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您怎的现在才来,郡主等了一整天呢。”冬秀一改素昔不冷不热的态度,面对唐延毫不吝惜笑容。
唐延听闻安义巴巴儿等他,立刻喜上眉梢,“安义肯见我了?”
“世子爷,瞧您说的。郡主几时不想见您了?近日闷热,郡主难免贪睡。每每婢子向她回禀,说世子爷来看她了。她就责怪婢子为何不叫醒她,害的世子爷白跑好多趟。”冬秀说着,向唐延福了福身,”千错万错都是婢子的错,世子爷您看在婢子一心为了主子的份儿上,莫要气恼才是。”
唐延心情大好,随意挥挥手,道:“你也是为了玉娃着想,我岂会怪你。不但不怪,还要重重赏你呢。”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飞钱塞给冬秀,“你只管尽心伺候玉娃,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冬秀接过来一看,足足五贯钱。美得她笑的合不拢嘴。
唐延脚步飞快进到屋里,安义甜甜的唤了声:“世子哥哥。”
“玉娃!”唐延打眼儿一瞅,觉得安义身量高了也胖了,细看她眉目,似乎和在秦王府时有些差异,可唐延又说不出差在哪儿。
女大十八变,果然没错。
安义行动间,现出簪青丝中的秋海棠银簪。唐延咦了一声,问道:“这支簪子你喜欢吗?”
“世子哥哥送的,我都喜欢。”安义面露羞赧,柔荑轻扬托了托发髻。
十指纤纤粉雕玉琢一般精致可爱。唐延痴痴望着安义的手,情不自禁想起人前人后都端着一副闺秀架势的宋慧。端庄有余,娇媚不足。她跟安义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念及此,唐延心惊不已。怎么能将枕边人和安义对照?!
安义见唐延呆呆发愣,忍不住唤他:“世子哥哥?”
唐延这才回神,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听冬秀说你最近瞌睡,怕是暑气渐盛,你身子骨儿又弱,抵挡不住。要不等下次我带医女来给你诊诊脉,好吗?”
安义随口应了声好,便命冬秀布上茶点。
她在慈云庵饮食不缺,但也不能像在秦王府那般精细。唐延吃了两口觉得寡淡,便搁下茶盏,和安义聊聊气象之类。
你一言我一语,安义终于把话头扯到华香璩那儿。
“世子哥哥与太子殿下交情匪浅,日后秦王府定能重振声威。”安义满脸崇拜,唐延马上飘飘然。
“太子登上帝位,我就能平步青云。到那时,我把你接回府中。你且忍耐些时候。”
安义垂下头,掩饰住唇角的讥诮。她是要住到宫掖的帝王宠妃,回秦王府作甚?
“世子哥哥,太子殿下也跟你似的,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嘛?”
唐延一怔,摸不清安义为何有此一问,但他仍旧老实作答,“太子哪能想去哪就去哪?最近陛下将一些不甚紧要的奏章交予太子处理,愈发繁忙了。”
闻听此言,安义如释重负,冬秀也长长舒了口气。
唐延打开了话匣子有点收不住,“太子新得了个美人,宠的没边没沿儿的。我听说,太子为她特意建一座观景亭,为的就是让那美人能欣赏到太子府后花园的景致。”语气中略略带些炫耀,毕竟事关太子内宅,不是人人都能探知的。
安义面色顿时青白,扭转头瞟了眼盛着那支玉簪的妆奁,想哭又想笑。
华香璩为挚爱的美人大兴土木,却送她不值钱的破簪子。当她是乞索儿么?
安义泪凝于睫。决不能哭!安义在心里默默念叨这句话,越念越心酸。当初她确实想攀附太子,但与太子相处些时日,慢慢的就离不开了。
哪知太子情话说尽,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至此,安义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秦王府她回不去,太子又弃她于不顾。今后怎么办?
安义想着想着,忽然感到反胃恶心。想吐的念头刚刚闪过,安义哇的一声吐出两口酸水。
冬秀见状大惊失色,忙给安义抚顺胸口。
唐延着急忙慌的要去找大夫。冬秀出言阻拦,“世子且慢,郡主为了等世子午饭用得少,方才吃了茶怕是不相宜。歇息一晚就没事了。请来大夫弄得庵里闹闹哄哄,免不得惹人厌烦。”
唐延竖起眉眼,道句:“那怎么行?你说的又不做准,总得请大夫瞧过才能放心。”
冬秀百口莫辩。从前在秦王府,那班婆子荤素不忌,口无遮拦。冬秀听得多了,懂得自然也多了。像安义这境况,可能是害喜。不管是不是,都不能请大夫。万一诊出喜脉,安义郡主未婚有孕的消息传扬开了,还怎么做人?
安义吐过之后,舒畅许多。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这个月的月事推迟了,她就猜到自己或许有了太子的骨血。安义一心想等太子来此私会时,和他挑明了说。
腹中这块肉,是她握在手里的唯一筹码。现而今,太子有了新欢,早把她给忘了。安义又惊又怕,十月怀胎在庵堂里产子?别说秦王不会饶她,就是普罗大众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安义竭力挤出一丝笑容,柔柔的说:“世子哥哥,我真的没事。就是喝多了茶水,吐出来就没事了。”她捏紧帕子印了印唇角,又道:“天儿晚了,你快回去吧。嫂嫂等着你呢。”
唐延就是躲宋慧才各处逛游呢。他也不知宋慧哪来的那么多大道理可讲。有事没事都把男儿志向挂在嘴上,恨不能时时鞭策唐延用功进取。
女郎哪里懂得天地高远?不过就是纸上谈兵,故作姿态罢了。宋慧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解风情,与他不是同路人。
安义下了逐客令,唐延也不好多做逗留,一步三回头离开小院,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冬秀,安义若夜里不爽利,就去秦王府知会一声。
冬秀应了,站在院门口目送唐延背影渐渐没入夕阳余晖。
等她回返,安义半倚在床上,面露愁苦。
冬秀帮她取下银簪,散开长发,忧虑的说:“郡主,要不还是给太子递个信儿吧。您这样瞒不了多久。倘若王爷知晓,婢左右躲不过个死。”剩下的话堵在喉间没说。
太子顾念旧情,把安义抬进府,做妾做婢都好过现下没名没分的肚里揣着太子的孩子。
安义小脸苍白,双眼失去了往昔神采,“太子府门禁森严,就算你想,也见不到他。更不要说给他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