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政府作为一个世纪之交的存在,一直都是一个颇受非议的存在。但是,颇受非议却不代表他没有可取之处。俗话说,存在即是合理。北洋政府既然能在当时的混乱崛起,却是代表着他身上还是有着可取之处的。
比如,李信如今正在施行的军国民化。后世的北洋政府采取了雇佣兵的体制,一个士兵从参军入伍的那一天开始,就与国家签订了长达十八年的合同。在十八年中,士兵在享受权益的同时也承担着义务。也正是这个,让李信非常的看重。
虽然儒家常常说忠孝节义,但是对于普通的百姓而言,这些东西其实是很远的事情。所谓王朝更替,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换了一个纳粮的人,不过是换了一个收税的主子罢了。所谓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说的固然有些偏颇,可事实却也正是如此。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李信对于普通的百姓都不是太过的重视。这一点,与他刚刚觉醒记忆的时候却是变了太多太多。
民者,愚也!他们的目光短浅,只能看得见眼前的利益。这不是鼠目寸光,而是本性使然。若不是朱重八在皇觉寺里得罪了小人,他又哪里会走出寺庙,成为日后的大明皇帝。若不是朱由检断了李自成的饷,有哪里会有后来那个李闯王。不是他们愚蠢,而是因为他们在意的就是眼前。
所谓开门七件事,茶米油盐酱醋茶。他们在意的不过就是肚腹的安康,不过就是衣食的温暖。看上去极好满足,但是实际上却是很难满足。所谓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的大同社会,不过是后人的一种臆测罢了。世界是物质的,资源是有限的,只要是人类社会,就一定会有资源分配的多少之别。而这,恰恰又会成为威胁社会根基的白蚁。
是故,自古以来,不是没有皇朝想过,若是尽得天下民心,岂不是千秋万代了。但是,不是说做不到,而是说代价太大了。所以,即便是来自后世的李信,也不愿意去花费那个代价去收买天下人的民心。既然不愿意收买天下人的民心,那么就只有设立一个特权阶层出来,使之成为大部分平民所追求向往的对象。
对于这一点,大赵选择的是文人,满清选择的旗人,而李信选择的是军人。纯以对于帝国的忠诚而言,没有人会超过在军中服役五年的士卒。同时,他们在退伍的时候,还会将自己在军伍之中的习惯与作风带到乡里之中。而且,因为他们是帝国的既得利益者,所以他们对于帝国的维护必然是尽心竭力。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军人的一身荣辱全部都取自于国家。只有在这个国家之中,他们的利益才会得以保证。这一点与文人不同,因着本身性质的不同,文人能够做出的选择其实很多。所以,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不论是那一朝坐了龙庭,都离不开这天下的文人。因为,治天下本身就是要靠着他们的,这一点,李信深有体会。
即便是李信从一开始就建立属于自己的人才储备供应体系,大大的削弱了对于天下文人世家的依靠,但是也仅仅只是削弱而已。武学,医学,蒙学,工学,算学,所有的一切都尚存在与雏形之中。或许百十年后他们会茁壮成长,吞噬这些已经渐渐变成毒瘤的文人世家,但是,那终究还不是现在。对于文人世家,终究还是离不了。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离不了固然是离不了。但是,这却不代表不能削弱。李信方才所说的土地校检司,便是属于这一计划之中。虽然说李信一开始就推行了官绅一体纳粮制,但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这个推行的力度并不大。各个家族虽然上缴出来一部分资粮,但是这个数量上也就是有些呵呵了。
为此,土地校检司应运而生。开皇元年的时候,户部清查田亩,让各个家族报出自家的田亩数量。对于大夏朝廷的这个要求,一众家族倒也是或多或少的报出了不少。但是,这其中究竟有没有水分,又或者是有多少水分。就是一个相当耐人寻味的问题了,对于这个问题,李信和内阁并没有去管。
原因很简单,大夏的统治根基并不稳,先将大局安定下来才是主要。至于其他的,日后软刀子割肉便是了。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土地校检司。至于手段是否过激,这实在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毕竟,李信当初的行为也是按照规矩来的,先让他们自己说,说多说少全部有他们自己做主。换而言之,李信是给他们面子的。但是这个面子他们有没有接,又或者是接了多少,可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土地校检司的职责非常简单,就是四个字清丈田亩。大赵开国六十年,各地的田册虽然没有变成一摊烂账,但也是差不离。所以,李信干脆抛开了手中的账目,有土地校检司的人再行清量。当然,这个过程之中一定会大批量的无主的田亩。而这些田亩,自然也就是土地校检司的收获之一。
傅青主皱了皱眉,努力的回想着几日前看过的一份奏文,片刻,开口道:“陛下,关中与蜀中诸地的田亩清丈已经落入尾声,国朝之中的无主田亩倒也是多出了……”说到这里,傅青主的嘴角已经是开始了抽搐。说的是无主田亩,其实哪里有无主的田亩,这些田亩不过那些世家大族的隐田罢了。这些东西,当年的傅氏也曾经做过。所以,他也是摸得门清。只是,李信这一次做,却是真的在那些世家大族身上割肉了。
李信抬头看见傅青主的表情,嘴角却是挂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孤给过他们机会,只不过,他们自己没有抓住便是了。当初的时候连一点税赋都不愿意纳,非得把这么多的田亩藏起来,真当自己是和尚道士不事生产呀!况且,就算你是道士和尚,该纳的赋税你也一分都不能给我少了。”
傅青主嘴角抽搐几下,而后却是换上了一副颇为怪异的面孔。他知道,李信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句话是虚词,在大夏境内,和尚道士确实是要交税的。虽然交的比较少,但是却也是真正的交了。只是,这委实是有些有辱斯文。且不说别的,单就是这一份鹭鸶腿上劈精肉,蚂蚁身上剥皮裘的本事就是旁人学不来的。
看着李信年轻的面容,傅青主咳嗽两声,然后道:“陛下,这清查出来的田亩怎么办,收归国有?”
“收归国有?!”李信纳闷的看了傅青主一眼,而后闷闷道:“我缺心眼啊!如果要是真的收归国有了,那些世家立马就得起来造反你信不信。”
“不,他们现在就已经想造反了!”不着四六的话弄得傅青主一噎,看了一眼李信,腹中徘徊的话终究还是没有出口。“那依陛下的意思,应该是怎么办?”
李信摸了摸下巴,而后道:“把其中的三成收归国有,其余的七成以市价的五成再抛售出去,谁爱买谁买!”话音落下,李信就听得前方一阵沉默,等了半晌也不见回答。而后偏过头,就看见傅青主一脸怪异的看着自己。李信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
憋了半天,傅青主挤出了这么一句话。而后,上下打量了一眼李信,最终开口道:“方计相若是知道陛下的打算的话,必定会感谢陛下的。”李信一愣,而后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尴尬。方元执掌度支司,司掌的乃是一国钱粮运转。傅青主这句话,却是说的颇有深度。有心开口辩驳,但是最终还是化作了沉默。
毕竟,这事自己做的确实是不地道。让那些世家大族用自己的钱来买自己的地,嗯,像这种完全不要面皮的事情也就只有自己能够做出来了。不过,那又如何?!古往今来的开国皇帝,有哪个是要脸的来着。想到这里,李信心中本就不多的愧疚立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毕竟,他们儒门说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即是君恩,就好生的给我接着去。
临潢府,
十几骑彪悍骑士停下,为首一人乃是一个身高七尺有余的昂扬大汉,顾盼之间,颇有雄姿。为首一人对着身后几个穿着皮袍的汉子道:“一别经年,我铁木真又回来了。博尔忽,博尔术,木华黎,赤老温。你们看好了,这里便是北魏的都城。怎么样,与我其莫额德的景色大不一样吧!”
几个草原汉子指指点点说个不停,唯有一个面容阴翳的男子一句话也不说。铁木真回头,正巧看见了不说话的男子,而后开口问道:“哲别,你怎么不说话了!”哲别看了一眼铁木真,而后道:“铁木真,我的主人,如果你想要的话,哲别愿意为你拿下这一座城池!”
博尔忽几人停住了口中的笑声,定定的看着不再说话的哲别,场面一时间竟是变得有些尴尬。良久,铁木真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对着哲别道:“哲别,你的意思我知道,我也明白你拥有这样的实力。但是这座城里面,还有一个英雄。一个足够让你我去敬畏的英雄,所以,这里我会占有,但是不是现在。”
一众人等说完了话语,却是策马进了都城。只留着一阵风沙卷起,似乎是在慨叹着什么。
临潢府,作为曾经现在雄霸天下的大帝国的都城,如今却是处在了一片极端诡秘的气氛之中。这一股气氛的来源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单纯的因为,太师萧得里特即将死去。
执掌了北魏朝堂多年的枭雄,终究还是抵不过岁月的征杀。在一道道如刀的岁月中,这一位盖世枭雄终究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人生的落幕。但是,这个落幕是时候到了他自己的立场,而不是被某人或是被某个势力所驱赶。
只要是曾经生活在了这个都城里,只要是曾经耳闻过萧得里特其人事迹的人,没有一个人会对这个老人产生什么鄙薄的观念。因为,会这么做的人,早就死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九城里的皇帝厌恶着他,朝中的大臣厌恶着他,每一个人都恨不得这个老人趁早死去。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在他活着的时候说出这句话语,即便是太后已经逝世,即便是他也行将就木。
但是,这一切都无改于他的强大。
太师府,
铁木真恭敬的等待着萧得里特的传唤,对于这个几乎可以说是自己的第二个人生开端的人,对于这个影响了自己太多太多的人,铁木真一直都是持以恭敬的态度。因为在这个老人这里,他学到了很多很多。
门房的传唤声响起,他跟着门房小心的进了太师府。看着四周的树木花草,铁木真不仅是感到一份熟悉油然而生。在这里,他度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从他还是一个小鬼的时候,到他长大成人。这个名叫萧得里特的老人,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痕迹。以至于,抹都抹不去。而现在,这个老人要死了!
转过了卧房,他终于见到了曾经的那个萧得里特。枯瘦的身躯几乎就只剩下了骨架,宽大的袍服再也遮掩不住凄凉,昔日雄浑的嗓音已经失了底气。唯一不变的,或许就是那一双如同鹰隼的眼睛依旧锐利。
老者手中摸着一张硝制好的黑熊皮,枯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似乎是有了几分昔日的风采。老者抬头,看着迈步进屋的铁木真,开口道:“挞也,你来了!”很少有人知道,眼前这个老者曾经将他收做义子。
看着眼前的老者,铁木真不禁鼻子一酸,双膝跪地,口中道:“义父,铁木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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