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这一说,虞是是马上自省,“是了,是我处事不当。我岂能用皇权压人呢。”
如果虞是是知道卫擒虎巴不得卫瑫把玉姝娶回去,怕也不会这样说了。
满荔和哑奴将白牡丹拾掇妥当,唤来小黄门将其搬至廊下,只待来年开春植入院里。
虞是是把满荔唤到近前,取出一纸文书珍而重之的交到她手中,道:“从今往后,你再不是婢女。”
满荔一听这话晓得虞是是把她奴藉抹去,膝头一软跪倒在地,“婢叩谢太后隆恩。”
虞是是亲自将她扶起,道:“当日小愚去往鹿鸣山,宫中婢女何止千百,却只有你一人对她不离不弃,誓死追随。这许多年生活贫苦,你没有一句怨声,尽心竭力侍奉我与小愚。你和哑奴有恩于我母女,今还了你自由身,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要说报答你二人这份恩情,还在以后。”
满荔闻听此言泪如雨下,连声道:“婢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玉姝含笑怨怪:“满荔,你都不是婢女了,还自称婢作甚?”
满荔闻言破涕为笑。
鱼灼灼有孕愈发懒怠,镇日睡不够似得,挨着床榻不大会儿就能入梦。明宗皇帝痛惜她,清早起身小心翼翼,放轻手脚并嘱咐宫人不要扰她安睡。
鱼灼灼这一觉睡到大天亮,她张开眼瞧瞧帐外光亮,就知自己误了侍候明宗皇帝更衣的时辰。鱼灼灼懊恼的坐起身,宫婢鱼贯而入服侍她梳洗上妆。
鱼灼灼望着铜镜中日渐丰腴的人儿,不由得轻叹口气。镜中人美还是美的,可就是眉目柔和的失了棱角,也少了些许少女的灵动。
为她绾发的婢女晴云听到叹息,便道:“夫人无需自责,陛下并未怪罪夫人,还吩咐我等步履轻缓,切勿惊扰夫人。”
闻言,鱼灼灼笑了笑没做声。
从前侍奉鱼灼灼的宫婢湘儿投了井,过了两日才被捞起。据说已经被水泡的没了人形儿。晴云刚调至她身边伺候,说话做事端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唯恐自己有个行差踏错不合鱼灼灼的意思。
发髻绾好,鱼灼灼随口吩咐:“湘儿,怎的还不奉茶?”话音落下,宫人们停了手上的动作,很快就都恢复如常,熏香的熏香,整理床榻的整理床榻,知机的不发出半点响动。
鱼灼灼这才醒觉湘儿死了。想起湘儿,鱼灼灼嫌恶的撇了撇嘴。谁让那贱婢不识好歹,一力听从华香璩的役使,连她这个正经主子的令儿都敢不从。
鱼灼灼望着宫人们忙碌的背影,称心快意的勾了勾唇角。历来只有听话的婢子才能活的长久。
晴云快手快脚端来温热的茶汤,捧到她唇边,道:“夫人请用茶。”
鱼灼灼不耐烦的摆摆手,“不想用了。”
晴云应了声是,将茶盏搁下,拿起羽扇站在鱼灼灼身侧缓缓摇动。
丝丝凉风撩的鱼灼灼心境清透,恰在此时,贾内侍来报,“夫人,西陈使臣着人送来厚礼。”
鱼灼灼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厚礼?有城墙厚么?”
贾内侍赶紧弯起眉眼,躬身回道:“奴婢瞧着没有城墙那么厚,个头倒是不小。”
鱼灼灼好奇心大盛,问他:“送的什么呀?!”
“回禀夫人,是一张象牙床。何先生说,‘近日天儿越发热了,特送上这张象牙床为夫人驱散暑气。’”
“嘴儿倒是挺甜的。”鱼灼灼不咸不淡的说着,捧起桌上的茶盏要吃。晴云阻止,“夫人,茶冷了莫要入口,婢子为您盛新的。”
晴云体贴入微,博得鱼灼灼一个大大的笑脸。
贾内侍等不来鱼灼灼的吩咐,有些心焦。何先生委实花了功夫也费了银钱才搭上在鱼灼灼跟前伺候的宫人。不消说,贾内侍从中捞取不少油水。否则,他也不会巴巴儿的在鱼灼灼跟前说这许多。
晴云速速去速速回,将茶盏重新捧给鱼灼灼。鱼灼灼浅浅吃了口,就又放下,问道:“什么样的象牙床,精巧么?”
贾内侍面露难色,“夫人,奴婢也不懂这个。不过奴婢觉着用料上乘,雕花细腻。要不奴婢把床抬进来,夫人您亲自品鉴?”
鱼灼灼点点头,“行吧,好不好的看看再说。”
贾内侍要的就是鱼灼灼这句话。何先生送的那张象牙床可着整个东谷也找不出第二份。尤其上头镂刻的百子千孙图,当真好意头。
果然,象牙床抬进来,鱼灼灼瞧了一眼就极为钟爱。她手指抚在憨态可掬的胖娃娃脸上,笑着说:“不赖嘛。”
贾内侍点头哈腰,满脸谄媚,“夫人说好那就是顶好的了。”
鱼灼灼不是傻子。西陈使臣不会无缘无故送她价值连城的礼物,必定有事相求才会这般殷勤。
“使臣现在何处?”鱼灼灼问道。
“回禀夫人,何先生在皇宫外面候着。”
鱼灼灼点点头,“你去跟他说,象牙床我收下了。”
事儿办成了,贾内侍也高兴。就这一来一回的传话,何先生必定不会亏待他。
贾内侍脚步轻快的去了,回来时,手上多了个信封。他将其恭恭敬敬的呈给鱼灼灼,道:“夫人,这是何先生托奴婢代为转交的。”
鱼灼灼把信封接到手里,打开细看。她这一看不要紧,心里那粒小小的种子霎时长成参天大树。
何先生在写这封信时,已经摸清了鱼灼灼和华香璩的关系,并且也知道鱼灼灼有孕。于是,他在信中详细剖析了华香璩脾性,并且暗示鱼灼灼,一旦华香璩登基断不会善待明宗皇帝的妃嫔以及子嗣。重点就在落子嗣上。这与鱼灼灼所担忧的不谋而合,由此引起了鱼灼灼的共鸣。
何先生看似不经意,实际字字句句都直戳鱼灼灼心窝,逼得她为腹中孩儿早做筹谋。
至于如何筹谋,何先生给她指了两条路,一即是取而代之,二即是委曲求全。
鱼灼灼比谁都清楚,对华香璩委屈求全也未必能得到好的下场。她独得明宗皇帝宠爱,后宫妃嫔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大有人在。若没有明宗皇帝庇护,怕且是也活不到而今。日后华香璩登基,断不会像明宗皇帝一样对她呵护备至,到那时,不止她性命堪忧,孩儿亦是。
纵观来看,取而代之确是个好主意。鱼灼灼轻抚小腹,面上浮露出坚决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