是敌她也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怪不得冰冰对梁波死心塌地,原来这个家伙对女人还真有两下本事。
梁波见黑蝴蝶沉默不语,便以为她默许了自己要求。他突然看到黑蝴蝶右腿和左臂都受了伤,烧得不成样子,心中生了恻隐之心,关心地问道:“你的腿,你的手,怎么会……”
黑蝴蝶冷冷说道:“这有什么?坏了的东西扔掉就是!”
言罢,黑蝴蝶伸出右手,将左臂用力一拉,整条胳膊便掉了下来;这一幕吓得梁波心脏都快跳出来了。黑蝴蝶继续拔下右腿,统统扔到小溪里。梁波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大卸八块,听说过有分尸的,但没见过给自己肢解的。他吓得后脊梁直冒冷汗。
黑蝴蝶朝梁波喝道:“你去给我找些柴禾,把火堆生旺!”
梁波不敢迟疑,飞速按照黑蝴蝶的话做了。梁波静静地看着黑蝴蝶,整个人就一残废,一条腿,一只胳膊。刚才还是身材婀娜的女神,现在竟然有点像可怜的“维纳斯”。
黑蝴蝶站在火堆前,待火势迅猛,便轻轻地走进了火堆。梁波奋不顾身地拉住黑蝴蝶的右手,劝慰道:“黑蝴蝶,别这样,虽然是个残废,但总比连个鬼魂都做不成好啊!别想不开,跟哥学吧,哥哥也曾经绝望过,但哥想到以后的日子还是坚强的活了下来。”
黑蝴蝶看着梁波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心中涌上一股股暖流。她终于露出笑脸,对梁波道:“放手吧!”
映着活跃的火光,黑蝴蝶的笑脸像是一幅被精雕细琢的女神的塑像。梁波盯着她的眼睛,心情平和下来,温柔地道:“妹子,你就听哥哥一回吧!”
但黑蝴蝶没有言语,只是微笑着从梁波的手里挣扎出来,缓缓走进大火之中。
梁波心中急躁,差点也跟着进去。他跪在地上,惋惜道:“唉,你是何必如此呢?多可惜啊,一副好身材,毁了;一张好脸蛋儿,没了!”
他极度不安,也非常自责,怪自己刚才没敢继续向前一步把黑蝴蝶给拉回来。但又想到,这黑蝴蝶与冰冰没日没夜的打斗,她这样自我了结也算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打不过冰冰,倒不如自我了断,免得受了屈辱。
想到这里,黑蝴蝶又从火堆里走了出来,四肢健全,貌色甚美。梁波刚刚平复了心情,现在又亲眼目睹了火堆里大变活人,这下就受不了了。黑蝴蝶到底耍什么把戏?早知道她还能从火堆里完整的走出来,刚才何必救她?梁波即尴尬又惭愧。
黑蝴蝶这次穿着一身黑纱,但也半透明着白皙的肌肤。她的眼神没有刚才那样凶恶,反倒多了几分柔情。她慢慢走到梁波身前,妩媚地扭动着身躯,伸出柔软的双手轻轻在梁波的脸颊上划了一下。
梁波不敢与她对视,也不敢动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任凭黑蝴蝶摆弄。良久,梁波身体僵硬,憋得满脸通红。他的心里在不停地念道:求求你,快饶了我吧,万一我把持不住,会对不起冰冰的。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把持住,毕竟正值火气方刚的年岁,换了谁也受不了这样的勾引。梁波睁开眼,与黑蝴蝶对视,那眸子,简直就是一汪清泉,他竟然有一种跳入清泉扎个猛子的想法。他顾忌不了那么多了,一把将黑蝴蝶抱住,疯狂吻了起来。
黑蝴蝶脸色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继而又一把推开梁波,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梁波感到莫名其妙,刚才还欲火焚身,现在被这一巴掌打醒,心里凉透了。
黑蝴蝶骂道:“果然是个淫贼!”
“我……”梁波本想狡辩,但又哑口无言。他对黑蝴蝶又爱又怕,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交流,只好默默地站着,等待黑蝴蝶发落。
黑蝴蝶再次露出迷人的笑容,慢慢走近梁波,像是一只饥渴的饿狼,那眼神简直要杀人。
梁波怯生生地后退两步,但已经来不及,黑******到他的身前,用挑逗的眼神打量着他的全身。
梁波低下头,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冒失了。可黑蝴蝶的手再次在他的身上游走,令他好不自在。他必须想个办法,转移黑蝴蝶的注意力,必须的。
梁波擦去额头的汗水,问道:“妹,妹子,你等会儿,我有一事不解,还请见教!”
黑蝴蝶也没有想到梁波会冒出这么一句来,便饶有兴致地问道:“什么事?说吧!”说着,便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梁波的鼻尖。
梁波咽下一口唾沫,说道:“你刚才的伤痕明显是灼伤。可你将胳膊和腿卸下后,为什么还敢走进火堆里?”
黑蝴蝶惊讶,猜透了梁波的心思,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反正时间也不晚,离天亮还有些时候,不妨回答这个呆子的问题:“哦,你问这个呀!简单。我的伤是被冰冰所赐,我们都是冥界的人,她的火与阳界的火不一样。冥界的火是一种纯阴的火,不在阳界五行范围之内,而是一种极寒的东西,能够破坏我的魂魄。而我刚才卸去胳膊和腿,是因为这些都没有用了;我进入火堆,正好补充我的阳气,重新生出四肢,仅此而已!”
梁波听着有些糊涂,但也大概明白了点道理,问道:“你的意思是冰冰的火是一种阴气,将你魂魄的肢体破坏了。然后你钻进火堆,吸收了足够的阳气又长出新的四肢,是不是这个意思?”
黑蝴蝶笑道:“想不到你还蛮聪明的,正是这个意思。不过,我还要谢谢你,幸亏有你的存在我才从冰冰的手中逃离出来,否则我与她争斗占不了什么便宜!”
梁波不爱听了,因为黑蝴蝶将自己推向了冰冰的对立面,这要是让冰冰听到,岂不对自己失望?他解释道:“妹妹,话不能这样说啊!我与冰冰是恋人的关系,这是大伙都知道的。虽然我们阴阳相隔,但感情真挚,即便不能朝夕相处,彼此心里还是相互惦念的。你将我劫持住,正是打了冰冰的软肋,虽然暂时甩开了她,但我相信不久她会过来救我的。于是你们继续打斗,不知道要打到何年何月才能罢手。难道你们除了打就没有别的办法解决问题了吗?黑蝴蝶,你们罢手吧,如果因为我而为难冰冰,我会自我了断,免得她有所顾忌;如果你肯妥协,我可以亲自和冰冰谈谈,让她放过你!你看,我说的道理如何?”
黑蝴蝶脸色阴沉下来,喝道:“住口!你懂什么?我与她不是争个谁高谁低,而是我们之间有着杀父之仇。我亲眼看到她将我父亲逼得跳崖的,奈何我当时魂魄未定,不能出手相救。杀父之仇,不可不报。我念你刚才对我有所关怀,还算是个好人,你走吧,我不为难你!”
梁波还是放心不下,不忍心看着冰冰和黑蝴蝶无休止的打斗下去。看到黑蝴蝶良心未泯,他继续加大攻势:“你又是何苦呢?冤冤相报,何时是个头?我非常感激你能放过我,不为难我。可你与冰冰打斗,我岂有不帮之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冰冰吃亏,我会站在她的一边,共同与你对抗的。虽然我只是个凡人,但我有我的办法。还是放下怨念,悬崖勒马吧!”
黑蝴蝶眼角滴下了泪水,哭道:“趁我还没爱上你,还没改变主意,你还是走吧!这事与你无关,你若非要卷进来,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梁波无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脱去了上衣,****着上身,说道:“你若是非要冰冰还你一条性命,就请让我来替她还吧!你现在可以取了我的性命,然后与冰冰握手言和!”
黑蝴蝶吓住了,她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力量能让这小子有如此的勇气,竟然连生死都不顾?她好羡慕冰冰,羡慕有一个愿意为她而死的男人。黑蝴蝶心里妒忌起来,想想自己生前死后,有哪一刻有人这样对待自己?就算父爱深重,可为了承受父爱自己也不得不以死报答。她明白了,相信了,世间是存在真爱的。
她看着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梁波,心生怜悯,不忍梁波这样折磨自己,便捡起衣服,披挂梁波身上。又俯身扶起梁波,叹道:“你起来吧,你的话我会考虑。”
梁波听罢,慢慢起身,看着黑蝴蝶湿漉漉的眼睛,安慰道:“别太难过,虽然我们不是一个界域的人,但我相信,无论鬼神还是凡夫俗子,我们终会成为朋友。只要化干戈为玉帛,天下还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对不起,我刚才你对有所轻薄,请你原谅!”
梁波的彬彬有礼彻底打动了黑蝴蝶。她再也忍受不住了,一头扑进梁波的怀里,痛哭流涕。就这样,他们相互抱着,迎来了初晨的阳光。
此时,天空中飞下一道白光,冰冰来了。她看到梁波已经投送到别人的怀抱,醋意大发,喝道:“梁波,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