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来人,胖子冲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毕竟这也算是开门的第一出生意,最好不要搞砸了,也图个开门大吉的好彩头。
“大叔。”我冲来人客气地说:“您进来坐,喝口茶。”
“茶就不喝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收不收古货。”那人依旧站在门口脚步没挪地方。
“收的,大叔。”我微笑着对他说:“你有东西想出手?”
“嗯。”来人点头,样子十分拘束。
胖子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上前客气递烟点火,那人吸了两口烟之后,气氛也开始缓和下来,。
“老哥,你贵姓啊?”胖子很不要脸地沾着我便宜,完了还不忘贱笑着撇我一眼,我深信这货是故意的。
“免贵姓李,村里人都叫我李二。”
“李二哥,二哥……”胖子在一旁和李二拉起了家常。
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这个李二家住在西城区李家堡村,是世代务农的普通老百姓。如今他儿子要娶媳妇,光是彩礼钱就要十几万,这还不算买房买车。一个本分的庄稼人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个钱,这给儿子娶媳妇的钱自然也是拿不出来。没有钱怎么办,李二就想起家里祖宗留下的古董来了。古董对老百姓来说毕竟死物,放着也是徒占地方,不如换钱应急来的实惠,所以李二带着古董就进了城。
听李二说到这里,我多少有些纳闷,河东市有专门的古玩市场,虽说里面也没几件正经东西,但总比我这还没正式营业的小店强一些。这李二抱着古董没有去古玩市场,而是专门上步行街来找我这么个小店,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胖子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他随口问:“二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收古货的?”
“我怎么知道?”李二愣了一下,满脸的疑惑不解,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我,然后问:“不是你们打的广告吗?”
“广告?”胖子和我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进入了懵逼状态。
“是啊,今天早上我在报纸上面看到的……”李二说到这里也迟疑了,他左右看了看,然后说:“难道是我走错了,那不是你们打的广告?可是门牌号都对……”
胖子事先反应过来,一把按住了就要起身的李二,说:“二哥,你卖我们收,这怎么能错了,广告的确是我们宣传的,只是没想到报纸会这么早登出来,再者说你在这步行街上走走,去看看那还有第二家古玩行……”
“哦……”李二听胖子这么说,从新坐定了,表情还是带着些许疑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报纸,翻开后用手捋了捋,然后摊在面前眯着眼自己看了起来。
“地址对……人也对……”李二边看边念叨着,目光在报纸上扫来扫去。
我和胖子同时把目光凑了过去,远远的就瞥见李二这在看的那一页报纸上,满满当当整版的彩页就印着一条广告:高价收古玩,免费帮鉴定等等,洋洋洒洒地用了一个整版……并且上面还有我坐在古玩店里工作时的照片……
我满脸黑线地看着报纸,立刻想到这上面的照片是怎么回事。那是前些日子,柳如眉手下的杨经理到西安和我谈收购的时候拍的,只是没想到他用在这里了。
胖子眼尖,也看到了我的照片。他目光一滞,然后略带疑惑地朝我望来,说:“是小柳吧?”
我没有出声回答,只是苦笑着点头。
胖子咧着嘴乐了,竖起拇指给我比划了一个真棒的手势。然后,他上前指着报纸上的照片对李二说:“二哥,这里不是有照片吗,你看看这上面的人不就是他嘛……”
李二大约也是看出来了,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报纸,然后问:“你们收不收银元?”
听他说要卖的是银元,我的眉头挑了挑。银元这东西这几年价格稳定,只是市场上假货太多,交易量受到了影响,要收购也得多留几个心眼。
胖子看我,我点头。胖子立刻会意,对李二说:“收,当然收……”
胖子和李二继续闲谈起来,我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只见李二从自己上衣的口袋里摸出来几枚银元摊在旁边的桌子上,我远远地扫了一眼,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这几枚银元里,有“袁大头”“单龙币”和“站人币”,品相有好有坏,主要是量太少。听李二说他要卖了古货给儿子去媳妇,仅靠这点东西怕是妄想了,除非他这里面有品相好一点的“双龙币”。
我走上前去,再去仔细辨认桌子上的几枚银元后,结论依旧于之前一致,里面也没有发现“双龙币”,就是几枚普普通通的银元,我粗略估了估价,顶天能给他出个2000块的样子。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李二说:“二哥,如果就这几枚银元怕是让你失望了。”
“怎么,这个你们不收吗?”李二有些失望的问。
我急忙纠正自己的说辞:“收,但是你要靠这几枚银元给孩子娶媳妇估计困难了点。”
我看李二皱眉不语,接着对他说:“这几枚不论品相还是种类都不算多好,我刚刚估了估价,加在一起顶天能给你出两千。”
李二听我这么说,他的神色由失望转为惊讶。有的人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非常看重,他们个人盲目地认为其价值连城,并且往往会怀疑旁人对其的评价。我觉得李二就是这一路人,看他这幅模样,顿时自己的心里一翻个,心想这出买卖算是折了。
“这几个就能卖两千?”李二面带惊讶地问。
“啊……”我点头。
“你这都能收?”李二接着问。
“能啊……“我接着点头。
“是给现钱吗?”李二继续问。
“是现钱,你要想让扫二维码也可以……”我继续点头。
李二这时面露喜色,问:“老板,这银元再多点你们也能收吧?”
“能啊……”我继续点头。
“哗啦啦……”李二将桌子上的银元收起,从新装进自己的口袋,然后甩下一句“你等下”然后就兴冲冲地离开了。在他背后只留下我和胖子大眼瞪小眼,一对懵逼脸。
“什么情况?”胖子问我。
“可能……他不止这几枚吧。”我想了想后说。
“这老头有意思……”胖子撇了撇嘴,然后捡起李二刚刚落下的报纸翻看了起来,他边看边说:“河东晨报……哎我说废物,你说现在怎么还会有报纸啊?大家不都用手机了吗?”
“你可别那么认为,那只是你不看报纸而已。”我也凑过去和胖子一起看那张报纸,边看边对他说:“据我所知,报纸从来就没断过,喜欢看报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在西安的时候有一个老客攒西安晚报,从八一年开始攒到现在一张都没落下过,期间有人多次要高价买他都没答应……”
“啧啧啧……”胖子边看边咂嘴,说:“真搞不懂这些搞收藏的,什么玩意都往家里拾掇,一叠报纸能值几个钱,我家仓库里好像还有二十多件过期罐头,你问问有没有人要……”
“呸!”我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就冲他淬了一口。
“嘿嘿嘿……”胖子在一旁憨笑着。
胖子很快又翻到了那一整版的广告,看着在中间的照片说:“废物,我觉得这张图P过。”
“什么?”我不解。
胖子指着报纸中间说:“你看这上面的人看起来精神多了,这哪里像你。”
“呸!”我接着淬他。
“嘿嘿嘿……”胖子接着憨笑,然后问:“小柳怎么就想起在报纸上面登广告来了,你没有和她说过吧?”
“嗯。”我点头。
“啧啧……”胖子继续咂嘴,接着说:“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能靠着小柳这棵大树,废物也有上报纸的时候,不行不行,这我得收藏起来……
胖子完全无视我鄙夷的眼神,他说着便把报纸折了起来,像模像样地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胖子看着我说:“这样也挺好的……”
“什么?”我不解。
胖子回答:“就是小柳已经把广告打出去,你就不用着急找货源了。”
“哦。”我点头,这的确如胖子所说。
……
“老板……”酸溜溜的山西腔再次响起,只见李二怀里抱着一个蛇皮袋走了进了,看样子应该是非常沉。
我急忙上前帮他,和他一起把袋子轻轻放到地上。
“我怕别人看见,包的严实了些……”李二边解蛇皮袋边说,很快外面的一层解开了,结果里面还裹了一层。李二手忙脚乱地继续解,等他解开后我才看明白,裹得是一件厚棉袄。
“这一罐子都是……”李二说着,打开了包在正中间的罐盖,从里面摸出一边银元,接着又把口袋里的几个也掏了出来,齐齐摊在手上,说:“老板,这些都一样,你给估个价吧。”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盛硬币的罐子上,粗略扫过一眼,这是一个青花瓷带盖瓷罐,大约是清末民初民窑出的物件,品相完整,个头也不算小。再往罐里看,满满当当的一罐子银元,品种不一品相不一,估摸这数目绝对有上百枚。
胖子也看到了这些银元,惊讶地说:“二哥,你这家底不薄啊!”
李二憨笑不语。
我开始着手从罐子里掏银元,边掏边分类,这里面的银元林林总总好几十种,品相也是有好有次,但是经过仔细辨认后也没有发现一枚假币。我点了点头,对李二说:“二哥,你这次上门算是给我开个张,价格上我绝不会亏你,但是这数目有些大,你容我仔细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