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相守不宜
丫头们将门一摔,陆老夫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双手抱肩,趾高气扬的道:“手脚要干净些,你是被我儿子休了的,所以陆家的东西你休想带走一分!”话罢,她又向着仆人们道:“查,别让她将我陆府的东西顺了出去!”
“是夫人。”底下的仆人拿过了璎珞的包袱开始翻查起来。
璎珞松了手让他们随意翻查,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这样的羞辱与休妻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昭正巧过来,看到仆人再翻查璎珞的包袱,他皱着眉道:“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啊!都停手,退下!”
仆人们收了手,退了下去,陆老夫人也自知无趣,便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陆昭见人都走了,便前去握住正在收拾包袱的那双颤抖的手道:“我送你一程。”
璎珞抽回了自己手,她咬咬嘴唇,道:“该是哪来的,终归还要回哪去,这一年的相守不宜,璎珞会永生永世都记着陆昭的,他已经刻在了璎珞的心上,谁也代替不了……”
陆昭低着头,脸上尽是难堪之色,他道:“能遇到你真好。”
璎珞嘴角泛出一丝苦笑,不再多言些什么。
两人一路无话走了楼门口时,陆昭将一包银子塞到了璎珞的手中,他青涩的开口道:“日后若是遇到了更好的人,就嫁了吧,一个人挺不容易的。”
陆昭说罢便转身离去,不再多看一眼身后的璎珞,璎珞当时傻傻的站在街上,哭的比鬼还难看,其实她可以不必回楼了,可是除了陆府,除了楼,她真的不知她还能去哪。
偌大的东夏城竟没有她一处安生的地方。
陆昭将银子递给璎珞后,表面上虽是云淡风轻,可他转身离去时,也同璎珞一样哭的伤心欲绝……然而这一切璎珞根本不知是真是假,因为一切有关他的一举一动,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都是她自己瞎猜的。
璎珞回了之后,还是那个只跳舞不卖身的姑娘,她看着那个位置良久,一直在等着陆昭坐在上面问她要三壶酒,一盘牛肉,一盘花生,三碟紧致的小菜,可她等了足足三月也没等来陆昭的到来,却等到了风妈妈传来陆昭的新消息。
“你等的那个负心汉要娶一家大户人家的女儿为妻,婚期就订在明日,傻姑娘别等了,这天下的好男儿多得是,但绝不是日日逛青楼的男人。”风妈妈说罢掩嘴轻笑着下了楼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璎珞重复着风妈妈方才所说的话,“这天下的好男儿多得是,但绝不是日日逛青楼的男人……”
璎珞越是细想越是伤心,她爱上陆昭的什么了,不就是他饮酒时的那份孤独,明明身坐在青楼,可眼中流露出的却是那种绝世的清高和孤寂,他深爱着发妻,才会落魄的如此不堪,可是现在呢,他又是被谁逼迫的非要娶妻的,陆老夫人?还是世俗的眼光告诉他若是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他陆府就没了门面。
这一日璎珞过的浑浑噩噩,她忘了去吃饭,忘了去梳洗,一日回忆着过往的一年,终日以泪洗面,当晚她穿着红纱带着铃铛,从楼后方的一坐高台跃下,落入了冰凉的水中。
与此同时,陆昭正穿着喜袍与新婚妻子共剪着西窗的蜡烛,红烛灯下说着他人听不到的情话。
冰冷的湖水灌入璎珞的口鼻耳中,一直往下沉去,沉,沉落到了湖底,周边围观的人她清晰可见,原来楼后面的这潭湖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
周围的人炸开了一团,道:“有人落水了!”
“有人投湖自尽了!”
“快来救人呐!”
璎珞在水中看着围观的看客越来越多,不乏有人指指点点道:“瞧那不是陆家少爷之前休掉的姑娘吗,怎么投湖了。”
“没听说吗,今个可是陆少爷的大喜日子啊,你说呢。”
落在湖中的璎珞心中一窒,她分不清脸上的那是泪还是湖水,横竖都是不想活着,可最后何必还有受他人的指指点点,思及至此,她猛地起身奋力的向上游去,“哗啦!”一声,幽静的湖面上炸开了一朵朵水花,璎珞从湖中冒了出来,缓慢的爬上了岸去。
周围的看客一惊,怎么后悔去死了?
风妈妈闻声赶来,看到全身都湿透的璎珞,斥责道:“你要死啊!”
璎珞摆手一笑道:“不死了,谁说我要自尽啊,我只不过是闲这呆着太热了,便去湖中凉快凉快,你们这个围观的看客一个个都吃饱了撑的,我没死,也不想死,该干嘛干嘛去!别围在这准备看别人的笑话,与你何干,别人的悲喜与你何干!”
她身上滴着水,指着周边的看客说道,眼中的泪更是抑制不住的往下落,围着看好戏的看客一哄而散,唯有她方才指着鼻子骂的一个男子还站在原地。
“你怎么还不走,说你呢!”璎珞焦急道,她生怕她的这一点无处安放的悲伤被他人轻笑了去。
男子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他一把握住了璎珞指来的手道:“听说你被男人抛弃了,而抛弃你的男人现在又娶妻了,你的心一定凉透了吧?”
一语戳中璎珞的要害,她慌乱的躲避着男子灼热的目光,她的千愁万绪在他人嘴中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事,她挥手一甩道:“与你何干!”
薛乾坤看准了璎珞生无可恋,更或者说是心死成灰,他便日来夜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劝得璎珞重焕新生,说是新生也不过是薛乾坤口中所说的安生日子,和富贵生活。
在没进宫那四年里璎珞确实过着安生的日子,终日和一些花花草草相伴,住在薛丞相的府邸中,一落偏僻的地方,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度过了四年。
这四年里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倒落得像一个世外神仙一样潇洒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牵挂谁,也不为谁落一滴泪。
在第五个年头,薛乾坤和薛丞相计划着如何要将越来越张狂的沈氏姐妹拉下水时,正巧国王一睡不醒,这其中的缘由璎珞便不得而知了,那边正紧锣密鼓的筹备着怎样将沈氏拉下水,这边又计划着怎样将璎珞送进宫。
并将璎珞的名字更为蕙兰,家底也换成了薛丞相的远房表妹。
一来二去,倒是曼纱华主动将沈氏给废了,这也叫薛家人省心了不少。
在进宫前璎珞听说陆昭的新婚妻子又给他添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所以一脉相传的说辞不过就是一个说辞而已……
“所以,您明白了吗?”
天空已经完全的放晴,东边吐露着星星点点的彩霞,曼纱华点点头道:“我叫敬婷给你梳妆,现在是卯时,等到辰时你宫里的那帮宫人便会来这里接你回去,别漏了什么破绽。”
“哼……不过都是薛药师的人,昨日我被他那样**,今个还怕漏什么破绽呢!”蕙兰冷哼道。
曼纱华理了理自己的帷帽道:“作戏总要做足了,我不想你这么快就被薛药师给换了,我还希望你在父王身边待得久一点,起码你和沈氏赵美人都不一样,你是无害的。帮我帮父王!”
蕙兰苦笑着摇头道:“我帮不了你什么,我只能答应你不让薛药师迫害你父王的身子,其他的我都应允不了。”
曼纱华闭目道:“这就足够了。”
陆老夫人的行事作风曼纱华那日是见过的,那是唯一一个在儿时动手打自己的人,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那么也就可想而知,一个不受待见的女子住在她的府邸,会遭受怎么的委屈和虐待,那种有苦说不能说却反被丈夫说成了不懂事不体贴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曼纱华想,这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陆昭生性懦弱,这点风妈妈看的倒是不错,其实这一切早已注定,璎珞还是选择了义无反顾,即便知道往后会伤痕累累。
曼纱华身披着长袍,走在冷清的宫巷之中,偶尔有一两只乌鸦从天空飞过,她笑了,谁都有谁的故事,谁都有谁的悲伤,她只能听听,却不能回去挽救,巫女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翌日,念儿来报:“巫女,沈氏姐妹没了……”
“是薛……”曼纱华惊道。
“不,听看守的老宫人说是双双上吊自杀的,当日您也看到了沈氏被烧了成了那个样子,依照沈氏姐妹的性格,托着这样残缺的身子能活到今日已是不错了。”
虽是无关紧要的人,但曼纱华还是为此感到心痛不已,何时才能安生。
一场风暴结束,日子又过得不痛不痒起来,曼纱华极少去见蕙兰,只是偶尔听到王后说起,这个女子还算是乖巧懂事,在国王身边服侍的长一些。
以至于薛乾坤和薛丞相想要密谋些什么曼纱华就不得而知了,他们想要更多更长久更稳固的权利,所以不得不在国王的身边安插一个又一个的眼线,然而决定权还在国王的手中,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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