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贵挨打的一个小时后。
当事人双方又聚首宪兵司令部,贾贵鼻青脸肿,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当着自己上级黑藤归三的面,不停的哼哼唧唧:“哎呀疼死我了,哎呀我不行了。”
黄金标站在他的对面,一副老神常在的模样,直到黑藤太君发话。
“黄队长,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痛殴贾队长,是不把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了?”
“不敢不敢,我哪敢不把您放在眼里?这事儿还得从贾队长身上说起。”
当着野口太君的面,黑藤太君的面,黄金标添油加醋的,把贾贵如何不把他放在眼里,又如何如何抢他的菜,娓娓道来。
说到底就是一个意思,贾贵欠收拾,打他是有理由的。
抢人东西就要挨打,如此说来,就是贾贵的不是了。
贾贵一听立刻急了,也顾不得卖惨,指着黄金标破口大骂:“姓黄的,你别血口喷人。
他扭头跟黑藤太君解释:“太君,前天我抓了个八路,立功了。他姓黄的眼红我,就找借口打我。”
“太君,您可要给小的做主啊!”
贾贵抱着黑藤归三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逗鹅呢!
他心想:姓黄的打击他这个抓了八路的大功臣,那就等同于八路同党,太君一定不会饶过他。
果然,今天刚从太原回来的黑藤太君,眼底泛起了惊喜的神色。
旋即就变成了愤怒,怒不可遏的冲着黄金标发难:“黄队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因为贾队长抓了八路吗?我要听你狡辩。”
“对,姓黄的,看你怎么狡辩!”贾队长狐假虎威的附和道,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黄金标心底轻笑,呵呵,老子早预料到你小子有这一手了,今儿就把你收拾的明明白白。
“野口太君,黑藤太君,我没有眼红他打击报复的意思。贾队长说他抓了八路,不妨让二位太君看看,那所谓的八路。”
刚吃完饭,懒洋洋的野口大佐,终于点了点头,做出了一点回应。
黄金标没有正面回答,黑藤太君似乎还有疑问想问,不过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行,鄙人也想看看这八路到底长什么样子。”
黄金标的手下,那会儿就专门去侦缉队把人抢过来了,一直而在外面等着。
黄金标一招呼,他们就把人带了进来。
所谓的“八路”,是一个体格瘦弱满头银发的小老头,被押进来的时候是一脸的迷茫,可能还没从自己被扣上了八路帽子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贾队长一见了他,就急急忙忙的开始邀功:“二位太君,这就是我拼死拼活,冒着巨大的危险抓住的八路。”
抓一个瘦弱的老头,是够危险的。
黄金标嗤笑一声,“贾队长,你不妨给二位太君说说,他怎么是八路了。”
“是啊,贾队长,他怎么是八路?”黑藤归三也不解的问道。“明显这是一个半截身体埋在棺材里的人,八路会让他当八路?”
“太君,您听我慢慢说。”贾贵拐着瘸腿,来到老头面前。
“野口太君那天说,八路又不是傻子,不会在脸上写着八路两个字。”
“我就想,万一有那缺心眼儿的八路,说不定就成了。”
黄金标翻了个白眼,破口骂道:“缺心眼儿的那是你,八路才没那么傻。”
黑藤归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忘了打狗还要看主人了?
黄金标识趣儿的闭嘴。
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头,黑藤归三不解的问道:“贾队长,他的脸上也没有写八路呀!你怎么认为他是八路?”
“太君,别急呀!脸上没写,不代表身上没写。缺心眼儿的八路,还真让我给找着了。“
解释完,贾贵冲老头命令:“快,把衣服脱了,给太君看看。”
“啊?”老头愣了一下。
“快脱。”贾贵直接上手帮他了。
老头以前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被吓得不轻。直到贾贵停下手,发现只脱了一件上衣,他才松口气。
贾贵指着老头胸前纹着的四个字,给在场的几人念:“看见了没有,老头身上写着呢,我是八路。”
哈哈哈哈,黄金标笑得前仰后合,他实在是忍不住,“姓贾的,不识字就别出来卖弄,老头身上纹的是忠义无双,神他妈我是八路,你是不是连八路两个字也不认得?”
黑藤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重点是戏耍他的还是他的亲信手下。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人,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野口大佐也不放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他们两个一直不对付。现在黑藤的手下搞出这种丑事,简直是在丢大日本皇军的脸面。
重点是丢黑藤的脸。
黑藤被训得抬不起头来。
转过头来,野口大佐指着贾贵叽里呱啦的一顿说。
白守业翻译道:“贾队长,这就是你所谓的八路,简直是笨蛋,混账,蠢得像头猪。”
“啊,他身上写的不是八路?”贾贵现在还在迷茫。
他不识字儿。
连八路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那天抓住这老头的时候,他的手下明明说,这老头身上写的就是“我是八路”。
怎么变成忠义无双了?
他当然不会想到,那是他的手下为了拍他马屁,顺便扣下那一车油水丰厚的酒,专门跟他这样说的。
手下们也没有想到,贾贵真的相信了,还拿到台面上来说。
当日本人是傻子嘛!
野口大佐骂了一顿,骂人骂的饿了,吩咐白翻译宣布结束会议,准备饭菜。
贾队长今天算是逃过一劫,没挨上大嘴巴子。主要是黄金标把他揍够呛,太君就免了他这顿巴掌。
黄金标笑眯眯的跟黑藤太君请示:“太君,这老头怎么办?”
“我是八路,呵呵,一个老头子,我要他吃饭吗?”黑藤太君冷冷的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同样,狗闯的祸,主人脸上也无光。今天这事儿让他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还没有把人交到上面,不然,他就丢人丢到太姥姥家了。
黄金标作为胜利者,自然得在失败者面前得瑟得瑟:“姓贾的,八路不会在脸上写八路两个字。
不过或许有哪个缺心眼儿的汉奸,在自己脸上写上汉奸两个字。你说是吗?!”
成为所有人眼里的小丑,贾贵觉得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孤零零的一个人从宪兵部走出来,他想起了那天跟他说,老头身上写着“我是八路”的手下。
“大爷的,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他恨得牙痒痒,一瘸一拐的往侦缉队走,要把今天所受的所有委屈,发泄到那个自作聪明的倒霉蛋身上。
只要有人比他还惨,那他就会觉得好受些了。
……
从宪兵司令部出来,黄金标熟门熟路的来到他一个手下的家里。
这个人曾经学过几天木匠,有个外号叫王木匠。跟黄金标同村,一块儿出来混的。
看在同乡的份上,黄金标也没少提携他,后来担任了一个小队长的职务,相当于一个排长。
不过,在上次的大扫荡时,王木匠跟着孙二清那个中队,被八路在大口岭消灭了。
一度失去了联系,黄金标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昨天又活着出现了,还提点了黄金标几句。
今儿个,黄金标是特地来找他的。
“王木匠,在家吗?”
“来啦,来啦。”王木将打开大门,见到是黄金标,微微蹙了蹙眉头,但还是把人迎了进来。
“行了别忙活了,我就来找你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走。”
王木匠把水倒好,坐在黄金标对面,开口就道:“大哥,其他的事儿都好说,可就一件事儿,我是肯定不回警备队,你要是为这事而来,那就免开尊口吧。”
王木匠是被俘虏后,领了路费回来的。经过八路的教育,认识到了当汉奸为虎作张是错误的。
他是不想再干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了。
“我知道,弟兄们死伤惨重,一半的人连当俘虏的机会都没有,就去见阎王了。你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黄金标半是感慨半是赞同的说道。
给日本人卖命,时刻都有可能被八路盯上,他又何尝不想退出。
可权力迷人眼,不当警备队长,他凭什么在安定县里呼风唤雨,凭什么过好日子。
“唉,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啊!”黄金标大为感慨了一阵,把王木匠说的摸不着头脑,大哥来了到底要跟他说什么?
狐狸尾巴是迟早要露出来的。黄金标很快就扯到了正题上:“兄弟,上次没听清,你再说说,孙二清到底是什么原因被判的?”
“还不是因为他欺男霸女,作恶太多了。”王木匠在孙二清手下当差,知道的事情也多。
孙二清这王八蛋做的特绝,刨绝户坟,踹寡妇门,在他这儿已经算不了什么。
领着日本人祸害良家妇女,把曾经看不起他的一户人家,安上通八路的帽子,全家都给祸害了,等等一系列。
总之,他手上是血债累累。
八路军的政策是宽大的,但那是对没犯什么大错,且懂得迷途知返的人来说。
对于孙二清这种血债累累的顽固分子,一经查实绝不饶恕。最后,边区政府给他判了个死刑,当着根据地老百姓的面,一枪给毙了。
老百姓是纷纷叫好,他们这些俘虏是心凉了半截,以为他们都要完蛋了。
后来了解完政策,倒是没那么害怕了。一些兄弟洗心革面,决定留下来当八路,为曾经的自己赎罪。
还有一些兄弟也不想留在八路那里,领了八路给的路费,都回来了。
王木匠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黄金标听着王木匠细数孙二清的罪状,一边听一边拿自己作对比。
虽然他也五行缺德,但总体来说还没有孙二清那么缺德。
顶多就是欺行霸市,收个保护费,份子钱。没抓过八路,也没说把哪家人全祸害死了。
尤其今天这事儿,他立功了。
粉碎了贾贵的阴谋,帮无辜百姓洗清冤屈。
总算有立功表现,不至于被枪毙吧?
他说了一下,让王木匠给他参谋参谋,如果当了八路的俘虏,究竟是个什么待遇?
王木匠琢磨了一下,回想了一下那个八路教导员给他们上的课。
“大哥,一般来说你这个不会被枪毙,顶多被判十年。”
“啊,这还要判十年?”黄金标嘴张的老大,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甚至还有点害怕。
保不齐哪天真当了八路的俘虏,万一被判个十年八年,我的个乖乖,那还有得盼头吗?
王木匠心知老大是个什么想法,如果说没当八路俘虏之前,他心里还没底。那么当了一次八路的俘虏,他就已经很有经验了。
“大哥,这么跟你说,八路判决你的罪行,一方面是根据你以前做了什么事情,另一方面是看你的态度。”
“大哥你的事儿倒是没有多大,主要是看你这个认罪态度好不好,是不是洗心革面。”
黄金标不住点头,受教了。果然,这种事儿还得请教当过俘虏的。
他心里也有底了,那种太坏的事儿,以后不能做。万一哪天当了八路的俘虏,态度一定要积极,可不能被当成死硬分子。
说完了他自己,黄金标望着老兄弟,还是不死心的问:“木匠,你要不还是来大哥这儿吧?
大哥这缺人。皇军让我把那个中队在组建起来,我怎么着也能给你弄个中队长当当。”
“大哥,这事……”王木匠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好像这真是什么难事儿。
“木匠,就帮帮大哥,大哥是真缺你这样的心腹兄弟。你要是不来帮大哥,大哥今天可就不走了。”黄金标一拍桌子,似乎并不是在虚言。
的确,只要给粮饷,大头兵很好找。可是能信得过的手下,那还真没几个。
王木匠跟他一个村里出来的,知根知底,信得过。
不然,黄金标今天也不会这么坚决。
王木匠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很纠结,最后一拍大腿,咬牙道:“行吧,那小弟我就再帮大哥一回,可有一件事要说好了,我可不敢跟八路打。”
“那还用说,好像我就敢跟八路打似的。”黄金标一拍桌子,高兴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