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槿应诺,姐妹几人互相见了礼。阮贞缃道:“先时常听梅妹妹夸你,虽知道妹妹必是个好的,却也觉得梅妹妹定是爱妹心切,不曾想梅妹妹竟是谦虚了。听说你最是爱画画,这嗜好倒是和我们家纹儿一样。”又对自己妹妹阮贞纹道,“你那日在梅妹妹那里见到那荷塘画,不是还称赞吗?今儿见到了主人,怎么就不出声了?”
阮贞纹对着安槿一笑,却不出声。她初时以为那画是阮安梅所画,阮安梅温柔敦厚,待她甚亲厚,她见了那画栩栩如生,灵气逼人便也心喜。可此时见到阮安槿,知道她才是那作画之人,看她晶莹逼人的容色,不知为何,心里就涌上一股不喜。
这时老太太插话道:“好了,见过了本家的伯祖母,你也去见见你的姑姑,这也几年未见了,快去给你姑姑和表姐问好。”
安槿这时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坐在右手边的中年妇人,也是老太太唯一的女儿阮氏,其实阮氏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然而和仍是容色亮丽的赵氏相比,阮氏看起来几乎要老了十岁,她容颜消瘦,面色憔悴苍白,身上穿了一件暂新的朱红色织锦缎袄,可是因为太新了,样式又有点旧,竟更显得有些局促。
她身后站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身上穿了不同颜色款式一样的丝绵袄裙,戴了时新的首饰坠子,其中小些的那个和阮氏,老太太有五分像,都是长长脸,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唇,长相委实称不得好看,但好在年纪小皮肤柔嫩白净,倒也算得上秀气,安槿猜这个应该便是阮氏的女儿蔡兰惠了,而大些的那个杏眼桃腮,眼睛水汪汪,是个有些娇媚的小美人,此时笑盈盈的看着安槿,颇是活泼的样子,想到姑姑只有一个女儿,却不知这位是谁。
安槿上前给妇人行礼,唤道:“姑姑。”
阮氏扶她起身,面色有些窘迫,有点勉强的笑着道:“槿姐儿这么大了,姑姑真是认不出来了。你还记得你惠表姐吗?小时候你也喜欢让她带你玩的。”
说着就召了那个十三岁左右长长脸的女孩对安槿道:“这就是你惠表姐了,还认得出来吗?”女孩对着安槿有些腼腆的笑着打了个招呼,只是看起来竟有些怯懦。
阮氏又道:“这次我还带了你大表姐兰丝过来,你也来认认。”拉过的却是那杏眼小美人,安槿面上继续笑着和她了招呼行了礼,心里想着不该是阮氏的庶女吧?这派头可是比蔡兰惠还要大。
这时坐在阮氏上首的赵氏突然插话道:“槿儿,这位兰丝表姐是养在你姑姑名下的。见了礼,就过来母亲这里吧。”
说着就顺势将安槿拉到了她身边,先拉着她的手从头到脚先检查了一遍,安槿这才想起,上次自己在宫里出了事之后还未回过家,恐怕赵氏即使听了阮安柟的安抚,也还是万分担心的。
安槿便笑眯眯的任赵氏检查着,赵氏看她的确一点有恙的样子也没有,手上也是洁白无瑕,连个小疤痕印子也没有,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老太太看赵氏紧张的样子,笑着道:“之前你总是担心,现在见到了槿姐儿,总可以放心了吧。”然后侧头对三老太太解释道:“老姐姐你不知道,我这孙女儿调皮,上次在九公主的宴会上不小心跌了一下,可把她母亲担心坏了,天天惦记着。要我说啊,这宫里都有御医照顾着,又有太妃娘娘看顾,哪里需要她的担心。”
三老太太扯了扯嘴角,道:“是啊,可犯不着担心。”却再没更多的话。
这时老太太身边的阮安桐插嘴问安槿道:“七妹妹,宫里可好玩?我听说九公主办的是菊花生辰宴,那些菊花好些都是京都从未见过的。要不是后来九公主办完生辰宴,都送了陛下,陛下又赐了给各府,大家还都不知道呢。”又补充道,“外祖母那里就得了两盆紫菊!”她看着安槿,眼睛亮晶晶的,煞是高兴的样子。
安槿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自己,笑着道:“好看自是好看的,九公主的外家是江南世家,那些花卉据说都是特地从江南运过来的。要我也说不出什么门道,就是觉得好看而已。”又看向姑姑阮氏,道,“姑姑在江南多年,必是知道这些的,不若请姑姑给我们说说,也让我们涨涨见识。我看表姐们戴的首饰款式也和我们大不一样,格外的小巧精致,可是江南最新的款式?”江南商业兴盛,又多文人墨客,世家大族,最兴玩赏享乐,首饰衣裳家俬摆设都是花样百出,精致奇巧。
老侯爷势往文官路上发展,当年将阮氏嫁给了江南来的寒门二甲进士蔡远,后来蔡远外放回其老家江州,一去十几年,一路从正七品的知县升到正四品的知府,这中间自然少不了阮家的帮衬运作。
阮氏略有点喏喏,道:“江南那边因为气候湿润,花儿的确种类比较多,只是我素来也不喜欢这些,也说不上什么名堂。”
这时她身边名唤兰丝的小姑娘笑道:“母亲家务繁忙,较少理会这些,说来我姨娘娘家是当地有名的花商,有几千亩的花圃园地,种了许多的珍惜品种,像什么六香菊,白毛刺,牡丹菊,份皱球,桃红醉,天光白,绿美人,等等俱是上品,若是外祖母,桐妹妹喜欢,我回头就给我姨娘传信,让我外家送上一些过来给外祖母和桐妹妹赏玩。”
谁知她此话一出,老太太脸色立马就黑了,厅中众人的面色也跟便秘了似的,唯有阮安桐像是什么也没听出来,听得颇有点兴致。
小姑娘还不知自己犯了错,只见到老太太脸色黑了,虽说她平日在家随意惯了,也有点惶恐,忙靠向了阮氏,阮氏忙对老太太道:“母亲,兰丝丫头还小,也是我平日少教养,母亲勿怪。”老太太这才哼了声作罢,但却不再给蔡兰丝一个眼色。
只拍了拍阮安桐的手道:“不过是些取巧玩意,你喜欢,自是可以找商家送过来,没得和商家相交,堕了自己的身份。”蔡兰丝脸色速变,低垂了头,一丝羞辱愤恨之色滑过,之后再也没出声。
这之后老太太脸色一直不好,虽有阮安桐在旁说笑逗趣,其他人也附和着,却到底失了兴致。说了一阵话,就对安槿道,“槿姐儿刚回来,还没好好安顿,就被拉到了这里,必也是乏了,不若先回去先歇息一下,晚饭时再过来祖母这里用膳。”
安槿忙起身应诺给众人行礼告退。
这时赵氏也起身道:“母亲,儿媳出来良久,身子也略有不适,还向母亲告罪,容儿媳先退下,稍后再和婶娘弟妹还有妹妹叙话。”
老太太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道:“你们都退下吧,大儿媳,檀姐儿,柟姐儿,梅姐儿你么要理事,也都退下吧。姝姐儿,桐姐儿,你就带着几位堂姐妹表姐妹们去园子里玩玩,我和你么三伯祖母再说说话。”
众人皆起身应诺退下。
赵氏在阮安檀和阮安柟的搀扶下出了老太太的院子,阮安梅则拉着安槿的手一路走一路小声说话。
“七妹。”刚出老太太的院子,进入后花园中,安槿就听到阮安桐清脆的声音。安槿回头,却见阮安桐阮安姝领着一众女孩也跟了过来。
阮安桐快步走到安槿面前,笑着道:“七妹,刚刚都没有时间好好跟你说话,等用过午膳我去找你,我有好多事情跟你说呢,还带了一些礼物给你,其他人也有,都已经给了,就剩下七妹的了。”
安槿点头谢了谢,这时阮安姝也上了前来,对着安槿温柔道:“七妹妹,你好久不在家,姐妹们都很想念你,前一阵姐姐跟绣娘又学了一些新的针法,便给妹妹绣了一件小绣屏和一件比甲,但几个月不见妹妹,也不知道比甲合不合身,不若晚膳前我也去找妹妹,拿过来给妹妹试试?妹妹先好生歇息。”
安槿略有些诧异的挑眉,她和阮安姝虽然性格相仿,却基本没什么来往,除了每日给老太太请安时,面都很少见的。
旁边阮安梅见安槿没出声,估计怕安槿拒绝伤了阮安姝,就笑道:“槿儿你是不知道,姝妹妹的绣艺越发出众了,这些日子我忙着帮母亲管家,原本说好和姝妹妹一起绣的百子千孙图,大部分都是姝妹妹绣的。”
安槿看阮安梅说阮安姝的语气,很是亲昵,知道上次在皇庄乞巧节时阮安姝替阮安梅挨了一墨砚后,两人感情就更是好了很多。
安槿笑道:“那能见识到六姐姐的绣艺,真是再好不过的,只是六姐姐也不用太辛苦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的客气。”
阮安姝松了口气,抿嘴笑道:“不过是做姐姐的一片心意,妹妹能喜欢就是最好不过了。那我申时再过来找妹妹。”说完又给闻声回头的赵氏还有扶着赵氏的阮安檀阮安柟行了一礼,就转身和阮安桐带着众堂姐妹表姐妹往园子里去了。
赵氏没怎么在意,只皱眉道:“槿儿那你先回房整理一下房间物件,再好生歇息一下,若有不适,就打发人跟老太太告罪一声,晚膳就不过去用了。”安槿忙应声是,阮安檀冲着安槿温厚的笑着点了点头,就又转身和阮安柟一起扶着赵氏向二房上房的方向去了。
安槿回了院子,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打理,几个大丫环能干,早将院子收拾好了,从宫里带回来的礼物也分了按类装好。问了一下采青几人的住宿安排,俱是妥当,很是满意。
但想到家里多出来的几个堂姐妹和表姐妹,便命祁红又照着几个姐妹的礼,另外准备了宫花小首饰分送给几人。
安槿想到姑姑阮氏和她那个应该是庶女的蔡兰丝,就唤来祁红问道:“那个蔡兰丝是怎么回事?姑姑家的事情可有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