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要看医生,内容完全不同,林雾不知道会怎么安排,有点担心要分头行事。
孟星远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反正不急,你先跟我去检查,然后我跟你一起去见那个医生,可以吗?”
林雾求之不得,立即点头:“好。我听医生怎么说你的问题。”
他笑了笑,眼中有淡淡的忧色浮现。
孟星远的流程比较简单,医生给他开了一副中药,嘱咐他好好休息,又叫他练琴不要太辛苦。孟星远的小姨在一旁很认真地听了,最后提了几个问题,完了又交代孟星远不要太辛苦。
接下来就是林雾的眼科检查。
医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十分可靠,很尽职,极有耐心地问林雾都有什么症状。不像那次去学校附近的医院看病,排了半天队伍结果进去之后医生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把她打发出来。
医生问得很详细,还不断鼓励林雾补充细节,以至于到后来林雾觉得自己的眼睛也就那几个症状,根本没什么大问题。
后来孟星远说:“医生,你帮她全部都做一下检查。”
林雾有点愕然,“不用都检查吧。”
“反正来了。”他说话淡定,但是态度不容拒绝。
小姨安抚地拍拍林雾的手,“听星远的,既然来了就都检查一下吧。”
既然长辈开口,最好听从。
林雾在眼科检查室做检查的时候,孟星远跟小姨在外面等。
孟星远转过身对小姨说道:“姨妈,刚才张医生说检查要做很久,你先去忙你的。我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小姨没有走开,依旧站在那里,笑着问外甥,声音压得很低:“星远,老实跟小姨说,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孟星远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姨妈,你问的这么直接,本来我心里有点希望都吓跑了。”
小姨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是大姐唯一的儿子,又是我的外甥,我当然要关心。”
隔了一会儿,小姨又说:“我看这女孩子不错,挺关心你的。”刚才孟星远看医生的时候女孩听得非常认真,看得出她很关心外甥。
孟星远心想糟就糟在这里。她是关心他,可是她也很关心成晓渝、关心跟她同宿舍的女生。她对他的关心只是建立在他跟她是好朋友这层关系上。
小姨见他不说话,问他:“怎么不说话?想什么?”
孟星远望了检查室里的人一眼,“再看看吧。”
小姨听他言下之意是承认了,心里也十分赞赏,便暂时将这个话题搁置,“那行,你在这里等,检查完记得来找小姨。”
“知道了。”
全副眼科检查做下来差不多用了两个小时。
最后诊断的时候,孟星远的小姨又来了。医生说林雾是疲劳过度,加上休息不好,有轻微的散光,孟星远听到这里,开口问:“张医生,她眼睛的散光会不会加深?”
小姨也问:“对啊,小张,他们还是学生,眼睛很重要。”
“平时多注意的话不会加深。”张医生列举了一些注意事项,吩咐她注意休息,不要经常对着电脑。
林雾说:“医生,我们专业就是要经常对着电脑——”
医生点头表示理解:“那就尽量分配好时间,到一定时间休息一下,平时有空到处走走。”
检查完,孟星远和林雾跟着孟星远的小姨回到院长办公室。小姨跟他们聊了一会儿闲话,说道:“星远,今晚跟你同学一起到小姨家吃饭吧。”
林雾的心小小地跳了一下。她实在是不习惯跟陌生人一起吃饭。虽然孟星远的小姨很热情,但是毕竟是孟星远的长辈,而且她也不好意思去别人家里吃饭。
孟星远已经开口拒绝:“不用了,我晚上还有课,我们回学校吃就行了。”
孟星远的小姨又挽留了几句,孟星远回说太麻烦而且学校还有事,回学校吃就行。
小姨也没再坚持,“那好吧。”
又转头笑着对林雾说:“林雾是吧?下次有空记得跟星远一起来阿姨家里坐坐,小姨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出了医院,鼻尖终于没了那股消□□水的的味道,两人沿着原路走进地铁站,上了列车。
林雾站好后,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许湛宏打过来的。
屏幕上的那个名字,曾经被她在心里想过许多遍,可是在这一刻,看着那三个万分熟悉的方格字,心仿佛被狠狠地扯了一下。一种无法述说的感觉,如同涨潮的海浪涌上心头,压住她的心弦。
看了一下时间,后面一个未接来电是在半个小时前。
不知道他打电话给她有什么事,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回去问一问。
孟星远见她呆呆地拿着手机想事情,不由问道:“怎么了?”
林雾轻轻地向他笑了笑,“没什么,刚才有人打电话给我没接到。”
她仍旧拿着手机,思索着到底给许湛宏打电话回去还是暂时放到一边不理。
最后还是发了一条信息给许湛宏:“刚才在医院里陪同学做检查,没留意到手机。什么事?”她怕照实说自己在医院做检查的话会让许湛宏担心,就说成陪同学做检查。
不到一分钟,手机响起来,许湛宏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林雾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思索是要掐断给他回信息还是接通。而屏幕上的名字依旧不停地亮着。
最终她还是按下绿色的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
在轰隆的列车运行声中,他的声音轻轻地钻入耳朵:“我今天看到你给我寄的包裹了。”
林雾一愣,喉咙有点紧,不知道说什么话。
列车进站,停下,车门打开,有大批乘客涌上列车,迅速在车厢中间的地方占据位置。
孟星远在她接通电话后就退开了几步,林雾跟他做了一个手势,走到这节车厢的角落站好,远离了大部分乘客的视线,无形中也隔绝了大部分的听众。
可是站在那里还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林雾才牵起嘴角:“只是几本书,可能你也没时间看。”
“我看了。”许湛宏很肯定地说,“我今天一回来就看到你给我寄的包裹。”
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一刻的感受,也不知道她在书店里选了多久,包裹一个月前就寄给他了,只是他去了外地出差一直没看到。而在看到她写给他的那封长长的信时,更是无法言语。
她不是一个喜欢写很多字的人,却在包裹里附了一封信,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七页纸,日期不尽相同,都是过去一两个月的日期,有的内容很短只有三四句话,有的长达几页,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但是都让他不要着急,不要放弃。
列车重重压过车轨,发出很大的声音。手机信号时强时弱,声波也时高时低,尽管如此,林雾还是还是清楚听到许湛宏说:“你那时没跟我说要寄包裹给我。”
距离上一次的通话,已经过了一个月,可是那次通话似乎依旧在耳边回响。有几次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睡觉,忽然就会想起他那句“对不起”,每个字都带着满腔的苦涩,一点一点地浸润她的眼睛。
林雾心头突然涌起一种无力感,“没什么,就当做是我送给瑶姿的。”
许湛宏艰涩地扯出一抹笑容,“只能这样吗?”
——只能这样吗?
可是他们之间也只能这样了。
列车行驶得很快,车窗外光彩绚烂的广告板一晃而过,一下子进入隧道,玻璃上只留下一团黑影。
不知道他们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思绪像河里的飘萍无处可停。
曾经听靳欣说,很多男女朋友分手以后都不能继续做朋友,可是他们连分手的男女都算不上。
车厢里的灯光十分明亮,玻璃上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忽然想到,她今年21岁了。
可以说,她人生中最美好灿烂的五年,都跟许湛宏有关。虽然后来他去瑞士进修,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只能靠邮件和电话偶尔联系,可是仍然这样过了五年。
他也24岁了,在将来的某一天就要为家族事业独当一面。
“许湛宏,你二哥从美国回来没有?”
许湛宏的二哥许湛宁曾在许氏陷入危机的时候拯救了整个许氏的业务,是当今许氏集团的负责人。
许湛宏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还是照实回答:“还没有,他下个星期才回来。”
林雾使劲地眨了眨眼睛,“那你就在他回来之前好好努力,做出些成就来,不要让他失望……”
“林雾……”
仍旧是那副熟悉的声音,只是他从前叫她时声调总是很温和,而现在则是充满了沉重的味道。
林雾眼眶一酸,侧头望了一眼车窗,列车在隧道里行驶得很快,玻璃上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就像她跟他曾经的过去,总有一天要被时光磨成一团模糊的影子。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想看清那团影子里的东西。
她平静地说下去:“那我寄的书就发挥用处了。”
声音很轻,列车运行的声音很大,许湛宏却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