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京城,中书门下。
韩玄将眼前堆积的政务处理完毕,望着窗外已经隐隐泛黄的树叶,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感慨!
“岁月催人老呀!”
韩玄今年还未至五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若依常理而言,他的政治生涯还只是开始。在一众耳顺之年的朝臣中,他这还不到知天命年纪的小年轻是没什么资格说老的!
但是,这几个月撑下来,韩玄真是有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陛下初登大位,虽然曾以太子身份监国半年,但是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区区一年。一年的时光对于普通的官员来说,都只是勉强够适应职责的,更何况是执掌一个帝国的皇帝。
“陛下,仁义是仁义,就是太嫩了些!”默默地,韩玄的心里转过一个想法。
古有“三年不改父道”的说法,这可不但仅仅只是为了孝道,而且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便是皇帝需要三年的时间来适应这个朝局,来熟悉这个位子。
三年的时间看上去不少,但是实际上却是不多。能够在三年间完成由皇子到皇帝的转变,这就已经说明这个皇帝本身的能力是合格的!甚至有的皇帝,一辈子都不能完成这个转变。
比如,明末的崇祯皇帝,勤俭至此,勤政至此,天下却是越来越乱。除了他不适合当皇帝,想来也找不出来第二个说的过去的理由了吧!
身为皇帝,说好听的你是规则的制定者,是下棋的人。说不好听的,你的腕子最硬,谁不听你的你削谁。结果呢,他愣是跟一帮子文臣玩起了党争。也不想想,你这专业都不对口,能玩的过他们吗?
对于崇祯皇帝,李信的看法是一个不该当皇帝的人当了皇帝,结果就酿出了一处闹剧!身为皇帝,要有下棋人的自觉。要有掀棋盘,耍流氓的自觉!不要拿自己当皇帝,不要拿脸当回事。黄老先生都说了,君王,天下大贼。
要么按我的意思玩,要么我就掀棋盘,让你和刀子一起玩。皇帝吗?不就是一个最大的流氓吗!没有这样的自觉还想当皇帝,下辈子吧!
当然,文人的说法比较文雅。东方的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西方的简单一点,也更直白一点,那叫“朕即国家。”看看人家的脸皮,天下的东西都是我的,我的东西还是我的!要的就是这么一股混不吝的劲儿!
老刘家坐了四百年的天下,靠的就是这股劲头!当然,这种乡间匹夫的闲言碎语肯定是上不得什么大雅之堂的,若是被什么贵人听见了,说不得还要治个“大不敬”的罪。
对于当今的天子,韩玄却是看透了几分!
与大行的太宗皇帝殷义不同,这位登基的陛下可是一个厚道人。长自深宫,心肠没有太宗皇帝狠辣,性子也软了不少。因为没见过多少外面的风景,难免会有几分胆小!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合适,但是这位陛下确实是胆小。怎么说呢?跟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两位比起来,眼前这位却是不太像那两位的后代!
太祖皇帝亲领禁军,黄袍加身。太宗皇帝勾连内侍,宫变登基。韩玄是真不明白了,这两位堪称是胆大包天之人,为何会生出来胆小的殷祯。就如当日韩玄评价的那样,这位陛下除了心肠宽厚,大是大非分得清楚以外,却是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优点了!
性格软弱,瞻前顾后,耳根子软,朝令夕改。不过还好,也亏得陛下初登大位,对自己还是信任有加。朝臣之中,熟悉的也就只有自己一人,所以就只能押宝似得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自己身上。若是日后熟悉了大政,再想有这样的信任却是难喽!
想到这里,韩玄眼角微眯。对于陈尧夫那个老东西,他是烦的够呛。整天整夜的蹦跶,完全就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尤其是这几日,更是连夜进宫。
谈话的内容不用问,韩玄就能猜到。不是迁都,就是南巡!哦,这两天又多了一个新的由头,议和!
说什么“两国交战,杀戮甚多,于阴德甚是有损,当以持仁爱之心。罢兵言和!”后来更是拿出了太祖太宗两位皇帝两次北伐的例子来说事,说什么“魏赵之间六十年大小四十二战,大赵从无一胜!当以罢兵修和,免得日后输的更惨”云云。
想到这里,韩玄就狠狠地磨了磨牙。“老东西脸不要了,莫非眼也瞎了不成!真当太宗北伐,死在大赵边境的北魏副元帅不存在,还大小四十二战,从无一胜!我呸!人老了,果然也是不要脸了!“
自己气怒反问他:“若是你为宰执,当如何?!”结果他振振有词,“吾是老臣,非是宰执,自然不思其事!“
也亏得桓琦领兵在外,若是让桓琦当场听见,说不得一拳就已经砸在他的脸上了。然后指着他的脸骂一句:“无耻之尤!“
……
翌日,鸡鸣声响起。
韩玄便已经到了东华门,在道路两旁买了些吃食,正好看见陈尧夫得意洋洋的表情。心中厌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几日给你好脸色,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礼官唱名,诸臣入殿站定。伴随着迈向高峰的乐章,殷祯缓缓走出坐定。
虽然隔得远,看不见殷祯的表情。但是韩玄还是隐隐猜的出来,官家怕是已经被说动了!丝毫不理陈尧夫挑衅的眼神,韩玄出班站定:“臣有本奏!“
“韩相请说!”
躬身一礼,韩玄朗声道:“时逢大变之际,存亡之秋!幸得忠志之士忘身于外,此诚先帝之殊遇,欲抱之于陛下也!臣斗胆,请陛下亲贤臣,远小人,勿使将士寒心!“
一通话说出,自是极不客气。陈尧夫的脸色更是变得酱紫,望着韩玄的眼神中满是怨毒。贤臣、小人说的是谁,还不是一眼就看明白的事么!
正要说话间,就听韩玄接着开口:“北疆战场日益紧张,臣请陛下龙驾北移潭州,以宽众将士之心!”说着,便是跪在了地上。而后,平章军国重事赖同也是跪在了地上,附议道:“臣请龙驾北移,以宽众将士之心。”
两位辅臣同时开口,此事基调已经定下。殿中之臣顿时跪下一下片,
“臣等请龙驾北移,以宽众将士之心。”
望着黑压压跪伏在地的群臣,在看着脸色难看站在原地的陈尧夫,殷祯沉默半晌,终是道:“便如卿等所言!”
“吾皇圣明!”
在一片盛赞中,殷祯脸色复杂的退出了文华殿。
望着三三两两离去的大臣,言语间对自己的嘲讽。陈尧夫胸中血气翻涌,一头栽倒不知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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