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鹭再一次细细地看着这片亮晶晶的钥匙,那上面的小绒熊憨态可掬,这……无论如何也应该不是属于男性的。
总而言之,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想法后,后面的一切都会顺理成章地推测下去。
……所以袁雨潇对我多方敷衍,他是看清了我的心思的,但他不忍拒绝,他甚至告诉我真相都做不到,他就是这样的心软,这样的优柔寡断,这样的害人害己……
假若,没有另外那个人存在,他会不会接受我?
……应该会,其实他的犹豫不全因为性格,也多少有那么一点是因为心里有我……我相信某些时候的感觉是真实的……他并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他的表情总会出卖他的内心,从小,我就从他的表情读得出他摸到的一手牌,他每一次考试的成绩,自然,也读得出他的情感……也许每个女人都有这种本能……
可惜,这只是“假若”……
于晓鹭这一刻心中真是波澜壮阔,于晓雪哪里知道这些,看她呆呆的,还道她是被自己弄到的内部机密给震到了,不由得更加得意,“姐姐,你也有工资啦,所以不是我要敲诈你,只要你也送我这么一个小玩意,以后有什么情报我一定都告诉你,我有袁祥龙这个间谍!”
于晓鹭嘴角浮过一丝苦笑,她稍稍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绪,紧紧咬住那已经融化到最后一丝的平静,“不要去窥探别人的隐私,这样不好,我也没有兴趣得这样的情报,以后我有好东西一定会送给你的,你把这片钥匙赶快还回去,说不定人家正在着急寻找!”
于晓雪笑道,“哦哦,我明白,我明白!他的隐私,其实就是……你们的隐私嘛,我以后再不窥探了,钥匙这就完璧归赵!”她发现自己也学着袁祥龙一样喜欢用成语了。
那天晚上,于晓鹭在宵夜摊遇到了丁梦雅,并通过她认识了金道通。开始,谁都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那天晚上,金道通被联防队的带走了,于晓鹭发自内心的着急,如果不是因为晚上没办法联系到袁雨潇,她也打算克服心理障碍找袁雨潇帮忙来解救金道通的困厄。
不过第三天,金道通就联系到她,并邀她一起吃宵夜。理由是三个:一是那天晚上本应该由他请客而未请,当补过;二是无意给她带来了惊扰,当压惊;三是感谢她当时在现场的声援,当补偿。理由相当充分,她也欣然接受邀请,并给出一个在她看来最重要的理由,经历有惊而无险,当庆贺!
她知道他一定是通过丁梦雅得到了她的电话,她厂里的这个号码,算是她平生第一个属于自己的联系电话,她曾经以为应该是袁雨潇先用到的。
那天她应约到了宵夜摊上时,才发现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她尚未开口问,他就先说了,“我只请了你一个人!”
她坐下来,满脸问号地望着他,她心中丁梦雅应该是主角,而她只是陪客。可是他,却似乎忘记了他前天晚上本来是准备请谁,谁是主角谁是偶尔路过的配角,忘记了他请的主角也同样受到了惊扰,忘记了那位主角也同样在现场仗义执言。
哦,也许……也许还应该特别加上很重要的一条,和这个无关重要的配角相比,那个主角是多么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
他显然是读到了她的问号的,或者他事先是能想到的,但他并没有打算解释,只是灿烂一笑,“我只打算请你一个人,而且以后还要继续请你一个人!”
在金道通这里,有些事情,结果本身就足以解释一切,专门的解释属于蛇足。
有一丝丝的小激动与小感动在她的心头漾起,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原来还有这样的份量。包括在她最好的朋友那里,都没有接受到过如此清晰的表达。
于晓鹭且按捺下这些小感动,拿出少女的矜持与调皮来,偏了头笑着问,“哦,以后还要继续请啊,又是什么理由呢?”
“刚才我说了三个理由,连你补充的一个一起算,就有四个理由,一个理由请一次就是四次了!”
“哦,四次……”
金道通突然想起和茅厕板子那次干仗后,白股长说是特例,袁雨潇说“特例能生出许多崽来”的话,一时福至心灵,顺便把话句话借来发挥一下:“当然,四个理由可以结成两对夫妻,然后各自会生出许多儿女,我们就有更多的理由坐到一起了!”
于晓鹭这回终是大笑了,“小雅说你只晓得屠宰税和集市交易税,我看你是一个很有情趣的人嘛!”
金道通想,与丁梦雅在一起时,一说就是错,与她在一起时,灵感无穷,这难道就是天意么!可见我的选择多么正确英明!他心里得意非凡。
到此一刻,于晓鹭当然不可能看不出金道通的醉翁之意,她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魁梧的青年,莫清是一种帅气,袁雨潇是一种儒气,而他却有一股隐隐的霸气。她对自己生活圈中没有出现过的新的一种类型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与兴趣……
第二天,金道通又约了于晓鹭看电影,边看电影,就把周末的郊游也约定了。
金道通的进攻是直线的,猛烈的,刚刚把初恋埋入花冢的于晓鹭,正处于最脆弱的时候,根本抵御不了这样的强攻。
虽然只有三次见面,她在金道通身上读到了无尽的乐观与进取,果决与持着,最让她醉心的还是他那种肆无忌惮的热烈……
他第四次约她,是约到他家,他说那天是他的生日,于晓鹭提着一个小蛋糕去他家时,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家……
当金道通的呼吸漫天洒下,落满她仰天的脸庞之上,她看见天花板上莫清那目中无人的脸和袁雨潇犹疑闪烁的眼神,她大笑,让一切虚假与虚幻都碎了碎了吧,他和她要达到痛并快乐的真实……
那个时候,袁雨潇正从林校收了税回来,走进于晓鹭的家门,并接受了于父的祝福与托付……
袁雨潇不知道,他在等待与于晓鹭见面,想当面交给她情书的那一周犹豫于他的爱情是致命的,更不知道,后来他忘记贴邮票的那个重大失误又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信的回退到重新寄出情书又耽误了近一周时间,在这两周之中这个世界发生了一些对于他的来说非常重要的变化。而他等待着回信的那一段日子里,于晓鹭离他已经越来越远……
不过,于晓鹭并不是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地行进的。
当袁雨潇迟到的信——或者说情书到来的时候,于晓鹭还是一时陷于了茫然之中。
因为她根本料不到他会来这样一封信,尤其料不到的是,信中居然有一个看起来非常庄重的一生的承诺,而且是来自袁雨潇这样一种性格的人的承诺。他是有多大的决心才会有这样一个承诺,这一点,了解他性格的于晓鹭完全明了。
她困惑了。
如此说来,难道那片钥匙是一个误会?
如果这只是一个误会,倒是不难解决,可以去听听他的解释。
但他曾经的那些举棋不定,那些犹豫与回避,却是鲜活而真实的啊!
她的新恋情从自己来说,首先源起于一种疗伤的下意识,然后也因为遇到金道通这样一个战士,虽然她于其中享受到快意,但一个人静下来时,还是会有一丝丝忧虑缠绕着她。她对未来的想像依然是平淡安稳的那一种,过快的燃烧固然炫目,却让她恐慌于不能持久与永恒……
初恋的失去并不会让她失去对人的基本判断,这种判断是长年累月得来的。在他看来,真正的平淡安稳与永恒,还是在那个优柔寡断的人那里,正因为他犹豫多般,才使他在万般犹豫之后的作出的决定变得不可变易,稳固而持久。
况且,她真的失去初恋了吗……好像没有也那么容易。
有余温的灰烬是容易复燃的,何况有幼时那么多美好记忆可以助燃。
接到袁雨潇情书的于晓鹭,开始患得患失了……
进退维谷之际,作为当局的迷者,她希望找一个旁观的清者来为她作出决定了。
当然不可能是父母。也不可能是妹妹于晓雪。虽然晓雪只比她小两岁,但在她眼里,那是个永远不谙世事的毛丫头。
以前她心里有事还常常去找莫清和袁雨潇,显然现在不能。
她只能去找三楼叶阿姨的女儿丁梦雅,她俩虽然认识才几个月,但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两人之间仅仅红过一次脸。就是于晓鹭为了袁雨潇,而去向丁梦雅索要一张早已送给她的照片的那一次。那是于晓鹭最珍爱的一张照片,所以她送给了丁梦雅,可是现在她却去要回来,这让两人差点闹到绝交。不过后来,袁雨潇知道这一情况后,没有接受照片,并要于晓鹭把照片归还给丁梦雅,终于于晓鹭和丁梦雅言归于好,并因此,丁梦雅对袁雨潇还颇有了好感。但是,随着于晓鹭把他俩之事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疑惑一一说给丁梦雅听时,丁梦雅也认为,袁雨潇根本不爱于晓鹭,只是不善拒绝而已。
丁梦雅和于晓鹭同年,月份上略大,但她初中毕业后就去开服装店,比于晓鹭早两年踏入了社会,在于晓鹭眼中,她是一个比自己更老成可靠的姐姐。她非常信任她,所以她接受了丁梦雅认为袁雨潇并非真正爱她的判断,何况这判断本来就与自己的一部份判断重合。
现在,这封信是否可能带来新的转折,就看丁梦雅向她初恋的余烬送来的是一阵风还是一瓢水了。
袁雨潇的命运总是由别人决定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正好于晓鹭的平生第一次工资发下来了,她早就说好要请丁梦雅的。
“你第一次领工资算是历史性的事情,可不能就是凉拌海带蛋炒饭了事啊!”丁梦雅接到邀请,做出要宰一刀的架势。
“我们去石梁塘那里的夜宵摊吧,那里的鸡爪好吃!”
“好啊!我还没吃过鸡爪呢,真不知一个没肉的爪子有什么吃头!”
“据说都是广东佬的吃法,你试试就晓得了。”
“皮包骨头的,一点都不实在!”
“但是很有嚼头的!”
“以前出去吃宵夜,我能给你当向导,现在却是我听你的了,你那个新男友真是一个好老师!”
于晓鹭脸红到了脖子,“莫乱讲!”
石梁塘夜宵摊就在集贸市场外沿马路一线,这个三叉路口作为交通要道,人气很旺,夜宵摊也非常热闹。
不过当两个人晚上来到夜宵摊时,却发现这里一片冷清,完全不是平时的样子。几张桌子胡乱地堆在一起,一个摊主正在收拾一个碎倒的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