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氤氲着淡淡苦涩的咖啡香味,司徒祺手法熟练的将过滤完的咖啡倒入杯中,抬头问我:“要加糖么?”
我不知道是因为脑子抽风还是怎么了,竟开口对他说了一句:“可以加盐么?”
说完那句话我就又后悔了,在司徒祺面前我老是说些让自己恨不得咬舌根的话来。便谄谄的掩饰自己的口误:“开个玩笑,这样就可以了,不用加其它的东西。”
他将咖啡递到我面前,嘴角竟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眼睛直直盯着我道:“你变的更漂亮了。”
我本想优雅的茗一口咖啡的,却被他这一句话将喝了一半的咖啡呛在喉中,好不容易止了咳,不解的抬头:“我正想问你呢,为什么今天跟我相亲的人居然是你?”
他突然表情严肃异常,没有往日的温和笑容:“罗冰,今天之所以和你相亲,是因为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
这一次我的面部表情彻底僵硬了:“司徒祺,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当年,我和司徒祺也只是因为那个案子有过一个多星期的接触,那是一段忙碌且纷乱的时间,我甚至没机会在意除了案子之外的事。只是,司徒祺在我的脑海中始终留下那样的印象;爱笑、温和、腼腆。他是个懂得担当的男人,这也是当时我会一时冲动帮他的原因。
司徒祺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我也觉得不太好笑,其实只是很想见见你。”言毕,他端起桌上已经冷透的咖啡大口大口的喝着。
我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来了兴致,问道:“我爸妈昨天齐齐出动为你做说客,又是让我准时到,又是让我盛装出席的。难道你真的只是想请我喝杯咖啡这么简单?”
他挑眉:“你还是那么聪明。”
虽然和司徒祺并不相熟,但如今的相见,却感到格外的热络,丝毫没有久违不见之人的陌生。
“罗冰,其实今天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我颌首:“什么事?我会尽力。”
他再次犹豫的沉默下来,然后说出了一句话我震惊不已的话:“请你和我订婚好么?罗冰。”
这次我彻底石化了,先前做女朋友的玩笑尚且可以一笑而过,可是这次这句看似颇为认真说出的话,我又该怎样忽略不记?
我稍稍理了理思路开口:“司徒祺,我不想再听到你解释说这句话也只是玩笑,我想听你的解释,为什么?”
司徒祺无奈的笑了:“爸爸让我在年底前找一个女人回家,不然就跟我断绝关系。”
这样的桥段和台词,为什么那么熟悉?好像是八点档的肥皂剧里常有的情节,可是,我不是花痴没大脑的单纯女主,更不是需要半路出现一个多金男求婚的落魄女。
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正当我欲开口问出这个问题时,司徒祺却发话了:“罗冰,我知道你很疑惑,可是我希望你能够考虑一下我的请求。如果你答应我,我会答应让伯父的公司参与今年恒飞新厂房投建的竞标。”
我被他提出的条件气的快脑,强作冷静:“司徒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和伯父公司的项目负责人达成协议,只要我们订婚,协议就会生效。”司徒祺似乎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平静的说着。
我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不让自己的手打像司徒祺的脸,音调也止不住的高扬:“司徒祺,你都不跟我说今天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让我考虑什么?考虑我要不要答应一个陌生男人的求婚?还是考虑答应你的求婚会为我带来多少好处?”
“罗冰,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可能也发觉我的语气有些冲了,出声打断了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反问:“我爸妈苦口婆心的让我来参加这场相亲,接着莫名其妙的你让我你和订婚?最后,你抛出你认为诱人无比的筹码,告诉我,我必须答应你。这不是你的意思么?”
“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他起身打断我的话,拉住我的手打算出包厢。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臂,眼中有强忍着的泪光:“司徒祺,为什么你们司徒家的人都喜欢这样逼迫别人?当年你父亲是这样,司徒皓是这样,现在的你也是这样?!还是我该为自己感到悲哀,我的父亲居然要卖女求财!”
“罗冰!”他突然加重了声音斥责我,打断我的愤怒。
压了压情绪,我恢复了稍许冷静,语气依旧冷冽:“无论这次的请求出于什么样的前提,我都不会答应。至于我父亲的公司参加恒飞新厂房竞标的事,我希望大家还是以公平的手法竞争,这事关恒飞集团的利益,我想你不会轻易把它投注在这样的交易中。”
他再次握住我的手,语调也高了起来:“罗冰,你先告诉我,当年我哥和我爸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我冷笑的扬眉望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们司徒家没一个好东西,曾经我还以为你不一样,看来我又看走眼了。”
“罗冰!”司徒祺却异常冷静,声音低下许多:“我知道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可是我不希望你这样侮辱我的家人。我这次来没有恶意,我只希望你能帮我。”
“司徒祺,我凭什么帮你?我为什么要和你订婚?你甚至不告诉我为什么,你是喜欢上我了还是非我不娶?”
他沮丧的摇了摇头:“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望着他无奈的眼神,先前的烦躁也渐渐被冷静取代:“抱歉,我不该冲你发那么大的火,可是,无论是什么苦衷,我都希望你明白,婚姻不是交易。如果你真的有苦衷,你可以去找别人。至于新厂房竞投的事,不需您费心。谢谢你的咖啡,再见。”
说完,我拉开包厢的门朝外走去。
那一晚,我一夜无眠,坐在床上发呆,我不敢闭上眼,我害怕那样轻轻的压力,眼眶里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手机我一夜没关,在等我爸或是我妈发信息给我,我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只要是我爸说的,我都会原谅。
只要,他能主动和我说。
可是,在那一晚直到第二天我准备上班的时间段里,乱七八糟的广告短信和公司电话凌乱的占据了大半江山,却唯独没有爸妈的手机号码和信息。
到公司我便开始投入昏天暗地的工作当中,一直到晚上快下班,我才感觉到有些疲惫,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是罗飞的声音:“姐,我到了。”
我边收拾东西边回他:“你在机场等着,我来接你。”
罗飞却慌忙回绝:“别麻烦了,我知道你忙。我直接去你家了,这件事你还没告诉大姐跟爸妈吧?”
我嗯了一声,然后跟他说备份钥匙放在门前的地毯上便匆匆挂了电话。
因为此时我的办公室门被推了开来,进来的不是单甜,不是公司里的任何一个人,而是昨天和我相亲,结果闹的不愉快的司徒祺的哥哥,我姐姐的老公――司徒皓。
司徒皓和司徒祺虽然是异母所生,但是却都遗传了司徒明的休养及气质。司徒皓的外貌看上去十分硬朗,给人一种初见便会为之沉迷的张扬与狂妄。司徒祺却是内敛且柔和的,他的五官看的越久,越有味道。
我整个人僵硬在办公桌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眼神在办公室视内不停游走,却迟迟不肯定格在他身上。
“我是来替祺赔罪的,昨天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我代他道歉。”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我微扯嘴角算是微笑,挑了挑唇:“你们司徒家的人做事向来这样,用金钱和权势作为筹码进行交易,我是不是该说我已经习惯了?”
“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了,你还那么耿耿于怀?”他径直坐在办公室内的黑色沙发上,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场。
我冷哼一声,神情冷漠:“司徒皓,罗雪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我也不想告诉她,她最爱的男人当年究竟干了什么好事。罗雪已经嫁给你了,也说明我对当年的事一概不再追究。但是司徒祺昨天说的话,做的事,不代表靠你一句道歉就能算了!”
“罗冰,祺有他的苦衷。当年的事你和我都明白,那只是一个意外。我也只是为了罗雪好!”司徒皓的嘴角有片刻的凝固,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冲他冷笑了笑:“司徒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年的那个意外!至于司徒祺的苦衷,我也没心情听你的解释。请你离开,我还有事。”
“当年的事和祺无关,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像你解释原因,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
我语气嘲讽道:“原因?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我都没有必要接受。我一直以为他真的只是个单纯的人,当年他不懂经商不懂手段,以至于想帮司徒明,却反被人骗了一千多万。可是,现在我才发现,经商这种东西可以学,可是奸商却是可以遗传的。也是,四年风平浪静下来,我居然都忘记你们司徒家的手段了。”
司徒皓突然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我,我能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此时的司徒皓,是一头被我激醒欲要发作的猛兽。
“罗冰,为什么我们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话?”他的气势陡然消失无踪,语气亦是透着妥协及无奈。
“抱歉,我没办法和一只天天想着算计别人的狐狸心平气和的对话!”
“罗冰!”他的声音依然低沉,只是声调却提高了些许,看着他强自调节着粗重的呼吸我便知道,他的忍耐已经被我逼迫到了临界点。
司徒皓,现在你怎么变得这样不堪一击?我望着此时陷入愤怒情绪中的人,嘴角竟扬起一抹苦笑来。
“司徒皓,我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罗冰了,你知道为什么我敢这样看着你的眼睛说话了么?”
司徒皓黑眸如潭般看不透彻,可是我知道,那是他发怒的前兆。能够隐忍到现在,的确有所长进了。
我倾身靠像他的脸,在他耳畔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知道你欠了我太多东西,在你没还清之前,我就有资格那样看着你。”
我能听见他心跳急剧跳动的声音,一声一声砸在我的耳朵里。
“我不想谈过去的事,今天我是为了祺来的,他想和你重新再谈一次。”司徒皓猛的转过身去,留给我一抹高挺欣长的背影。
我冷哼一声:“难道他不懂得约人要自己出面的么?”
司徒皓转过身来,望着我冰冷的眼神道:“罗冰,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眼神,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苦笑了一下:“我也不喜欢,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只对你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神情僵硬了一下,随后撇过头不再望我:“祺应该和你说过了,只要你答应和他订婚,这次恒飞的新厂房就会承接到爸爸的公司。”
我打开右角的抽屉,从中拿出一份企划书扔到桌上,面无表情道:“我知道我爸很早就想拿下恒飞新厂房投建的竞标书,这是我帮他做的竞标预案。”
说完,我将企划案的外膜撕开,当着他的面将整个企划案撕的粉碎,将纸屑扬在他脸上,我绝决道:“这是唯一的手写本,没有复印。我现在正式像你宣布我们退出竞投,麻烦你回去转告司徒祺,这场交易,他输了。”
司徒皓俊毅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表情,黑眸幽如深潭般见不到底。我转身朝办公室外走去,再也不想见到眼前人的嘴脸。
“罗冰,爸爸已经在项目书上签了字,交换条件就是你和祺订婚。早在前天,项目书就签定了。这件事和祺无关,是我一手策划的。如果有输赢的话,前天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你甚至没有上场参与赌博的机会,因为你只是筹码。”
司徒皓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明明轻不可闻,却似飞机起飞前的轰鸣一般在我耳边不停叫嚣着。
心脏的温度急剧下滑着,直到渐渐冰冷的连呼吸都变成奢望。司徒皓越过我径直走像门外,留下我一个人在房内。
空气渐渐凝固成霜,转眼已经十一月了,不知不觉间,已经入冬了,所以才会那样的冷么,冷到连呼出的气,都变得白茫茫的一片了。
“只是筹码么?”我喃喃的问着自己。
十年前的我在李辰眼中是个玩物,五年前在司徒皓的眼中是颗棋子,如今,在我的父亲眼中,我只是筹码而已?
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家时,罗飞正在客厅看电视,见我开门脸上绽放一抹灿烂的笑容来:“怎么现在才回来?我等了好久,快开饭吧。”
我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望着饭桌上的饭菜问他:“你还没吃?”
他笑着点了点头,将我推进椅子上,再一一将扣在菜上的保温盒去掉,语中满满的都是宠溺:“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蕃茄炒蛋,快吃吧。我把下半学期的前课作业都交了,今年可以陪你们过完圣诞再回去。”
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望着放在我面前的菜,夹起一块放在口中用力咀嚼着,埋下头大口的吃着米饭,不敢抬起头看他,生怕眼泪在下一秒失去防备就落了下来。
罗飞,我该怎么告诉你,我此时心中的疼痛和无奈,我又该怎样对你露出同样灿烂无垠的笑容来?
“姐,”罗飞突然开了口,我立马将眼眶中的眼泪擦掉,抬起头望他。他夹起一块鸡蛋放在我碗里,眼里满是笑意:“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我疑惑不已的反问:“干嘛突然问我这个?”
他突然挠了挠头,继续埋下头吃饭,嘴里吱吱唔唔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我本想继续低下头吃饭,却突然想起祈瑞的事来,忙抬头问他:“那个祈瑞,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干吗骗人家说你昨天回国?害人家在机场等了你一整天?”
罗飞不解的皱眉反问:“我什么时候跟祈瑞说我昨天回国了?她跟你说的么?”
我听罗飞这样说才回过神来,罗飞从小就不会撒谎,又怎么会骗祈瑞呢?
想到这我起身翻起手机里的通讯录来,当望见祈瑞两个字的时候,立刻便拨通了她的电话:“祈瑞,我是罗飞的姐姐,请问你现在哪里?我想和你谈谈。”
祈瑞的声音有些怪怪的,十分低沉沙哑:“我现在在家里,可能没办法出去,罗飞回来了么?”
我对着电话嗯了一声:“那,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个面吧,可以么?”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阵后,祈瑞哑着声道:“姐姐,你能和罗飞过来一下么?我好想见他。”话说到最后的时候,我竟隐隐听见她哽咽哭泣着的声音。
我捂住手机话通,望着罗飞用口语比画:“她让我们去她家。”
罗飞点了点头,我便对电话应道:“好,我们现在就过去,你等我们一下。”
罗飞又从我手中拿过电话走到一边说了几句,挂了电话便从沙发上拿起衣服要出门。我也拿着衣服披上跟在他身后问道:“你知道她家在哪么?”
他按下电梯按钮,面色凝重的回道:“知道。”
我看他脸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祈瑞出事了。”
他的语气沉重且不甘,我见了心下一紧忙追着问他:“出什么事了?”
他紧了紧空无一物的双拳,从齿逢间迸出一句话来:“她,把孩子打掉了。”
我的心便随着电梯一起,砰的一声下降,心脏似乎失去了重力的操控,呼吸也变得艰难。昨天才见过的那个柔弱少女,她的肚子里曾经有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然而,今天那个生命却如残花一般凋谢。
这一路上,我和罗飞都缄默不语。
罗飞许是因为祈瑞的事而心神不宁,我却同时为了祈瑞和司徒皓而感到心烦。
我所认识的司徒皓是一个霸道过份的人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极尽之能的遗传了司徒明全部的奸诈和狡猾。
所以自从我看过他的真实面目后,便一直对他十分排斥。所幸,他对罗雪倒是真心实意,好的没话说。因而对于那场婚事,我并没有多加干涉。但对司徒皓其人,我却真的不想多提。
只是没想到如今的司徒祺竟也变成这番模样,用金钱和权势来做交易。但,司徒祺让我和他订婚的真正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我却不得而知。
其实刚才我本想将一切问出来的,可是看到司徒皓我却又将那些疑惑生生压在心底,因为那对我而言是一种妥协。任是对谁,我也不会再对司徒皓妥协,因为我知道,对他妥协之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会满盘皆输且再无翻身的机会。
司徒皓,四年后的我已经学会,哪怕只是筹码,我也会决定自己为谁所用!
我下了出租车跟着罗飞进了一个豪华不已的别墅,这是一幢十分豪阔的私家别墅,建在市郊,从市中心坐车竟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望了眼手表,已经九点多了。
别墅两旁的路灯明亮且刺眼的亮着,将整个宅院照的犹如白昼一般,单是做工精细造型别致的路灯就可以看得出,别墅的主人定是个极尽奢侈的人。
“罗飞,”我叫住往大门走去的罗飞,眼中满是疑惑:“祈瑞,到底是什么人?”
罗飞低下了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继续往前走着,进门时,他对看守的门卫轻声讲了几句话,那门卫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对罗飞摇了摇头。
罗飞咬了咬牙转过身对我说:“姐,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我一把拉住他,将他拉到一个角落才低声道:“为什么不能让我进去?”
罗飞一时间也有些愤怒,低声说了句:“以前我进来的时候都是祈瑞带着的,这次祈瑞不在,他只认得我,所以不能让你进。”
正当我犹豫不决是否要让罗飞一人进去时,一个身着西服面色冰冷的男人却突然走了出来,对我们毕恭毕敬不卑不亢道:“两位,小姐请你们现在进去。”
我跟罗飞对视一眼,想是祈瑞知道我跟罗飞来了,特地派了他来接的。那管家带着我和罗飞七拐八绕到了一个卧室,轻轻敲了敲门,便躬身退了下去。
我望着这坐豪华大气的宅院,对那个叫祈瑞的女孩更是充满了好奇心。要说场面我不是没见过,司徒家的私家别墅并不比这幢房子差,只是我却从来没听过祈瑞的家世背景,罗飞也从未像我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