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童是四人中唯一的男孩子,读书写字对他来说,诱惑力的确非常大,可在性命攸关时读书写字不顶用,两相权衡之下,做了决定,“小娘子,我想习武保护你们。”若是再遇上羊角坡那般险境,他就第一个站出来护主。
银钏明白弟弟心思,也道:“是啊,小娘子叫莲童学功夫吧。”
莲童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玉姝欣慰的点点头,“不过,还是要认得字的。我不求你们诗书满腹。信件账册都得会看才行。要不莲童辛苦点,都学着好吗?”
都学?这就是文武双全了呀!莲童激动不已,郑重其事应下。
“每日下午,我教你们认字。”
小娘子亲自教?!四人欢天喜地,点头如小鸡啄米。
玉姝莞尔一笑,打趣道:“先别高兴的太早,哪个敢躲懒,是要罚的!”说罢,抱起睡得香甜的阿豹,对莲童和银钏道:“你俩随我来!”
她在头里,莲童银钏紧随其后,来到前院。
老包吃过早饭,懒沓沓的歪在床上看变文,正看到扣人心弦关键处,银钏在外叩门,“包大叔,小娘子找您。”
一听这话,老包顾不得身上有伤,一个鲤鱼打挺下到地上,拢拢衣领,打开门。
门刚一分开左右,阿豹娇娇弱弱喵一声。老包心里咯噔一下,垂首对上阿豹清澈无暇的大圆眼。
这猫伏在小娘子臂弯,不闹人不挠人,乖乖巧巧,真有猫样。一离开小娘子,就不是它了。不大点儿个小玩意儿,昨天把他这副老骨头都折腾散了,比打架揍人还累。
阿豹歪着小脑袋,黄水晶似得大眼忽闪忽闪,冲着老包柔柔细细又喵一声。
老包眼角一抽。小样儿!装的挺是那么回事呢。
见老包神色不定,玉姝以为自己来的唐突,便笑嘻嘻的没话找话,“身子好些了吗?”
老包目光从阿豹脸上移开,对上玉姝关切的目光,“好多了。”
玉姝点点头,顺着阿豹背毛。二人相对无言。她实在不太擅长兜圈子,“我有一事相求……”
“哎呦,小的可当不起啊!”老包连连摆手,手中握着的变文来来回回在玉姝眼前摇晃,“小娘子有事尽管吩咐。”
玉姝双眸紧紧锁住书册上的《赵矜变文》四个字,哽咽难言。
竟有人为她写了一本变文?
满荔?虞是是?还是三位哥哥?
不会,不会是他们……
以满荔的才学写不出。虞是是乃是方外之人,不再理红尘俗事。至于哥哥们,恐怕还不知道赵矜身故的消息吧?
到底会是谁呢?
莲童、银钏、老包都在等着玉姝示下。
但见玉姝呆呆愣住,容色青一阵白一阵,银钏不无担忧的轻声询问:“小娘子莫不是受了风着了凉?要不要唤花医女过来瞧瞧?”
闻听人声,玉姝将目光从那本变文上移开,强打起精神,继续说道:“老包,我给你找了个小徒弟。”
小徒弟?
老包疑惑着瞟了眼站在玉姝身后的莲童,“小娘子,
您是说……”
玉姝颌首,“你先教两天,看看莲童是不是习武的材料,若不是就别强求。”
比起哄阿豹,教人武艺绝对是美差。老包痛痛快快答应了。
银钏从旁用胳膊肘杵了杵莲童,莲童会意,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莲童这一拜,老包有些不知所措,忙搀扶他起来。莲童站起身,仰头看着老包。四十来岁的汉子,肌肉结实,往那一戳高山似的,光是瞧着就让人觉得踏实。莲童再看看自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紧抿着嘴唇,暗暗发誓,一定好好练,长大了要跟师父一样。不由得豪气顿生。
正事办完,玉姝把阿豹交给银钏,一指变文,“那个给我看看。”
老包双手奉上,玉姝接过,一目十行粗粗翻看。老包在旁讲解,“赵矜乃是故太子之女,颇有才名。可惜了,摊上个狠毒的亲娘,搞得如斯下场,当真可怜。”
玉姝吸了吸鼻子,岂止可怜,还很可悲。攥紧变文回到西厢,玉姝细细从头再看一遍,其中并没有详述赵矜右臂因何而残,反而含沙射影的将一切都归罪于柳媞。
事实确是如此,玉姝却觉得不大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便不再深究,把金钏唤进来,低声吩咐几句。
金钏面有难色,“小娘子,这样怕是不好吧?”
“不就是去成衣铺子买几件男装回来吗?有什么难的?”玉姝板起脸孔,“我的话你不听?”
小娘子是王爷嫡女,哪能跟市井儿似得,穿男子衣服招摇过市。
金钏额头冷汗冒了出来,“小娘子息怒,不是婢子不听,而是不合规矩。”
主子犯错,婢子遭殃。金钏心里一通哀嚎。王爷要知道她不但不规劝,反而同着小娘子胡闹,是要罚的。
玉姝淡淡说道:“嗯,那我自己去吧。”
唉,小娘子这是铁了心了!
金钏苦着脸,不情不愿说一句:“婢子这就去办。”拿了钱叫上茯苓一起有个参谋。
京都皇城。秋水宫。
天未亮,赵昕就要起身梳洗,去往崇文馆。未等赵昕离开床榻,祚俢伸手拽住他的衣角,“殿下……”朦胧未醒的人儿,喑哑迂回轻声唤着,好似奶猫的爪儿挠在赵昕心尖,痒痒酥酥。
赵昕含笑,一手拈起衣角轻轻从祚俢掌中抽离,一手握住祚俢的手塞进被子里,柔声道:“仔细着凉。”
祚俢绿眸微眯,在被窝里反拽住赵昕小指,晃晃悠悠,依依不舍,“殿下何时归来。”
赵昕又再坐下,抚上祚俢白皙光洁的额头,语调柔缓几分,“唔,我要去长春宫陪母后用午膳。下昼,下昼回来我教你写字。你多睡一会儿。”手指滑至祚俢粉润唇珠,徘徊不去,“我先教你写祚俢二字,如何?”
祚俢双颊绯红,低声应了。
赵昕一走,秋水宫里便了无生气。祚俢难再安睡,又不愿起,静静躺着想心事。他阿娘是胡姬,千里迢迢来在南齐同乡开的酒肆里谋生。
能去胡姬酒肆饮酒的多是贵族子弟,文人墨客。
才子佳人,共赴白首才叫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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