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廷祖此刻的内心不如表面上平静。
刚刚雷霆震怒的一出戏是演的天衣无缝,薛芸看样子已经完全糊弄住了。可此刻他心中却升起了不安。薛芸入府,带出了当年韩家出事的蛛丝马迹,想韩家当年为奸人所诬陷而一夕败落,一家老少凋零殆尽。这些年重振韩家声威,暗地里也调查过当年之事,可惜所得到的线索少之又少。这次薛芸前来投奔,暗地里表示出掌握了当年韩家为人构陷的证据,希望能与他重修旧好。本想与她假意温存得出一些线索就马上撒手,可没想到薛芸中毒又牵扯上安宁,这次的事情想必不会这么轻易了结。
“芸儿你刚刚除了毒素,身子还是虚着,今天就早些休息吧。劳烦苏大夫随我到前厅讲话。”掖了掖被角,不等薛芸多说,韩廷祖就抬脚离开了。想到已经拔出了韩夫人这个碍眼的钉子,以后的事情还是来日方长,薛芸倒也心满意足地合了眼。
事情绕来绕去,总该有个头绪,苏湮觉得,韩廷祖的耐心耗得差不多了。反正总是要解决的,此时有人急她就不急了,一步一挪地慢吞吞走着。凝碧想着夜深露中,苏湮的腿疾只怕是不舒服极了,也放慢了步子亦步亦趋地跟着。韩廷祖坐在前厅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儿,白衣松垮的女子和低眉顺眼的婢女,从起了雾气的花径里一点点“飘”着来了。不得不说,那人的审美还真是独特之极。
“苏姑娘,现在我们来谈谈薛芸到底是中的什么毒吧。”开门见山,韩廷祖把茶盏递给苏湮,一点都不迟疑,直奔主题。
“刚刚不是说了,是蚀骨香。”苏湮抿了抿茶,挑了挑眉,又满意地啜了一口。如果不是韩廷祖心有所思,就会发现这个女人品茶的样子,还是颇有些风雅之姿。
“苏大夫大可不必跟我绕圈子。我承认对薛芸是我逢场作戏,既然你是聪明人,我也就不瞒你。薛芸手里握着当年织锦韩家遭人构陷一夕败落的证据,我暂时动不得她。”韩廷祖也不隐瞒,把事情和盘托出:“只是我没想到薛芸会中毒,所以请你来帮忙。”
苏湮一手敲着茶碗,没头脑的问:“韩府待客的茶,一直是这样?”茶碗里飘着乌青的一片,倒不是囫囵的茶叶。这叫高碎,是很廉价的茶末子,平时绝不会用来待客,更何况是韩府这样的高门大户。
“我是听一个朋友说的,这茶能合姑娘胃口,也能换姑娘三分薄面。”
“呵,公子若华。只有他会拿这个当凭证。”苏湮抱着白瓷茶盏捂着“刚刚我在薛芸房里一看见这杯茶,就知道是他。真是阴魂不散啊。不过我的确喜欢这股子味儿。”韩廷祖从没喝过那么涩的茶,即使潦倒之时白水度日。想到那刷锅水一样的味儿,牙根儿都要倒了。
“薛芸那毒,乍一看是蚀骨香。但是少有人知道,蚀骨香的毒,在筋骨不在皮肉,所以即使中毒,也是先蚀骨在腐皮。然而薛芸那一身皮肉伤,只是看着严重,说白了擦些药连疤都不会留。这女人对自己啊,到底是不狠。“苏湮的嚼着嘴里的茶末,不屑的说:“那天一进房间我就闻到了她房间里很淡的槐草味道,这草是用来延迟伤口愈合的。这样反反复复拖着,也就大差不差了。她倒是想的周全,伤在身上,一般的大夫自然不能近身去看。没想到你给她找来个女大夫。”
“所以,你刚一来,她就坐不住了。找了个丫鬟去吹迷烟。”
“你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隔岸观火看了一场大戏。”苏湮当然知道既然公子若华和韩廷祖是故交,自己就不会在韩府出事,但还是忍不住牙痒痒呛声几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顺水推舟干脆娶了薛芸不就得了。”
“女人多了是祸不是福,我可消受不起。只是现在薛芸刚刚开始有些得势松懈,我还得顺着她。我想请你帮忙的,是我的夫人安宁郡主。”韩廷祖整了整神色:“安宁性格温婉,但对于感情却很刚烈。我怕她担心所以想事后再和她解释,但是现在薛芸已经向她动手了,我不得不防。”
“所以你表面上圈禁了她,实际上是把她隔离在风暴之外啊。”看着男人凝重的神色,苏湮觉得韩廷祖最看重的人,还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安宁郡主。
“你说的没错。我太了解安宁了,她是绝不屑于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的。她太纯直,根本不是薛芸的对手。我不能明着护她,只能先出此下策。不知她现在到底如何恨我。所以想委托你代我照料。”
“你不信她会与你心意相通,信任如初?”
“我信,但是不敢赌。”韩廷祖直直的盯着苏湮:“她,我输不起。”
苏湮一路无言,只是默默低着头认真挪着。冷不妨被花径上旁逸的花枝挂了衣角,遂蹲着慢吞吞的把衣角从上面解下来。“牵牵结结,拉拉扯扯,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喃喃低语消散在浓雾里,谁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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