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这声音,正是多日未见的荣烈。
李小九听到这声音,却只想感慨一句,冤家路窄。
说话间那侍卫已经将门推了开来,一道屏风立在眼前,屏风后人影被烛火印的轻轻晃动,一股檀香的香气传来,李小九向前迈了一步,却是在这浓重的檀香味里,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李小九脚步一顿,眼神微微眯起看着那烛火映衬下的影子,略微有些迟疑,却只听道身后的侍卫道了一句:“姑娘,你还不进去?”
这话倒是不容迟疑了。李小九回头看他一眼,眼眸深深的,差点将那黑衣侍卫的心绪看穿,黑衣只觉得两道灼热的视线定在自己的身上,有些受不了,只好失礼推了李小九一把,将她推进门内,继而关上了门。
空气中檀香味儿甚重,李小九皱了皱鼻子,绕过屏风,果然看到荣烈正坐在桌案前,而他的面前,竟然还摆着一盘棋。
“姑娘好久不见,可是安好?”荣烈转头,正巧对上李小九的目光,不由得笑了一声。
见他面色如常,声音亦是清亮,似乎是不像有伤在身的样子,不过这屋中的血腥气又是哪里来的?
可转念李小九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面上的人‘皮面具,乔装成这样也被荣烈看穿了,看来他倒是十分的不简单。
“公子好眼力,我原本以为自己的易容术有多么高超,却不想竟然一眼被公子看穿了。”
荣烈却是摇了摇头,道:“姑娘只知自己易了容,可是这周身的香气却仍旧未变,姑娘是太子伴读,深得太子荣宠,用的香粉自然也是不同。这芽茶香,可是天下难得呢。”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慕容子息的错,李小九在心中暗暗的啐了一句,此时却又听荣烈道:“而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太子殿下,恐怕也已然到了这风铃渡口了吧。”
李小九上上下下扫了一眼荣烈,道:“公子果然聪明,此番偶遇,可真是意外惊喜。”
只恐怕是只有意外没有惊喜吧。
李小九的语气似乎并不怎么和善,荣烈却也不生气,只道:“姑娘难道只觉得这是巧遇么?”
李小九知晓荣烈是在套自己的话,也不多说,只在桌前坐下,道:“那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别的原因?难不成?难不成三皇子是跟着我来到这风铃渡口的?那小九当真是十分惊喜了。”
“……”荣烈不禁有些失笑,道:“姑娘玲珑心思,不错。此番,你我确实偶遇。”
好好一番话说成了绕口令,李小九瞥了一眼,却只见到棋盘的旁边竟然还有一把短剑,周身皆是青蓝色,可剑柄中央却偏偏镶了一颗血红色的宝石。可这般搭配,竟然不让人觉得有些突兀,反而是恰到好处。在烛火的映衬下,顿时熠熠生光起来。
李小九的目光全然落在这把短剑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的样子落在荣烈的眸中,倒显得有一丝的可爱。
“看样子李姑娘,是十分喜欢这把短剑了?”荣烈看着李小九的表情,顿时起了一丝的逗弄之心,不禁笑问道。
李小九收回自己目光,刚才目光中的热情顿时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了一副冷静的表情,道:“难不成,三皇子是故意将这剑摆在我面前让我看的?”
荣烈却是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这把剑,是我当时承诺太子殿下,要赠与姑娘的。”
赠与她的?
李小九在脑海中思索几分,才忽然忆起当初慕容子息用玄九丹交换的条件,正是这把剑!
如今看来,这把剑倒是配的上那玄九丹。
李小九望了一眼清风剑,继而抬头对荣烈道:“看来三皇子是打算将这剑赠与我了?如此甚好。”
说完,便伸手要去拿剑。
荣烈却是眼疾手快的按住了剑柄,剑身被拔出,果然如同剑鞘一般,浑身青蓝翠色,看起来甚是漂亮。
屋中烛火劈了啪啦的响了一阵,继而恢复往常一般的平静,李小九手抓剑鞘,却是被荣烈按住剑柄,两人目光对视,颇有些僵持不下的意味。
李小九见状,轻笑一声,伸手将剑身合入剑鞘之内,面上十分潇洒,道:“看来荣烈皇子,倒是有几分舍不得呢。”
这话,语气中都带了一丝讥讽的意思。
不过荣烈却仍旧是一副平静的样子,道:“这剑,荣某既然答应了要赠与姑娘,那必然是不能反悔的,只不过荣某还是想请姑娘,再帮一个忙而已。”
果然是有事相邀,不过这么巧就让自己赶上了,也确实是有点匪夷所思。
李小九挑挑眉,道:“那不知,三皇子是说的什么事?”
荣烈却是并未搭话,只站起身来,走向床边。李小九看着他动作,她方才进屋的时候便看到了床上的帘子被放了下来,只觉奇怪。此时倒是觉得,恐怕另有乾坤。
“还请姑娘过来吧。”荣烈在床边站定,却是不伸手掀帘子,只等着李小九过去。
李小九站起身,走了两步到床边,却只见荣烈伸手掀了帘子,床上,竟然是躺着一个女子。
李小九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这场景倒是有几分似曾相识。
荣烈看了一眼那躺在床上的女子,面上有些痛苦,道:“却是我害了她。”
李小九并没有理会荣烈的话,只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女子,却只看到她有些青白的皮肤下,似是有东西在涌动,这症状,明显的和素心是一模一样!
“这症状多久了?”李小九眯眯眼,面上也变的沉重起来,定在荣烈身上的眸子也变得有些深沉。
荣烈知晓事态严重,也老实答道:“三个月。”
“啧。”李小九执起女子的手臂,探了探她的脉象,随即又将手指贴在那女子的脸上,将手指伸了回来。
“敢问姑娘,这是什么症状?”荣烈有些心焦,可是看着李小九的模样,却又是一副不敢多问的样子。
“三皇子带着这姑娘,去过江南吧。”李小九抽出放在袖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问道。
荣烈一愣,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李小九冷笑一声,道:“若我猜的没错,这位姑娘三个月中醒了三次,每次醒来身上便恢复到如常人一般。不过不久,便又睡下了。”
“正是如此。”荣烈听到李小九这样说,顿时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道:“不知姑娘何解?”
“无解。”李小九干脆道,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这位姑娘,不是生了病,只恐怕是,中了蛊。”
“什么叫做无解?难道连你师父,都救不了她么?”荣烈声音不禁有些怒意了,冷冷的盯着李小九。
“我师父也不过是个大夫罢了,这蛊虫之事,你以为他很是精通么、”李小九也是有些心烦意乱,语气也不由得冷淡了几分。
“蛊?”荣烈有些慌张,目光落在李小九的身上,不由得有些心乱。
“北荣深处塞北,对这西南苗疆不曾了解也是情理之中,这蛊虫正是苗疆人的一种秘术,传说中蛊虫可以控制人心,为我所用。而这位姑娘的蛊,叫做离情。”
“离情?”听到这名字,荣烈的心不由得紧了一分,道:“若真是无解,那便要看着她死么?”
“那倒也不会。”李小九听出他声音中压抑着的悲痛,安抚道:“三皇子有所不知,我此番南下苗疆,也是为了这离情而去。我原本以为这离情只不过是个偶然,却不想三皇子也遇到此番事,只恐怕,这其中大有玄机。”
听到李小九这话,刚才还在心绪翻腾的荣烈也不由得安静了几分,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身上,十分悔恨的道:“若是我不带她下什么劳什子江南,恐怕,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李小九看了一眼那女子,不由得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三皇子什么人。”
荣烈扶额,眉头深深的皱在一起,道:“是我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
“……”还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家人。
李小九将那女子床前的帘子放下,心中还在惦记着那离情,皱眉问道:“那不知三皇子,是和这位姑娘在哪里遇到这蛊虫的。”
“郁南城外,当时我与妹妹赏月归来,妹妹看到有蝴蝶飞走,顿时起了玩心快走了两步,我追到她的时候,她已然晕倒在一个巷子之中。这三个月来我访遍了郁南城的所有名医,直到今日在风铃渡口,遇到了姑娘。”想起这三个月来所受的折磨,荣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面上憔悴清晰可见。
李小九摇摇头,对此也是深表同情,刚想要下手拍荣烈的肩膀以示安慰。荣烈却是忽然眸中神色一凛,猛然拉着李小九转了个身,吹了屋中的蜡烛。
李小九心中一惊,却并没有开口询问,眼神瞟到窗外,却是只见有暗影攒动。鬼鬼祟祟的呆在窗外,似乎想要破窗而入。
荣烈的这间屋子处在一个偏僻位置,便是进来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响动,荣烈紧了紧抱着李小九的手臂,却是猛地一下子破窗而出,抱着她逃了出去!
看来这一晚上,是注定要过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