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风了。
窗外飞沙走石,吹打在桃花纸上,嗑嗑作响。
玉姝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宋成所言,字字句句入耳入心。
正所谓三岁看到老,幺妹就是那等好人好话记不住,赖人赖话唯命是从的性子,她这脾性一辈子改不了。
玉姝翻个身,思量着待池昊伤好了,另外寻处宅子,拿点钱帮他俩安个家。至于以后的日子过成怎样,全看他二人造化。不能为了报池昊的恩情,让身边人落入险境。
这次幺妹恨阿豹,下次恨张氏、恨封石榴,天天提防都防不过来,也着实累心。打定主意,便觉松快,搂着阿豹沉沉睡去。
清早起身,梳洗完,玉姝仍着男装去往正房与张氏、封石榴一同用早饭。
金钏抱着猫,苦着脸,小娘子这是扮郎君扮上瘾了。
用过饭,封石榴、琥珀还有画眉把阿豹围在当间儿,一人拿个五彩线拴着的小绣球逗它玩。门外,风势不见减弱,反而越来越大。花医女过来给张氏换药。从前院到后院,这么大点的功夫,花医女的药箱上就蒙了一层薄薄的黄土。
趁着在里间换药的功夫,张氏与花医女念叨起彩春来。花医女也听说彩春被王爷送回东谷,交由郡主发落,忍不住担忧,“如此一来,郡主怕是要恨上小娘子了。”
张氏对安义郡主并不了解,但她知道郡主来年就与皇子昕成婚了。待玉姝回到东谷跟她也碰不上面。
“不怕、不怕!郡主来年就大婚了。”惹不起,咱躲得起啊。
创口已经结了痂,花医女蘸了点药水在结痂的部位抹了两圈儿。凉意沁骨,张氏嘶嘶的倒吸几口冷气。
“郡主、记仇。”上完药,花医女为张氏拢好中衣。
安义郡主像极了她的生母铁氏。表面看来,人善心美,其实呢,口蜜腹剑。尤其是安义郡主要嫁给一国皇子,若然叫她得势,可了不得了。盼只盼,皇子昕与她不睦,那她就没底气作妖了。
张氏穿好衣裳,转头看向花医女,“她要不嫌累就记着。我玉儿也不是好惹的!”
从玉姝处理这些麻烦事上不难看出,她可不是任由安义郡主搓圆捏扁的主儿。
这一点,花医女倒是颇为认同,“不过,小娘子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张氏明了,握住花医女的手诚心道谢,“放心吧,回头我叫玉姝多加小心就是。花医女费心了。”
花医女面上一红,“哪里、哪里。”
“前儿阿豹在你那屋惹的祸,我还没同你道声对不住呢。阿豹就是个猫儿,不懂人事。你别往心里去,玉儿也觉着怪不好意思的。”张氏诚心诚意说道。
花医女并没怪责阿豹,可听了张氏这番话,心上一暖,“阿豹不是故意的,它就是看不见小娘子心里急。你们也无需挂怀,药没了再配就是了。”收拾好药箱,抿抿唇,说道:“方才我去厢房为池郎君检视伤口。他恢复的不错,再将养个十天半月的,就没大碍了。”叹口气,“幺妹还是唧唧歪歪……”
唧唧歪歪是客气的说法。幺妹还不知好歹的缠磨池昊,叫他来向小娘子讨了身契去。
闻言,张氏冷冷哼道:“要不是看在池郎君救了玉姝的份上,我都想把她发卖了事。年纪小,也不能凶残到要杀了阿豹!”
“正是这个理儿。”花医女颌首,“小娘子断不会心软吧?”
张氏大咧咧一拍胸脯,“有我在,绝不能留下幺妹!”
能够决定幺妹命运的玉姝,带着茯苓、银钏去到小库房里点验馆陶牧送她的礼物。
玉姝照着礼单一样样念,茯苓和银钏两个一样样点。
说是薄礼,可一点都不薄。衣料、首饰、药材、还有几包胡麻,周到又周全。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合上册子,玉姝用手点指装着何首乌、人参的礼盒,道:“回头把这些给花医女送过去,就说替阿豹赔罪。”
茯苓以前是种瓜菜的,对药材也懂点儿,“小娘子,那俩何首乌都长成人形儿了,俩还是一对儿就更难得了,咱留着吧。”
玉姝噗嗤一乐,“给花医女还能物尽其用。留下来顶多炖个鸡鸭鹅,不更糟践东西?去了好好跟花医女道个歉,就说阿豹还小,不懂事。等它大点儿……”玉姝叹口气,再大点儿,可能还不如小时候呢,“就说阿豹还小,不懂事,其他的不用说了。”
茯苓和银钏对视一眼,俩人拼命忍着,尽量不笑出声。
京都皇城。思懿宫。
宁淑妃食指轻抚小葵脸蛋上那点胭脂红,笑吟吟对宁庸道:“长春宫啊,这些日子可是不安生呢。万宝处置了秋水宫的那个……”想说那个小倌,又觉得小倌二字脏了嘴巴,索性略过,“到底给处置了。哈!这出戏真好看!”
不止戏好看,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整个后宫就那柳獠子,蝎子拉屎独一份,生出个带把的。可这带把的,也喜欢带把的。真真儿笑死人了!你给二哥送信了没有?叫他也乐呵乐呵!”小葵用它小巧的喙轻轻啄在宁淑妃手指上,引得宁淑妃又是一阵娇笑。
“七姐!”宁庸含笑阻住宁淑妃话头。又不是市井儿,怎好说话这般粗鲁。
宁淑妃乐不可支,根本没意识到方才所言多么不雅,与她身份多不相称。
“就凭赵昕那草包样儿,还想当皇帝?哼!下辈子也轮不着他!”宁淑妃不屑的冷哼一声,“诶?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皇后那转转?”
“二哥还没回信儿呢,再等等吧。”宁庸端起金盏,浅浅抿了,“算算日子,赵昕断袖这好消息二哥应该收到了。回信就是这几天的功夫。皇后那边,你也别太冷淡,该走动就走动。”
宁淑妃乖觉的点点头,“嗯,我省得了。”
凤寰宫跟思懿宫气氛差不多,跟过年似得,上上下下一派喜气。
杨皇后更是高兴的坐都坐不住,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走来走去,一面走,一面叨咕,“太好了!太好了!陛下一定会立大皇子为储君。”双手合十,虔诚念一句,“谢天谢地。柳氏的好日子到头了!”
杨相爷被她晃得眼睛都花了,含笑怨怪,“仪态、仪态!身为国母,得意也不能忘形!”
杨皇后难掩喜色,“哎哟,哪还坐得住啊。我都恨不得弄挂炮仗点了,去去这些年的晦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