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路大军杨业连克三城,快枪连刺北汉名将张华正,贺州守将宋涛,逼降运城守将程远山,现已经挥兵直抵潞州城,杨业命部将扼险要居之,又派兵占了潞州城西南的饮马溪,并吩咐士兵多造空营。是夜,北风呼啸,杨业带领部下往潞州城巡视,远远隐约中传来城内嘈杂的吵闹声,城外也有不少老弱冒着寒风逃离此城,杨业感怀,他知道在不久这座城池可能就要沦为废墟,大战后又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又有多少热血男儿血洒疆场,这是多么悲惨的事情,作为一军统帅他无法逃避这些事实。
他有情,这是君臣之情,他有义,那是大仁大义,他有忠心,那是对对天朝的赤子之心,所以自投降大宋以来,皇帝也自然委他以重任,也相信杨业可以为天朝立下殊功。杨业虽是山中流寇出身,可是其父曾是北汉名将杨信,杨信反对北汉依靠外族与中原对立的国家兵戎相见,他认为这是民族内部的战争,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辽国如凶猛的野兽,贪得无厌,永远不可能满足,北汉要是长此以往的依赖辽国,只能屈于人下。契丹人自然痛恨杨信,北汉皇帝为了讨好辽国,只好给杨信网织罪名,逮捕下狱,最后杨信在狱中自缢而亡,杨业侥幸逃脱,他怎能忘记如此大恨,所以他不仅痛恨北汉皇帝,也对契丹人恨之入骨。
潞州城乃北汉之屏障,城主诸葛长风曾是威震江湖的名侠,剑法更是天下无双,三十年前北汉与后周大战,北汉皇帝刘崇兵败之际,被后周数千人围困在一线谷,此时刘崇身边只有数十个老弱残兵,犹如惊弓之鸟。
刘崇仰天长叹:天要亡我,无可奈何?”放眼望去,敌兵皆是,刘崇心生绝念,遂举剑引颈,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颗飞石击中刘崇的剑,劲力刚猛至极,刘崇手中的剑脱手而出,折为几段。一人影,飘然而落,手持长剑,白衣胜雪,十指修长,然而冷漠的眸子中透出几分杀气。周军大惊,一时间不知何故,人马皆不敢上前。刘崇由悲转喜道:“有长风助我,可抵百万大军。”
那人道:“当年刘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刘大哥有难,不敢不来”。
刘崇听后,原本沮丧的脸,露出严肃的神情道:“好,我就知道长风兄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有兄弟如此,乃我刘崇的大幸”。
这时周军几员大将也赶来,后周皇帝柴荣也率军到此,柴荣对左右曰:“得刘崇首级者,赏金千两,封万户侯”。此语一出,后周人马容光焕发,个个斗志昂扬,无不争先恐后,奋力厮杀,周军如洪水般扑来,刘崇见此情况也不由得心声寒意,坐下的汗血马也跟着发出悲吼。诸葛长风道:“刘大哥,无需惊慌,有我在此,走有何难”。
柴荣远远的挥剑指这诸葛长风问赵匡胤道:“此人威武不凡,竟敢只身深入,定怀有绝技,不知当世那位豪杰”。
赵匡胤道:“待会看他出手,必有分晓”。
诸葛长风在前,刘崇在后,剑锋划过,周军的武器犹如废铁一般,一个个跌落下来,地上的尸体也先后倒了下去,他出手的速度之快,犹如流动的河水,源源不断,当一刀斩下去,绝没有半点用处,水还是流水,所以他的剑舞动时,不仅剑气纵横,而且足以致命,一剑之威,一剑之快,一剑之力,有谁能一比高低?
赵匡胤道:“皇上,有此剑法的当世只有三人”。
柴荣望着赵匡胤,他已经猜到赵匡胤必然看出了这是三人中的那个人便询问道:“爱卿莫非已经知晓此人是谁”。
赵匡胤点头,回道:“臣在江湖时,武林中剑法以南有慕容鸿蒙,北有玉面人为尊,可以与二人一争高低者唯有诸葛长风,诸葛长风号称‘无形神剑’,他的剑法犹如滔滔江水,杀人于无形,剑法时而浑厚,时而缥缈无极,却料敌于先,一招制敌。臣观他出手,剑法灵动自然,缥缈多变,此人必是诸葛长风”。
柴荣叹道:“若如此,真是功亏一篑,刘崇必然得以逃脱”。
赵匡胤不敢隐瞒,回道:“既使他们侥幸得以逃走,但是此次北汉已经元气大伤,不足为患,再难与我们抗衡”。
厮杀还没有停止,诸葛长风的剑下不知有多少人丧生,诸葛长风当然知道逃脱才是目的,所以他现在的厮杀并不是真正的厮杀,只是为了震慑这些周军,打乱他们的围攻计划。
他以进为退,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竟敢挥剑直向柴荣赶来,他的剑灵动多变,霸气纵横,如云海翻滚,柴荣和赵匡胤自然见到了他剑法的厉害,众人便急忙投向柴荣身边,诸葛长风自知一时无法近身,本来这就是虚张声势,可是他知道要做就得做的真点,他一脚踢倒大周的一个士兵,运用真力把长枪直击柴荣,这正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长枪飞来,威力无穷,有洞穿岩石之力,赵匡胤赶紧把护卫队直直的挡在柴荣的跟前,但见鲜血从护卫队的身体中穿过,六个大汉倒下了,一把长枪,穿过六个人的身体,这是多么霸道的力量,柴荣大惊,这个诸葛长风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的多,赵匡胤生怕柴荣有失,赶紧让柴荣先行撤走,留下大军继续追杀。诸葛长风见周军的围攻已经混乱,便寻找力量薄弱的方向突围,不知道他又击杀了多少大周士兵,他们二人逃到北汉军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浑身血迹斑斑,有敌人的血,也有自己身体里的血,当然了他们伤得并不重,只是轻伤。这次刘崇死里逃生,他自然不会忘记诸葛长风,便把他封在潞州城,诸葛长风虽不愿为官,毕竟盛情难却,也没有推诿。潞州城乃北汉重镇,得潞州就等于得到了北汉的门户,也可以直抵并州城。
杨业他们走到一处山涧草庐傍边,但听流水唰唰,有种说不出的安静,这种安静是大自然的安静,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难得有这样的净土,一种与世无争的净土,充满着安逸与平和。杨业下马,他示意其他人在此守候,因为他要去拜访在这里结庐而居的人。古往今来,名士多隐居于山林,他们不慕名利,或仙或道,出淤泥而不染,寻一方净土,潜心而居。杨业也自然会意,所以不管在这里居住的是谁,既然他经过这里,必然要拜访一下,拜访当然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自然不会让部下也跟着他,若是打扰到别人就是莫大的罪了。
溯风吹来,杨业精神抖擞,他沿着拱桥而上,一排排古木围绕两边,光秃秃的树干傲寒而立,水中的落叶随风飘动,月色微明,星空几许星星,杨业的脚步很轻,可是没等他敲门,就有一个声音响起:“外面风寒,请进来说话”。这个声音充满着柔和,绝对是经过世间沧桑的声音,声音中透出一种寒意。杨业推门的声音很低,他进来的时候但见一个老人,虽然已经双鬓发白,可是双目却炯炯有神,他虽然在竹制案几前坐着,可是他的腰板笔直,很明显他是静静打坐。杨业看着屋内摆设,甚是简单,这简单的摆设中充满着古朴与自然,明了而让人舒心,西边的墙上挂着一柄木剑,这柄剑有三尺三寸,剑尖,剑身,剑柄都有,显然这是仿照真剑雕刻的,悬挂的木剑一尘不染,看来主人对木剑甚是用心擦拭。杨业开口道:“晚辈贸然到此,如有打扰,还请原谅”。杨业说的极其谦恭。
老人睁开眼睛,还是依旧坐着道:“请坐下”。
杨业施礼后盘膝而坐,他还没有开口,老人又开口道:“和你一起来的有五人,五匹马都是极好的军马,你那四位朋友离这里有五十五米”。
杨业听闻后,脸色不觉大惊,没想到这个老人的听力如此厉害,便不由得叹服道:“前辈果然是高人,晚辈佩服”。
老人面上还是毫无表情,他目光打量一番杨业后问道:“敢问你是宋朝那位将军,为何来到此处?”
“不瞒前辈,在下确实是在宋朝为将,先父曾在北汉为将,对北汉更是忠心耿耿,奈何北汉皇帝竟然怨杀我父,忠奸不分,善恶不辨,此天地之大恨,大仇未报,不得已苟活至今”。
老人闻言,原本无表情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惊恐道:“莫非你的父亲是威震并州的杨信吗”。
杨业没想到这个老人一猜即中,便直言道:“不错,我父杨信,忠义乃天下皆知,没想到到头来落得如此田地”。
“杨信将军,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军,所谓:将门出虎子,我听说宋朝皇帝以你为将,此次远征,你是为杨信将军来复仇的吗”。这老人话语犀利,充满质问。
杨业看着老人,看他的表情,似乎他对自己的情况一清二楚,正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杨业道:“天下大乱已经近百年,百姓流离失所,深受战乱之苦,北汉皇帝更是为一己之私,与外族苟合,不顾天道,忠奸不分。自大宋立朝,天下归心,四海臣服,百姓翘首以待,民有所居,家有耕田,轻徭役,止战乱,以仁义待天下,这才是天道。此次远征,杨业怎敢因一己私仇”。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杨业目光如炬,正色道:“人若欺天,天必诛之,以私心而乱天下,罪无可恕,杨业绝不做这等罪人”。
老人微微笑道:“好,很好,做人,做事当如此”。老人起身走到木剑的地方,杨业也起身跟了过来,老人指着木剑道:“这把剑怎样?”
杨业道:“一把木剑而已,用来观赏倒是可以,若用于战场杀敌则百无一用”。
老人摇头道:“将军难道不知道这潞州城谁人把守吗”。杨业答道:“‘无形神剑’诸葛长风”。老人道:“既然知道,你有把握破城吗”。杨业道:“没有,当然没有把握,诸葛先生的剑法三十年前就曾威震武林,智谋更是无双,我杨业既然领兵到此,就是明知不敌也要与他一战”。老人道:“军人就应该有你这种骨气,如北汉军都像你这样有骨气,你们又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兵临潞州城呢”。杨业当然赞同老人的话,如果不是那些贪生怕死的人,他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攻破三城呢。
“前辈高台我了,我们宋军乃仁义之师,正所谓仁者方能无敌,潞州城虽然坚固,不过一时之坚固,早晚必会破之,即使我不在,也会有千万个比我厉害的人攻破他,可惜的是百姓要受到战火的摧残了”。杨业的表情露出一种无奈,这是对百姓的同情,也是对战争的感慨。
“杨将军,你应该知道,潞州城的存亡乃因为有诸葛长风,若诸葛长风不在必然轻而易举就可以攻破,据我所知:诸葛长风一生对剑道追求完美,甚是孤傲,曾言道:若有人可以打败他,便可以令他做一件事情。”
杨业叹了口气道:“天下间可以与诸葛长风一较高低的只有四人,自从慕容鸿蒙和玉面人二十年前华山论剑后,二人已经消匿于江湖,而赵五小侯爷也在玉皇岭上死在不败神剑金陵萧第一手中,萧第一战胜赵五小侯爷后也下落不明,除了这四人,我还想不到有谁是他的对手”。
老人微微一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总有办法的,何必悲观”。
夜色渐深,寒气袭来,不知何时,杨业已经告别老者,和部下快马赶回军中,而等待他的却是未知的胜败,当然了,这场胜败究竟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