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深感愧疚,目光再一转,便瞧见了紧随张氏身后的玉姝。
她怀里抱着个什么?
看耳朵和脸型似乎是猫?又不太像。宋成颦了颦眉,他还没见过粉色的猫,蹄子上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像是套了四个鸭蛋壳。
兴许是西域来的稀罕品种吧。
这一会儿功夫,宋成就觉得自己太过孤陋寡闻。
眼光上移,玉姝大大方方与他对视,朝他微笑着点点头。
宋成也想对她笑,扯扯嘴角,试了几次,终于作罢。
太久没笑过,不记得怎么笑了。
“慈晔,去查!”秦王的女儿被人偷袭,不管是谁,定要他们血债血偿!说罢,宋成缓步来在池昊身侧,眸光紧锁住他背上的羽箭。
此箭名飞凫,全长三尺一寸,箭头二寸六分,隼羽杨木杆。
那是东谷第一杀手汤隽的箭。宋成之所以来迟,全因中了汤隽的调虎离山之计。
宋成眸光一黯,千算万算,还是中了他的圈套。
闻言,玉姝秀眉舒展,这人干脆利落没废话。
讨喜!
玉姝淡然说道:“不用查了,是蒋蓉。”
蒋蓉?宋成想了想,便了然,凉州刺史蒋楷的女儿。如果是她的话,那这事儿还不太好办了。
“怪我逞强。”玉姝又道。
祸从口出,就是如此了。
封石榴撇撇嘴,“不怪玉姝,是蒋蓉无理在先。”
“你们都是受我所累,是我的错。”玉姝轻轻靠在张氏怀里,“阿娘,我以后会多为身边人考虑,不会贪图一时之快。”
“要怪就怪蒋蓉仗势欺人。”张氏抚上玉姝额发,心疼不已。
刺史之女不但欺压百姓,为一时之气竟干出此等杀生害命之事!那蒋蓉真是个天大的祸害!
不多时,磊叔带人骑马赶至。
如此,振威镖局,宋成四人,还有玉姝等人合在一处。见过礼之后,得知老大姓陆,单名一个峰字。待磊叔为池昊处理好箭伤,天都黑了。
宋成四人手脚麻利,分工明确。他们搭好了帐篷,燃起篝火,还用顺伯伯的黄蘑菇煮了一锅色香味俱全的米粥。大家都饿坏了,西里呼噜吃的底朝天,就连阿豹也喝了一小碗。
夜已深沉,张氏和封石榴累极了,吃完粥便钻进帐篷休息。马车被劈掉的一角用棉被遮住也能挡风,众人合力把池昊挪到车里,老包和他就在车里凑合一宿。
喝粥时就不见了桂哲和秋昙的人影儿,不知宋成吩咐他们去做什么。
陆峰一直没机会跟张氏单独说话,这会儿守着篝火跟磊叔喝起了闷酒。押镖路上,即便想要借酒浇愁,也不能痛饮。两口白酒下肚,陆峰便换了温水,咕嘟咕嘟猛灌好几口。
慈晔趁阿豹睡的昏天黑地,给它四蹄重新包扎上药,身上也收拾干净,瞧着有点猫样了。玉姝笑眯眯的谢过。
宋成见玉姝并无睡意,很有闲情的取出茶具为玉姝烹茶,一会儿工夫茶香四溢。他给陆峰和磊叔也端过去两碗。
篝火两旁气氛融洽敦睦。
玉姝坐在陆峰对面,边烤火边执起片刀细看。这把刀精铁打制,确实是官制。
她在这边翻来覆去看的仔细,也勾起了宋成的兴致,凑过来,对玉姝道:“小娘子,这刀是那班贼匪所用?”
玉姝嗯了一声。宋成神色一滞,嘀咕一句,“蒋楷好大胆子。”
用官家兵器,行恶匪之事也就罢了。关键是,刀把上花纹繁复,其中居然阴刻一枚绿豆大小的蒋姓族徽,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玉姝把这族徽指给宋成,宋成骂了句,“蠢货。”
玉姝自嘲一笑,想不到真叫她给说中了。蒋楷果真不安于做刺史,想要隧葬。
祖父就曾因纪侯王慎府中放了几支为其父亲陪葬用的长矛诛了他三族。听说,那些长矛都生锈了。官制刀上刻着蒋姓族徽,且看赵旭如何处置蒋楷。
凉州刺史,从三品,有调兵职权。蒋楷前任,应该也是柳维风的心腹。凉州地界儿,柳维风究竟安插了哪些人?
玉姝一概不知。
按理说,她应该叫柳维风一声叔公。可她跟柳媞不甚亲近,连带着对柳维风也很抗拒,逢至过年才匆匆见上一面。她记得蒋超,也是因为柳媞极喜欢的一支玉如意,是蒋超送的。柳媞每次把玩那支玉如意,都要提一两句蒋超如何如何。
玉姝将此事前因后果又再梳理一遍,蠢笨的那个或许不是蒋楷而是蒋蓉。
因为被玉姝在大庭广众落了面子,蒋蓉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回到凉州城便纠集人手来取她性命。羊角坡出了名的马贼闹得凶,他们在此地被杀,全推到马贼身上就完了。
那蒋蓉必定当她们是一般妇孺,没想到老包和张氏都是练家子。
偷鸡不成蚀把米,留下了能置蒋楷于死地的证据。
想那蒋蓉做这件事定是瞒着蒋楷的,不过以蒋蓉的鲁钝能瞒的了多久?
正想着,慈晔走过来,凑到宋成耳边低语几句。宋成眉头拧成川字,沉吟道:“无妨,他并非为了我们。”
玉姝见他二人神色有异,便问:“何事?”
宋成没想到她有此一问,愣了愣,还是压低声音,老实作答,“百里恪在凉州。”
百里恪?谁啊?
玉姝颦了颦眉。果真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的朝堂换另一批人在混了。
“左都御史,百里恪。赵旭心腹。”声音压的更低,只有他跟玉姝能听得清楚。
玉姝眸光一亮,想什么来什么,掂了掂手中片刀,小声咕哝,“太好了,这把刀有去处了。”
既是赵旭心腹,定然不会与蒋楷同流合污,比凉州的官靠的住。不过,如何跟这个百里恪搭上关系?
宋成大致猜到玉姝要做什么,但他并不说穿,静静等玉姝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