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恨姐姐你……”花喜冒出头来,神情看不出是惊是喜,停顿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道:“你真有身孕了?”
我看着大家忧忡,不安,震惊,与奇异的眼神。只是微微一笑,便轻轻点头道:“不错,我有孩子了。”
“孩子……”大家同时接话,一起沉默。但眼神却各有不同。花喜的是震惊与欣喜,还加一点好奇。
鬼老怪淡然,安祥,一副顺其自然。
半夏却呆怔,看着我的眼神古怪,久久不语,唇角只流露出一抹自讽之色。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我该说些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让他们来接受这个事实。
于是,只能笨拙的说道:“你们,会不会嫌弃这个孩子?”
他们三人,互视一眼。半夏落寞的盯着地面,鬼老怪轻轻摇头,花喜则一脸欢喜道:“当然不会,小宝宝是那么可爱,我们怎么会嫌弃。只嫌这山谷里太过清静了呢,想不到姐姐你怀孕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我知道为何花喜这样开心,因为我有身孕的事实,已经将我与半夏的距离从眼前拉离到了天边。
她高兴,只因少了一个抢夺半夏的劲敌,却多了一个知心的姐姐。
“丫头,这里是你的家,喜欢就回来吧。孩子既然是你的,那我们也只是当成一家人。”鬼老怪的话也我很舒服安心。但眼下,我却只能把目光移落在半夏的身上。
是的,也许在这所有人当中,我最在意的,还是他的看法吧。
他还是没有说话,脸色变幻得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和众人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情绪,我知道我这样做,是有点伤人。可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当下,我也只能默默的告诉自己,对于半夏,是我对不起他,然给他心灵上造成的疮伤,也只能让时间来渐渐抹平。
就在我越发自责之际,然,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半夏突然上前一步,那清冷的目光变得哀伤无比。但是,他的眼角却一直含笑。我知道,那是自我安慰,亦或是迷惑众人的笑。
因为那笑并不真实,它很虚假,几乎虚假得让人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说:“我和师傅的想法一样,孩子是你的,我们会一同照看,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但我想知道,这孩子的父亲在哪里呢?为什么,要丢下你一个人来这里?”
我听罢,微微一愕,心想,他的问题,怎么和当初的慕容紫君一模一样?
难道都因为他们,有着一颗真诚而灼热的心吗?
“孩子的父亲要事要做,我不想拖累他。”
“拖累?你知不知道,你的气色很差,若没人能好好照顾,恐怕……”说到这里,半夏有些愤怒的瞪着我。
我知道,他是关心我。本来,我想装傻不说,或等孩子生下来再告诉他们。可眼下,我也装不下去了。
索性道:“我只想独立养这个孩子,恐怕他以生是见不到他的父亲了。”
此话一出,场面又是一阵默然。我紧咬红唇,眼中闪过一抹凄凉。并非我故意要装可怜,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再提起这些事。来到无忧谷,我就是为了忘记烦忧,好好过接下来的生活。
不待半夏再多问什么,花喜忙站出身道:“师兄,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你看余恨姐姐赶了这么久的路,风尘仆仆的回到这里。我们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该质问这个,而是让她好好休息。”
花喜的话落,鬼老怪也出声赞同道:“花喜,你总算懂事了一回。余恨丫头的身子的确很弱,应该好好休息。这前几个月,若不好好照理,很容易滑胎的。”
这一次,半夏没有再多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我一眼,眼神充满了苦涩与悲伤。随后,眸光渐渐滑向我的小腹,他深深的一瞥,眼中的苦涩立即转变成了一种无奈。
我突然想到那次夜里的分离,他的眼神也是这般凄苦难过。可今日,我们的重逢,却造就了那次分离的痛。
这一切,是我做错了吗?半夏……是我伤了他的心吗?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半夏,然,他却收拾好悲伤的情绪,默然的转过身。
我们都以为他生气要离开,不料,临了他却淡声而疏离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煎药。”
说罢,他阔步走了。
我痴怔的盯着他的身影,许久无言。这时花喜上前,有些沉叹道:“余恨姐姐,师兄很伤心。”
“是我的错。”我鼻子一酸,难过道。
“我扶你回去休息吧。你的房间,还是曾经那里,一模一样,没变。师兄一直不让我动里面的东西,因为他说,你早晚会回来。”
花喜的话,再次让我内心涌动,一滴酸涩的泪,陡然滑落。
这一辈子,我负的人太多。也不知是老天故意捉弄,还是缘分未定,我的人生难道就这样悲惨吗?
回到房间里,我一直发呆。花喜见我心情不好,忙了一会儿就下去了。
转眼,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不一会,一股药味袭来,这药和我以前闻的药不同。
以前那种苦涩古怪的味道,让我一闻就想吐。而这次里面有一种气异的香味,让人闻了舒心,安静。
我纳闷的寻着药味望去,却见花喜端着药走了进来。我看到是她,不由往门外再探了探,发现空无一人,有些失望的冲她笑了笑。
她似乎发现我的心事,也回以微笑:“余恨姐姐,你在看师兄吗?”
我不语,转身。
“他没来,但是,这药是他熬的,这里面有他特殊的配方,是对你和孩子都有利的。”
一句话,让我的目光落向药上。
这亦是半夏的一片苦心。
“余恨姐姐,你别太担心了。虽然我知道半夏师兄因为你有身孕的缘故,很是难过。但是,他很快就会想开的。”
“但愿如此。”我一边说,一这盯着那药入神。
花喜继续道:“你看,今天你回来,就属他最不开心。可是听了师傅说你很容易滑胎,他就毫不停歇的给你熬药。”
我苦苦一笑道:“只可惜了,我连给他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以后要朝夕相处,有的是机会呢。”
“是吗?”我喃喃道,总觉得,从半夏方才那一刻的眼神里,我总觉得丢失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丢的那部份,很重要,很让人不安。
花喜却笑笑:“余恨姐姐,来吧,先喝药。你可以好好养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我还想看看我未来的小侄子,长啥样呢。”
我接过药,缓缓饮了一口,味道有些苦涩,但却并不难喝。
“花喜,谢谢你们还肯接纳我。”
“余恨姐姐,其实是我要谢谢你。”
我愕然的看着她道:“你谢我干什么?”
花喜抿着唇,想了想,便坦然道:“我很高兴,你放弃了师兄。”
我默然的垂下眸道:“我以为你会恨我,讨厌我。”
“也许有那么一瞬间……也就是方才,我真以为……”说到这里,花喜有些自责道:“我真以为你这次回来,会抢走师兄,在得知要失去师兄那一刹那,我真的好难过,真的。”
“花喜……”我看她想哭的样子,欲要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余恨姐姐,你不知道,刚刚师兄在看到你回来的那一刻,那种眼神,是我从小到大也不曾见过。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那是一种久违的高兴。”
“花喜……”
那天晚上,花喜跟我说了很多。她很坦承的告诉我,虽然一开始,她是有些恨我,恨我的三番五次的差点抢走她的师兄半夏。可后来,她才释然了。她说,现在我的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那么无论如何,也跟半夏没有可能了。
虽然她觉得她的想法是自私的,但是,她还是很开心会是这个结果。
后来,她又问我,我会祝福她和半夏吗?看着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为了自己的爱情,几乎是放下一切的去争夺与捍卫。眼前,我是那般的宠溺她,我又岂会说出让她伤心的字来呢?
我说,我会祝福她。将来,等到她们成亲的那一天,我会亲自把她的手交给半夏。还许诺,等到孩子出生,我就让半夏成为孩子的干爹,让花喜成为干娘。
听到我这样说,花喜几乎高兴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也就因为这样,我和花喜之间的误会,算是彻底解除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在无忧谷里就安安心心的养胎,每天喝着易半夏给我配的药,然花喜定期会却鬼老怪那里通报我的身体状况。半夏一直很少跟我说话了,但也不像前段时间那么冷漠了,让我安心的是,他对于我和腹中的孩子,一直很是上心。每过三两天,他还是会亲自为我把一次脉。如果看到我害喜害得过于严重,他的神情会比他自己承受还要辛苦。
有时候看到他那般担心的样子,我只恨不得立即将孩子快生出来,这样,我可以少受点罪,半夏也少点担心。可是怀胎十月,哪怕再辛苦,也是急不来的。只是在心里,我已经把半夏当成在这世上,我最亲的人。转眼到了月底,过两天就是除夕了,鬼老怪又出了一次山,照例到京都去买些必需品。况且,我有孩子,鬼老怪便多添了些生产时用的木盆或布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