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潇潇竹林里便走出一人,青蓝色长袍在碧绿竹林里徐徐而来,当真是清雅明透。
李小九远远望去,却觉得那人眼熟,等到走进一看,才堪堪的放下了心来。
却原来是慕容云夜。
二十多岁的年纪,却是眉目如画,仿若远山神子般,让人心中惊叹。
“我见你就不归回,却没想到你跑来这修竹林修身养性,当真是稀奇。”慕容云夜微微一笑,在慕容子息的对面坐了下。
“不过见了一位故人罢了。”慕容子息颌首,示意李小九前去倒茶。
“故人?”慕容云夜挑挑眉,接了李小九倒的茶,道:“那让我猜猜,这位故人我认不认识。”
慕容子息瞥了一眼慕容云夜,道:“九叔叔你也不必开玩笑了,我知晓你全都听到了。”
眼见被慕容子息拆穿了,慕容云夜摸摸鼻子,道:“你这心思可真是剔透,若是旁人在你身边,恐怕一日都受不了。”
慕容子息有些失笑,转头看了一眼李小九,道:“那不知道小九你,是如何看我的?”
李小九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只道:“若是殿下能够多用点心来读书,少算计别人,那我可是谢天谢地了。”
这话引的对面的慕容云夜哈哈大笑了起来,慕容子息亦是带了几丝笑意,道:“你这丫头,看来几天不教训你,当真是不知道规矩了。”
李小九也被逗乐,明眸皓齿笑起来格外的明艳。
慕容子息拍了拍李小九的手,道:“坐下去,看你站着我都替你累。”
李小九轻快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在慕容子息的身旁坐下,面上笑意不减,道:“靖王爷来这修竹林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还真的是来寻我们家太子的么、”
慕容云夜的心思被李小九看穿,索性也不再隐瞒,道:“你这丫头若是再跟着子息学两天,只恐怕是个人的心思都要被你看穿了,当真是可怕。”
李小九却是觉得理所当然,哼了一声便执手去倒茶,嘴角的笑意却是不曾抹去。
“好了,莫要闹了,九叔此番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慕容子息挑挑眉,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宫中的一些琐事罢了。听闻杨妃生病,六皇子遍寻名医不可解,眼下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呢。”
这话一出,倒是让对面的两人有些面面相觑。
杨妃的身子一向很好,怎么这回忽然病重了,难不成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慕容子息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道:“病就让她病去,母后尚在禁足之中,东宫又远在风城,这事儿怎么扯都不会跟我们有任何关系,且让她自己病去。”
慕容云夜点点头,复而道:“你这几日是准备要将你哥哥接来?”
慕容子息嗯了一声,道:“他母亲已然过世,以前那些前尘往事也就不要再去追究了,他一人过的清苦,我将他放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说的圆满,慕容云夜也只点了头,道:“那便是最好。杨妃那边,还是要防着些她。莫让她与皇嫂之间,又起了什么纠葛。”
“嗯。劳九叔费心了。”慕容子息应了一声,随即眉间深深浅浅的,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慕容云夜摆摆手,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去了。
李小九抬头看了一眼慕容云夜离去的背影,道:“你当真放心杨妃?”
“怎么可能,看来,是要找个机会去看望一下杨妃了。”
李小九知晓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便不去打扰他,只默默的坐在他身旁,思索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此时,正是修竹潇潇。
话分两头,风城此时正是一派夏日明媚,而皇朝之中,却是已然下起了秋雨。
胜朝门前,李小九一身碧绿长裙执伞站在一幕天雨之中,看似身形单薄,但周身所散发的气质却是让人不敢怠慢眼前的这个女子。
李小九抬头远望,却只看到甬道上向着自己奔来一个身影,脚步虽慢却样子却是十分慌张。
“怜月姑娘初次进宫,老奴礼数不周,还请姑娘恕罪。”
“周公公客气了。”李小九淡淡道了一句,随即也不再去理会那弓着身子站在自己面前的周公公,径直往前走去。
伸手悄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李小九不禁有些心跳,想不到慕容子息竟然会悄悄的让自己顶着神医之女的名号潜回皇城。当真是无所不能啊。
想起仲琴替自己易容时一脸想笑的表情,李小九就恨不得将那二人踹出门外,这什么馊主意,还偏偏让自己来执行!
当真是可恶至极!
那老奴心中也是有些发虚,虽是雨天,可是额上竟然出了汗。见到李小九往前走去,那老奴也毫不含糊,急忙走上前去替李小九打伞,一路引着她往飞凤宫走去。
这神医之女可是六皇子在民间请来为杨妃娘娘请病的。如今太子不在宫中,这六皇子便成了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他请来的人,可是怠慢不得。想到这里,周公公的后背上冷汗浸了一片,执伞的那只手也是微微一抖,抖了雨丝飘落下来。
李小九察觉此状,幽深的眸子抬头看了一眼周公公,笑道:“周公公何必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姑娘说笑了。”周公公勉强一笑,急忙引着李小九穿过长廊,而长廊的尽头就是飞凤殿。
殿前一点明黄色彩,不用说便知是慕容子烈。
李小九微微垂眸,手上的串珠却依旧是转的缓慢自在。整个人气质十分舒缓。慢慢的慕容子烈走去。
慕容子烈心一跳,鼻尖就袭来一阵淡淡的檀香味儿。一抹碧绿色的长裙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六皇子亲自迎接,怜月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呢。”李小九站在慕容子烈面前,微微笑道。
声音轻柔的如同佛祖手中的那朵白莲,慕容子烈心下竟然缓了缓,才道:“姑娘说笑了,外面雨大,还是入殿来吧。”
李小九点点头,转身进了飞凤殿,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李小九心中了然几分,跟着慕容子烈就入了内室。
果然内室珠帘软榻上卧着一个女子,发髻略略有些散乱,脸色也是十分苍白,看样子倒是真的缠绵床榻多日。
往日那般的嚣张气焰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的身体,看来还真的是病来如山倒啊。
李小九微微一笑,道:“杨妃娘娘病了许久,六皇子可是十分担心呢。”
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瞬时有些变化,床榻上的女子苍白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即虚弱的笑道:“子烈孝心,本宫一直都是知道的。”
“杨妃娘娘身子要紧。”李小九站在一旁,眯着眼睛看了看她的脸色。
“姑娘一直都是随父亲隐居,此番要姑娘入宫,真是多有失礼。”杨妃斜倚着靠在雕花床边,眉宇间十分虚弱。
忽然间这么客气的杨妃还真的是让李小九有些侧目,恐怕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的病,有些严重了吧。
李小九眯着眼看了一眼杨妃,脑海中忽然一片清明,前几日皇帝刚刚选了新秀,听闻有众多美人入得宫来,恐怕,杨妃眼下对自己这般客气,是真的怕失了皇帝的宠吧。
“不妨事。”李小九微微垂眼,道:“此生能够入宫已是民女的福气,娘娘不必客气。”
李小九微微一笑,转身坐在床榻旁,伸手抚了抚杨妃的额头,看了一眼,站起身来。
慕容子烈有些惊讶,不禁问道:“姑娘这是……?”
李小九微微一笑,道:“看太医也无用了,看了也不会好。”
这一句话算是将慕容子烈和杨妃彻底震住,殿中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慕容子烈心中顿了顿,急忙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小九一笑,道:“若是寻常的病也就罢了,吃些药将养几日肯定会好。杨妃娘娘此番缠绵病榻已有半月有余,我刚才看她额上,隐隐的有乌黑作祟,怕是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呢。”
慕容子烈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紧,深黑的眸子中隐隐的掠过几丝怒气,道:“这宫中见不得人的事太多,却不成想这肮脏之事竟然将母妃搅了进来,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烈儿!”杨妃皱皱眉,轻声呵斥他一句,转而看向李小九,有些迟疑的问道:“姑娘所言,可当真?”
李小九自然听出这话中的疑虑,微微一笑道:“杨妃娘娘若是不信,那权当民女没有说过。”
说着,李小九便是起身,双手合十鞠躬道:“民女告辞了。”
“站住,你是什么东西,让你走了么!”慕容子烈皱眉,对着李小九准备离去的背影呵斥道。
自己便访名医为了能够给母妃治病,找到这大夫也不过机缘巧合,可是眼前这女子竟然如此狂妄,当真是让自己不爽。
李小九微微笑,果然这才是慕容子烈该有的样子啊。
李小九转身看向慕容子烈,道:“六皇子请民女来,是为杨妃娘娘治病的,如今病源已经找到,六皇子何故不让民女离去?”
“你?!”慕容子烈语塞,眼前这个丫头当真是伶牙俐齿。
“若是无事,那民女就告辞了。”
话罢,也不给那两人反应的机会,转过珠帘就出了飞凤殿。慕容子烈望着李小九离去的背影还想要说话,却是被杨妃拦住了。
话说到此,李小九已然是将该说的都说了出来,若是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若真如她所言,那么这后宫,必定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想到此,慕容子烈的脸色不禁暗了暗,飞凤殿中余香袅袅,却是已经冷了下来。
李小九早已是脚步轻快的出了飞凤殿,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握紧了串珠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依杨妃的脾气,恐怕这后宫,还真的是要翻天覆地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小九眉眼中深深浅浅,站在廊下略略思索了一分之后,刚要转步走出去,后面却是忽然想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听声音,倒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姑娘留步!”
一声急促的喊声叫住了李小九,李小九微微皱眉,转头看向身后,却只见一总管模样的人朝着自己疾步走了过来。
廊下细雨重新飘了下来,李小九转过身静静的看着那朝自己走过来的人,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留步,皇上有请。”那总管模样的人急促的喘着气,可能是看到李小九那般悠然的姿态,也不敢太过怠慢,恭恭敬敬的请她。
果然,该来的迟早都会来,想起慕容子息那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李小九实在是无法平静下来。
果然,自己就只是给太子殿下跑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