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忙追上去,往海氏怀里塞了个大荷包,又说了些好话。海氏推辞数次,终是受了。
玉姝欣慰的笑了,转而问拙翁,心疼的说:“师父,您怎么会来?这等地方与您身份不相称,待会儿让十一哥速速送您回去。”
玉姝仍旧称呼百里极做十一哥,百里极犯了难,而今九弟不是儿郎,该叫她九妹?
拙翁眼帘低垂,沉声说道:“我本想带你去踏青,却不料你被关进大牢了……”他寻思着谢九郎从大牢出来两三天,调养的差不离,就命人备下鲜果小食,带谢九郎去郊外走走,散散心。刚起身,下人报说大事不妙,谢九郎被关入刑部大牢。
拙翁纳闷,不是才放了,怎么又进去了?
一问才知,谢九郎女扮男装。
被小徒儿骗了,却是担心多过气恼,拙翁早饭也顾不得吃,一路打听着来到刑部大牢。
玉姝觉得自己这个徒儿亏负师父良多,愧疚难当。
“师父,徒儿并非存心欺瞒。只不过……”她也想过向拙翁表明身份,但又有畏难情绪,一日拖过一日,直拖到事发。
拙翁道:“等你从牢里出来再斟茶认错吧。”话未说完,便背过身偷偷抹泪。他以为玉姝逃不过个死罪,真就乱了阵脚。
百里极赶紧把昨儿个百里忱与他说的那番话讲述一遍,拙翁犹如醍醐灌顶,理顺了个中关窍,心也定了。
张氏从食盒里拿出小菜点心,看着玉姝细嚼慢咽,忧心忡忡的说:“你不在家,阿豹吃的也少。”
玉姝心一沉,“阿娘,你先哄它吃。要是不行就硬灌,不能由着它的性子。”
张氏点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说罢,又是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玉姝挑眉,问她:“家里出事了?”仰脸看向百里极,“这回又去抄家封府了?”
百里极连连摆手,“没!没有!”
玉姝目光又再投向张氏,“阿娘,到底何事?”
张氏抿了抿唇,俯在玉姝耳边,压低声音,对她说:“楼弼抓住老易了,现正锁在府里。”
玉姝惊诧,“这么快?”
“嗯,这事还得等你拿主意。”
玉姝忖量片刻,“我回去之前,谁也不许为难他。”
有她这句话,张氏就知怎么做了。她又给玉姝碗里夹了点茄子鲊,道:“多吃点,在这儿不比家里,想吃什么都有。”
百里极见玉姝面上闪过一丝难色,赶紧阻止,“别再吃了。”
张氏甚为不解的仰脸看他。
旁人不晓,百里极是知道的。前番在牢里,玉姝把强吃下去的馄饨都吐了出来。折腾的她有气无力,说话都费劲。
“张娘子,玉姝胃口小,在家积了食还能在院儿里遛遛,您瞅瞅这儿,来来回回也就三五步,溜达不开。”
陆峰也劝:“素素,你听阿极的,有他帮衬,玉姝断不会饿着。”
张氏想了想,也不强逼玉姝了。
*
除掉柳维风这块心头大石之后,皇帝陛下异常忙碌,单是户部就一通清肃,该抓的抓,该锁的锁,方慕台从金部侍郎,升至户部侍郎。明眼人都知道,用不了多久,方慕台就会升至户部尚书。
襄王府的匾额刚刚挂上,就被奉命查抄王府的百里恪拽翻在地。
不仅王府中豢养的小倌受了牵累,就连霍洵美、霍盈也没逃过此劫。
霎时间,朝堂之上大有山雨欲来之势,人人自危。
端坐永宁宫执掌大局的皇帝陛下指挥若定。
“陛下,臣在霍洵美的折柳别院搜到一份花名册,蒋楷、杜乾平赫然在列,臣斗胆揣度,蒋楷是为霍洵美效命。霍洵美意图谋逆。”百里恪将花名册交给田贞,再由田贞呈给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闻听此言,眉头皱成川字,“你是说霍洵美想要起兵造反?”
百里恪色容凝重,躬身言道:“回禀陛下,霍洵美尚未招认。”
那也就是八、、九不离十。
皇帝陛下接过花名册,仔细端看,未见梁国公及其子女的名字,皇帝陛下略略松了口气,道:“有了这个,正可以按图索骥,一网打尽。”
百里恪素来谨慎,“陛下,霍洵美城府极深,花名册中所录,难保不是真假掺半,所以,臣以为此案不宜张扬,一来免得打草惊蛇,二来倘若有人孤注一掷,终归不好收场。不如就以柳维风做个幌子,抓来细审细问。”
皇帝陛下一阵后怕。若不是早早将柳维风拿下,也不会扯出襄王,更加不能发现霍洵美的居然心怀鬼胎。
这步棋,走对了。
转念又想,襄王与霍洵美狼狈为奸,柳媞必定知情!
皇帝陛下愤愤道:“此案全权交由你去办理。一经查实,绝不姑息!”
百里恪略略揣度,晓得皇帝陛下意指襄王,道:“臣遵旨!”
田贞见皇帝陛下面色不豫,为他斟满热茶,细声说道:“大家,吃点茶润润喉吧。”
皇帝陛下唔了一声,欣慰的瞟了眼田贞,“亏得有你伺候。”
田贞受宠若惊的俯了俯身,“能侍奉大家,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皇帝陛下极是受用的笑了,端起茶盏吹散热气,似是想起了重要的事体,又将茶盏放到桌上,“柳维风已除,明日就颁下册封太子的诏书。”
百里恪一扫方才凝重神态,笑容可掬的说道:“陛下圣明。”
君臣便又开始商讨册封大典的细节,这当儿,小黄门来报,晋王求见。
皇帝陛下笑得合不拢嘴,“快让他进来。”
等不多时,晋王到在皇帝陛下面前,行过礼之后,便赐了座。皇帝陛下越看晋王越欢喜,笑意又深了几分,“琉璃啊,明儿个我就册封你做太子,高兴吧?”语调轻松的好像太子之位,不过是父亲哄儿子开心的小玩意儿。
“父亲,儿……”晋王吞吞吐吐,面露难色,令皇帝陛下好生煎熬。
“怎么?有人对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皇帝陛下最先想到的就是晋王长在民间,于宫中或是朝中根基浅薄,他本身又宽仁忠厚,受了欺负也不与人计较。
放眼宫中敢乱说话的,不外是宁淑妃。皇帝陛下敛去笑容,微蹙眉头,“不管是谁,朕定当严惩不贷!”
“父亲,儿与玉姝素来交好,目下,她被关在牢中。此时父亲下了册封的诏书,难免有人议论。”晋王虽未挑明,可话里话外都是在帮谢玉姝讨情,皇帝陛下的重重的叹口气,缄口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