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光璀璨,但头一遭出远门的江不缺没有心情欣赏良辰美景,事实上星空他也有些看腻了。他现在只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个想法是在昨天沐寒说要让他当护国将军时产生的,所以昨天晚上他就付诸行动了,说走就走这点有点像江食色师兄。江不缺很喜欢自己的这一点,人总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里还会有烦恼呢。离开黎国,离开一起长大的沐寒,他并没有太多的牵绊,因为他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迟早会会到这里,到时沐寒还会和以前一样对他敞开怀抱。只是他不知道,那个在他心目中娇生惯养有些蛮横的公主已经为了他流落荒野,并且一刻不曾停歇的找寻他。
外面的世界对于江不缺来说谈不上有多大的吸引力,但他总觉得是时候到外面走走了。师傅临死前给江不同师兄留了“地道秘书”,和龙游剑。给江食色师兄留下了“人道秘书”和守魔刀鞘,而只给他留了一句话,“大道无形”。然后就把大道宗的位置传给了他,师傅似乎是知道了黎国将要迎来危机,在他仙逝的第二年龙阳两国离合攻离。好在什么事都由江不同师兄顶着,他也安安稳稳坐了几年大道宗。他乐的清闲,对于武林纷争,国家大事什么的,他一点也不关心。只要每天过的潇洒自在,无忧无虑就好了,整天打打杀杀能有什么乐趣,至于是非对错,自有天道。而江大怪临死前的说的什么“大道无形”他更是不放在心上,道是可遇不可求的,懂也是道,不懂也是道,何必去问道。
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龟壳,那是被沐寒踩死的小西的遗壳。
“小西啊,小西,我没把你照顾好,我要怪就怪我吧,不要怪沐寒,她是无心之过。”江不缺露出一丝伤感,黑暗中他的眼睛里透着晶莹的泪光。他已经很久没有哭了,记忆上一次红眼眶是在江大怪死的时候,当是只有江不同师兄嚎啕大哭。江食色师兄大笑三声便离开了,据说当晚去了黎国最有名的万花楼,后来就再没有见过他。而江不缺躲一颗梨树下,独自黯然神伤,憋了很久终于还是流泪了。
江不缺一直认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自己是大道宗,理应与天下人有所不同。而且每一届的大道宗都是特立独行的,就算是地宗宗主做了大道宗也是如此。更何况自己是天宗宗主呢,天道的高深莫测自己悟了十几年还是没头没续,似乎摸着门道了,似乎瞧都不曾瞧见,似懂非懂。所以历届大道宗,悟天道的极少,都是悟地道和人道的宗主,也不知道哪个老鬼师傅是怎么看上自己的,不过这也没关系,一切皆有道。
江不缺想着想着就沉沉的睡去了,他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明天他还得赶路,黎国虽小,但要出国境以他的脚力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成的。
客栈里人来人往,气呼呼的沐寒独自坐了一桌,点了一大桌的好酒好肉。这个公主发起脾气来,就喜欢狂吃海喝,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客栈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尤其是在战乱时代,逃命的拖家带口,讨生活的笑里藏刀,做买卖的眼神闪烁。这里谁也不相信谁,但他们都是任命运摆布的可怜虫。当一群可怜虫坐在一起时,一个衣着华丽的漂亮姑娘出现,他们就像发现了至宝,一个个蠢蠢欲动。剑客的剑在动,刀客的刀在动,小偷的手在动,色鬼的喉结在鼓动,饿鬼的肚子在蠕动。所有的欲望在这一刻被激发,战争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太多,许久一来他们干涸尖涩的唯一欲望就是活下去,他们从战乱的地方逃到了黎国,他们听人说黎国的国主仁爱,他们说国主会给予难民住所粮食以及新的生活。而等他们来到这里时才发现黎国根本不接纳灾民,能得到粮食的唯一出路是参军。他们从战争的爆发地逃出来,又怎么会回到那里呢?
终于有人选择不再吞咽口水或者反复的内心挣扎。他们选择用手中的刀或者剑来说话,他们小心翼翼的挪动着刀,不过他们再怎么小心也掩盖不了他们的杀气。
沐寒算不上是个高手,但在战乱年代,国主李鈊还是担心她的安危,所以向江大怪教了她一套“落花流水”的掌法,她天资随佳但不喜武学,所以那套掌法也是半桶水。
就在他们磨刀霍霍的时候,这个一向对危险不怎么敏锐的公主也感动这里杀机四伏。她放慢了啃鸡腿的速度,眼睛有意无意的瞥周围,她的胆怯逐渐溢于言表,在这样一个场合越是胆怯越是会成为别人的目标。
第一道刀光闪过,刀的主人已经见血。沐寒手里拿着一把剑,平时这把剑是条柔软的腰带,沐寒把它别在腰间。只要当沐寒出现危险的时候,它才会以剑的形式出现。
沐寒有些不知所措,拿刀的人很瘦,脖子以下似乎都已经干瘪,沐寒的剑划破了他的胳膊,但他丝毫没有在意这些,他的眼里只有桌上丰盛的食物。
“你想吃的话,可以吃。”沐寒告诉他。
他的眼里有着一丝防备,沐寒把盛着鸡腿的碗想他推了推。他叫唤的肚子让他战胜了他心底最后一丝防线。沐寒从没有看过一个,是这么吃东西的,狼吞虎咽形容不了他所看到的,那真的是恨不得把碗都吃下去。
客栈掌柜的,嘴角抽了抽,邪性的笑了笑。
沐寒发现了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我帮包扎一下吧。”沐寒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把剑从瘦弱男子的嘴里刺出来。
“啊……”沐寒吓得大喊起来。一只手从她腰间一摸,她毕竟学过武术,本能反应的抓住了那人的手,反手一掰,那人痛苦的大喊起来。沐寒突然发现此人的手又黑又小,可能也是饿得,最为黎国的公主她也有听闻民间疾苦,李鈊也经常教导她要勤俭节约。她直到今天她真正懂得什么是民间疾苦。所以她只是拿回玉佩,并没有对他做出惩罚。那人一脱离沐寒的控制,就立马去抢桌上的食物。而桌上的食物早已遭到了哄抢,一旁的店小二也在是不是也捡块肉塞嘴里。沐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混乱的场面,并且沐寒发现还有些眼睛在一旁毫无顾忌的盯着她,她握紧了手里的剑,退到了墙角。抢食物灾民开始拳脚相向,偶尔还有兵刃出现。
“打起来。”店小二凑到掌柜的耳边。
“光你什么事,一边待着。”掌柜的继续算着他的账本,“反正饭钱已经给了,随他们。”掌柜好像想起了什么,笔停在半空,“看着点谁打坏了东西让他赔。”
“知道。”店小二********的接话。
沐寒待在墙角不知所措,她开始怨恨江不缺,都是因为他她才会离开皇宫。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她贴着墙角,向左挪了挪,那些眼睛就跟随她转到左边,她往右边挪了挪,那些眼睛又跟着她转到右边。她不愿意这样被人盯着,她乱了方寸,她疾部的跑向门口。
“小妞,走什么,陪大爷玩玩。”一身灰衣的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他的眼睛里有着对肉体的渴望。他的灰衣上沾着血渍,应该是个经常走江湖的人,他的着装算不上华丽,但可以看出他并怎么缺钱,或者说他不怎么需要钱,江湖人对于钱财并没有太多的偏爱,一个有了实力,别人都惧怕他,那么他也不会在意钱了。尤其是在这个战火纷飞,朝堂疲软的情况下。
“走开,走开。”沐寒讨厌被这样一双污秽眼睛直视,她的剑没有章法的乱舞着,她的所学在此刻完全施展不来,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灰衣男人早已看穿了这一点,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面对沐寒的剑招漏洞百出,灰衣男人很轻巧的用他的斧头挑落了沐寒的剑。可沐寒没有放弃抵抗,她马上打出“落花流水”掌,虽然这套掌法只有半吊子,但毕竟出自大宗师之手。那灰衣男子也是掉以轻心,没想到沐寒突然打出这样一套高明的掌法,他猝不及防,胸口中了两掌。
灰衣男子捂着胸口,“想不到,小妮子还有点手段,不过我喜欢。”灰衣男人不怕反而更加兴奋了,一脸淫笑的冲了上来。
沐寒看他表情,疯癫了一般,吓得招式又乱了,打出两招便被制服。
“小妞从了我,我便饶你不死,不然可有你的苦头吃。”灰衣男子最后的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他把手伸向了沐寒的脸颊。
将要得逞之际,刀光一闪,他的手脱离了他的身体。
他痛苦的嚎叫着,用左手死死的捂着伤口,已让血流的缓慢一点。一个俊朗的年轻男子持刀正愤怒的看着他,他没有问他是谁,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要逃命。他捂着伤口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那个俊朗的男子并没有追出去,因为他并不打算杀灰衣男人。他的目标是黎国的公主。
“公主。”
“你是。”
俊朗的男子看了看左右,他隐隐感到了一股杀气,隐藏的很深。
“我们先出去。”
沐寒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跟随这个至少长的比较正派的年轻人。
两人出了客栈一路狂奔。
“等等我跑不动了。”沐寒一屁股坐地上,“你干嘛跑啊,又没人。”
“公主你是没察觉,有个高手一直躲在暗处。”
“察觉,我察觉到了,”沐寒摸摸脑袋,“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你是谁。”
“公主你不认识我了嘛,我是马丞相的儿子马先达啊。”
“先达,你是马先达!”沐寒高兴的跳了起来,“你不是跟着那个苏河刀王学刀去了。”
“对啊,最近黎国战事吃紧,父亲招我回来为国效力。”马先达的语气透着对黎国未来的担忧,“可我刚回来,就听人说公主离家出走了,我就立马赶了过来,还好赶到了。”
“行,回去我让父亲赏赐你。”沐寒豪迈的说道。
“那,事不宜迟,公主现在就回宫吧。”马先达不是想急着回宫领赏,他是担心公主的安危。
“不行,现在还不能回去。”沐寒是出来找江不缺的,现在江不缺还没找到,她又怎么会回去。
“为什么?”
“我要找一个人。”
“一个人,什么人要公主亲自去找。”
“一个能救黎国的人。”
“是谁?”马先达好像看到了黎国救星。
“道宗大宗主,江不缺。”
就在那一刻马先达眼里燃起的光芒,瞬间暗淡。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他?”沐寒可是坚定的认为江不缺就是黎国的救世主。
“公主我虽然不在沐寒,但关于大道宗的事迹我听说过,”马先达说,“不可否认,江不缺的师兄们确实是厉害人物,道宗也确实为黎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这并不代表江不缺有能力担任护国将军。”
“你不了解他,”刚才还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沐寒立马跳起来,“他是有能力的人,只不过他不愿意在你们面前显山露水罢了。”
“那他可从在你面前露上一手,领兵之道亦或者是拳脚功夫。”马先达的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沐寒唯唯诺诺了半天,最终蹲坐在地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