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听了此话,心里自然十分受用。不过无论她心里怎么得意,面上却始终一副忧伤又歉疚的模样,“你这样说,叫我愈发不知如何自处了。”
皇甫钟立时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阿蓉,你不必想那么多,这么多年我都这样过来了,往后也当一样。能这般……时常见你一面,我就已经很满足了。阿蓉,我从来不觉得委屈。”
“我知道你这样说,不过是为着我心里好受些罢了。”淑贵妃咬咬牙,一副下定决定却又十分舍不得的模样,“阿钟,你,你也该找个人照顾自己了。”
皇甫钟激动了起来,“我不用任何人照顾,我自己就能照顾自己,不需要别的人。当年我说过,除了你谁都不行,现在我依然还是这句话。”
“你何必如此固执,明知道眼下我们早已经……”
“我知道。”皇甫钟心急的打断她的话,“我都知道。当年是我负了你,你如今贵为贵妃,百里煌对你很好,这才是该你过的日子。我也没有别的奢望了,只是希望能这般安安静静的守着你,看你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
淑贵妃终究无奈的叹口气,“罢了,这一世是我辜负了你的情意,且让我下一世再还给你吧。”
便是这不知道有没有的下一世的许诺,仍旧让皇甫钟开心的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道:“好好好,下一世,下一世我再也不会让你等……阿蓉,下一世我还等你。”
老嬷嬷扶着淑贵妃的手,微垂了视线,将感慨深深的藏在眼底。
做女人,还得要像淑贵妃一样,有无比尊贵的身份,有人宠她入骨,有人对她念念不忘,有人对她甘心卑微……只要她愿意,这世上的男人,只怕都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且还对她死心塌地矢志不渝!
不,也许有个男人除外,那就是她的亲生儿子。不过依着她的手段,只怕用不了多久,那七殿下再是恨她入骨,也能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皇甫钟将淑贵妃让到屋里说话,这屋子里显然是用心布置过的,与外间的简单简陋不同,一应物事摆件,皆不是凡品。
“阿蓉,你喝茶。”皇甫钟亲自沏了茶过来,殷勤的递到淑贵妃手中。
淑贵妃忙伸手去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翘起的莹润滑腻的小指头碰到了皇甫钟的手心。
皇甫钟手上一颤,一杯茶险些被他打翻了,惊的他忙忙后退几步,顾不上自己被茶汤溅到手,一迭声问道:“阿蓉,可烫到你没?都是我笨手笨脚的,我这就去拿烫伤药……”
“我没事。”淑贵妃暗自得意的翘了翘嘴角,连忙唤住要去拿药的皇甫钟,“沏茶这些事,让底下的人去做就行了,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你快将手拿过来我瞧瞧,可是伤得厉害?”
皇甫钟傻笑两声:“我皮糙肉厚,不碍事的。只不过,我平常也少有机会为你做这些,能为你做点事,我心里就是高兴的。”
淑贵妃就红了眼圈,糯声说道:“你这傻瓜,这世上怎有你这样傻的人。”
皇甫钟痴然望着她,依然傻笑着。“阿蓉,你不需要为我难过。因为你不知道,我对现在的生活有多满足。好了,你难得出宫一趟,若是回去晚了,少不得要引他疑心。药丸我已经准备好了,这是两个月的量,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
“我先前与你提过,我在大楚……的事。”她似十分难堪的开口,泪珠便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皇甫钟立时觉得火从心头起,但见她这般模样,又不敢在她面前发作,生怕吓坏了她,“我知道我知道,都是百里煌那混账东西对不住你,不然你也不会……说起来,也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
“好了,你别自责。”淑贵妃按了按红红的眼角,面带欣慰的看着他微笑:“虽然大楚那几年是我毕生的痛,可我的孩儿,到底是出生在那里的。如今总算将他找了回来,只是当年,我……我离他而去令他对我生出了怨怼之心。”
“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懂事!”皇甫钟皱起眉头,“他当知道你是不得已的,生为人子,怎能对生母生出怨怼之心来。”
“那孩子性子执拗,一时转不过来也是有的。只不过,他对我怀有怨愤,他的事我却不能不管——阿钟,这回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说什么求不求的!”皇甫钟不悦的看着她:“你要我做什么?”
“那孩子的妻子身中蝴蝶蛊,对她施以蛊毒的人熬不过拷打,已经不在世了。阿钟,你能不能帮帮她,将她体内的蛊毒引出来?”
“不过小事一件罢了,哪值得你这般操心?”皇甫钟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淑贵妃摆出为难纠结的神色来。
“怎么?”皇甫钟关切的询问道。
哪知淑贵妃突然悲切的以手捂住脸,嘤嘤的哭泣了起来。
一下子慌的皇甫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有心想要上前安慰,又怕亵渎了心里的女神,急的团团转时,才听见淑贵妃自责的哭诉道:“阿钟,我不是个好女人,我是个自私的坏女人,呜呜……”
“这话是如何说的?谁敢这样说你!”皇甫钟眉头一横,便是一副恶狠狠地凶恶模样,“你告诉我,是谁这样说你?”
淑贵妃却一个劲儿的摇头啜泣,“我、我来找你前,竟是希望你能……能慢点将那蝴蝶蛊引出来。因为、因为一旦那蝴蝶蛊被引出来,皇儿他就、就再也不需要我这个母亲了,他一定会抛下我,带着他的妻子远走高飞。阿钟,我怎么这么坏,这么自私……”
“你别哭了,阿蓉你不坏,一点儿都不自私,不好的是他们。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别哭了好不好,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你不要多想,我保证你不会失去你的皇儿,阿蓉,你相信我!”皇甫钟急切的对淑贵妃保证道。
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淑贵妃又嘤嘤的哭了一会,才在皇甫钟口干舌燥的安抚下慢慢恢复了平静。
……
若棠一大早也出了门,自打昨晚跟百里文瀚那番谈话后,她出门并不带任何他府里的人,只身走出三皇子府邸。
“沈姑娘,且等一等。”清朗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来。
若棠回过头一看,挑眉看向疾步而来的青年:“古先生,这么巧你也要出门?”
“不是的。”古先生小跑到若棠跟前,略微有些气喘,“你这是要只身出门?”
“古先生有何见教?”若棠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虽是都城中,不过你一介女子只身出门,始终不太安全。你要去哪里,我安排人陪同你前去可好?”古先生似有些腼腆的笑着道。
“不必麻烦先生了,我就随便走一走,很快就回来。”若棠客气的谢绝了他的好意,不待他说话,转身就先走了。
墙角根原本窝着个流浪汉,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这一幕古先生却并没有留意到,只是蹙眉看着若棠汇入人群中的声音,朝身后挥了挥手,“跟上去,将人看好了,看她都去了什么地方,跟什么人接触过。”
若棠果真就如她所说的,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闲逛着。只是无论她逛到什么地方,目光始终不离前面不远处那若隐若现的流浪汉的身影。
兜兜转转大半个时辰后,那流浪汉在一处简陋的民宅停了下来,他往身后看了一眼,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若棠紧走几步,随着他进了同一道门。
她刚进去,等在门边的流浪汉便忙将门栓拴上,压低声音对她说道:“您放心,缀在您身后的尾巴都被甩掉了,主子就在里面,您进去吧。”
“辛苦你了。”若棠对他点点头。
才一转身,就看见面无表情抱着长剑的如意正蹲在屋檐下无声的看着她。
她扬扬眉:“蹲在这儿做什么?”
如意依然面瘫着张脸,语气却带着明显的郁卒:“小舅爷还在睡觉!”
咬牙切齿的模样。
若棠就笑,“你那边可有什么收获?”
如意板着脸说道:“有!天还没亮的时候,皇宫里就有马车出来,马车去了城东一户人家,停留了半个时辰,就又回宫了。”
若棠眼睛一亮,“你可看清了,是她没错?”
如意略有些不满的看了若棠一眼,显然她对他的不信任令他不那么高兴,“看清了!”
“那就好!”若棠控制不住音量的大叫一声好,就听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从里面炮弹一样冲出个身影来,扑通一声跪在她脚边,一把抱住她的腿就嚎开了:“姑娘!姑娘,奴婢总算又见到你了!奴婢还以为这辈子也没机会见到你了啊……”
“采青?”若棠目瞪口呆的看着抱着她双腿嚎哭的小身板,“你、你怎么瘦成这个模样了?”
她家采青明明有一副壮硕的小身板啊,怎么几个月不见,就瘦成皮包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