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昕伊抬起头,钟恪南柔和而恳切的目光中蕴蓄着关怀和深情,还有那智慧的额角,颀长的身子,在这清风鸣蝉的半夜,让她突然滋生了极为宁静和安全的感觉,渴望倚靠在他的怀里,让他帮她抵制一切困扰。
“我……”她的眼中有几许晶莹闪烁,底下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进了他的怀里,他俯头就吻住了她。紧接着,好似有一股热流猛冲入她的头脑和身体里,他的怀抱,他带着热力的嘴唇,还有那深深探索的舌头和肌肤的相触,带给她的都是天旋地转似的震撼。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猛跳着,他紧紧抱着她,两人如此亲密地贴合在一起,她也听到他的心跳,那么沉重、猛烈而狂野。模模糊糊的,她本能的反应,觉得自己在回吻他,她呼吸急促,思想停滞,这一刻,天地万物,皆化作混沌一片……
他抬起头来,依旧环抱着她,他看到有两行泪水滑下了她的面颊,泛着冰冷的光。
“为什么哭?”他问。
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慢慢张开眼睛。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流泪,也许是心中充塞了太多复杂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而他恰好给了她这样的出口。她欲说还休,眉头轻蹙了起来,眉间眼底,是一片迷蒙的哀思。
“对不起。”他以为是自己的举动伤害了她,“我只是……想安慰你。”
她望着他,依旧恍恍惚惚的,“你吻我,只是为了安慰我?”
“我——也不是——”他顿了顿,声音沙哑而低沉,“你不是想要一个交代?但是可能时机不太对……”
“时机无所谓对错。”她急切接口,泪也止住了,内心既期待,又有隐隐的忧虑,“你说吧,不管是什么样的交代,我都可以接受。”
他松开她,在路灯下注视她,他的眼睛里有涌动的情愫,却也夹杂着些许惶惑。她的心中掠过一丝不安的感觉。
片刻,他低低叹息了一声,轻声说:“我……对婚姻很排斥,所以一直没有交女朋友,不想耽误了人家。”
她了然地点点头,突然体会到他那冷漠的外表下,藏着多么深切的悲哀,“那么,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他深深的注视她,有些欲言又止:“我……情难自禁……但是……”
“我明白了。”她制止他往下说,这么多年的不婚主义者,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改变的,哪怕他也会“情难自禁”。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他不愿意结婚的根结所在,“能告诉我,你不婚的原因吗?”
他苦笑了一下,沿着水池边慢慢向前走,她跟在他身旁,两人默默走了一段后,他终于停住脚步,开了口:”我小的时候,妈妈抛弃爸爸,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妈妈走后,爸爸性情大变,整天酗酒,喝醉了就打骂我,有天晚上,他喝得烂醉,掉到河里淹死了。那年我只有9岁,之后就只剩下我和奶奶相依为命,直到她去世。”
他的语气很平静,三言两语,仿佛诉说的只是别人家的往事,她却听得心口阵阵发疼,他的童年竟是如此悲惨,支离破碎的家庭,没有温暖,缺少父母的关爱。这直接导致他成年后性格有些内向孤僻,敏感多疑,缺乏安全感,难以对人敞开心扉,对婚姻也缺乏信心,成了不婚主义者。
这是第一次,她对他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他第一次这样坦率的剖白自己,使她感动,充满了对他的怜恤与同情。她理解他,也发自内心的接受了他的“交代”。没有关系,他真情流露,愿意对她诉说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她有信心通过自己的努力,慢慢改变他。这样的念头抓住了她,并迅速在她的脑中酝酿成熟。
她抿着嘴角,微微的含着笑。
他有点困惑的,微眯着眼睛看他,两道浓眉微微的蹙了一下。
“不问过去,不畏将来,活在当下就好。”她故作调皮地眨眨眼睛,“柯南和工藤新一,我们一起加油。”
他的嘴边也浮起了微笑,深沉而含蓄,又显得坦然、真挚,“好,一起加油。”他将她拥入怀中,池水中再次映出他们缠绵缱绻的身影。
回家后,颜昕伊在浴室的镜子里看到自己依旧绯红的脸庞和热切的眸光,回想起喷水池畔的拥吻,她的一颗心又止不住的悸动起来,他真是进步神速啊,第一次吻她还那么紧张慌乱,今晚已经像个情场老手了,学霸不管在哪方面都是有天赋的吧。
她辗转反侧,不能成眠,第二天早晨眼窝发青,眼睛里却有光亮。“新的一天开始了,无论如何,都要充满希望!”她握了握拳头,给自己鼓劲。
在海湾公园设伏的失败,对颜昕伊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让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但幸运的是,她收获了钟恪南的真情和鼓励。公安局里虽然负面的声音不少,但卢睿刚并没有如预料中那般批评斥责她,只是将她叫到办公室,面容严肃地告诫她,不要再盲目自信,必须从中总结失败的经验和教训,避免今后再犯同样的错误。
从卢睿刚的办公室出来,正好碰上了石天霖,颜昕伊只觉得满腹愧疚,无颜面对。“石队,对不起。”她讷讷低语,“你这么信任我,坚定地支持我,我却让你大失所望了。”
“话不能这么说。”石天霖还是一贯的温言温语,“不要太过自责,我们本来赌的,就是那50%的出现概率,对方出现或者不出现,都是正常的。只是,8月29日晚上,不可能再次设伏了。”
“我明白。”颜昕伊微喟,“我会好好反省总结,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放平心态,不要把自己搞得过于焦躁。”石天霖叮嘱,像个慈爱的兄长。
颜昕伊听得暖心又感动,眼睛酸胀。
她转身离开后,石天霖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发出一声沉重无奈的叹息。
颜昕伊重新查阅了所有的案件资料。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为此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但是,她反复研究分析之后,并没有发现自己遗漏和疏忽的地方,也没有找到侧写的错误之处,她依然认为,13日晚,即便被操纵之人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出现,幕后操纵者也应该会现身海湾公园的观景台。可是事先经过了周密的部署,也预设了种种可能性,加上严密的监控和警方人员整整24小时的蹲守,却一无所获。
她百思不得其解,头昏脑涨的,想起石天霖说的要放平心态,决定休息一会儿,拿起手机翻看微信,没有钟恪南的信息,却看到叶明超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一条信息:“最近好吗?”
对叶明超,她怀着一份有些复杂的心态,既不能表现得太亲切,也不好太过疏离,于是回复:“挺好的,谢谢关心。”
他很快又发来信息:“今晚有空吗,我遇到了一点烦心事,想请教心理学专家该如何解决。”
她怔了怔,他是作为一个求助者,请她给予帮助,这让她如何能够拒绝?
还未作出回应,新的信息又来了:“我只有晚饭时间有空,我们边吃边聊,行吗?如果今晚不行,明晚呢?”
她叹息着摇摇头,今晚确实不行,周六晚上是遇见微暖动漫社的固定排练时间,上次比赛获奖聚餐之后,社团就开始排新的舞台剧,但她因为加班已经缺席了几次排练,今晚能抽出时间,必须去。明晚嘛……如果明晚不行,还有后天,大后天……总不可能一直没有空。她只能回复:“明晚有空,时间地点?”
他立即发来餐厅的定位,时间是明天晚上7点。
动漫社长期借用区文化馆的排练厅进行排练,场地是徐冬冬动用家里的关系联系的,徐冬冬是独生女,家境优越,父母都是领导干部,她在父母的庇护下成长,一路顺风顺水,连大学毕业后也是父母给安排进文化系统工作,福利待遇好、工作稳定又比较清闲,很是让人羡慕。
颜昕伊到得有点早,排练厅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她刚想坐下来歇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高跟鞋踩地的“噔噔”响声,那声音又密集又尖锐,听着便可知主人气焰颇盛。果不其然,门外很快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来势汹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一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叼着一根烟,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另一手还倒拎着一大捧的花。
原来是盛兰亭和盛星辰,盛星辰肯定是冲着吴菡来的,只是吴菡不是跟他说过对花粉过敏,怎么又带花了?而更让颜昕伊疑惑的是,这位奇葩大小姐来这里干什么,而且看着来者不善的样子?她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盛兰亭已径直朝她走来,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她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头偏了过去,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整个人都懵了,一股怒火从她的胸口猛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