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鹤也随之站起,接过梁总兵的话题,乃问:“那梁大人的计划是把小岛一顿搜括,然后杀光烧光吗?”
梁总兵脸色不悦:“难道你还有更好办法……”
“我们是拿俸禄的朝廷命官。做官的,应该谆谆教诲,当兵的,实为保境安民,看看我们现在都做了什么?”林放鹤耐心劝说。
梁总兵挥了挥手,打断谈话:“我们这么干,也是为了给百姓一个惩戒。不问是非,贪图小利,跟着那些大逆不道的水匪流寇走,就是这个下场!再说,这样做监军使侯健大人也很支持——”
“侯健?”林放鹤一怔。
“是啊,侯监军秉承圣命而来,为的就是一股荡平太湖水贼!临行之际,再三叮嘱,勿要心慈手软,留下后患。大人若是有什么不可理解之处,为何不直接与侯监军使沟通?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梁总兵面露狡黠之色。
林放鹤哼了一声:“梁总兵莫要乱讲。这洞庭西山岛虽有水匪出没,然而亦非不可收拾。岛上黎民,安分守己者居多,甘心附贼者甚少。即便投靠水寇,八成也不过是为了糊口,并非罪大恶极。大人为何不能予以宽宥呢?这样横加荼毒,百般折磨,难道这些人不是我大明的子民乎?”
梁总兵转过身,不予理睬:“我只是一个行伍之人,不跟你斗嘴。如此行事,也是为了执行命令。林大人虽然身在刑部,位列四品,但彼此各司其职,好像也没有干预军政的权力吧!”
林放鹤并不退步,慨然开口,反击毫不留情:“那么说,我倒有一件事要请教梁总兵。既然和水匪同住在一个岛上,两不相干,也算附逆,那么有人暗中与水寇串通,收取大量金银贿赂,黑白通吃,那又算什么?是不是该抄家灭门!”
“你这话什么意思?”梁总兵豁然转身,脸色难看。
“我的话阁下不懂吗?”
“我一句都听不明白……”
“如若没有人纵容,坐视水匪猖獗,这太湖之区区数百人、又怎会长久成为朝廷的附骨之疽?”林放鹤立在台下,遥望着下面被鞭打、展转呻吟的百姓,脸色沉重。
梁总兵顿了下大刀,满脸怒容:“梁某一生刚直不阿,为人清正,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做到堂堂总兵官,那也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自感问心中无愧。大人有什么话尽管说,何必暧昧含糊,含沙射影,让人骨子里不爽快……”
“总兵大人勤于王事,心无芥蒂,那最好不过。既是此事与你无关,那又何必敏感、耿耿于怀呢?”林放鹤单刀直入。
“老夫平生最受不了别人诬陷。”梁总兵手持长刀,甲叶乱抖,两眼红通通的简直要喷出火来,“如若有人不能见容于我,居心叵测,硬往咱的头上泼脏水,我就上了京城,拼到兵部,见到皇上,也要讨还一个公道!”
林放鹤压下怒气,慨叹一声:“此事容后再议。庶民若草,王法如风,我还是盼望大人要善待他们。百姓虽然柔弱,但是聚集起来,那迸发出来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水寇已平,湖海清静,若因为总兵您处置不当,再生出事端,那将来恐怕不但监军使侯健、就是寄予殷切希望的圣上面前,你也不好解释?”
说罢径自走下高台,拂袖而去。
梁总兵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眼里冒出两股毒光,暗骂道:“******,这个歪刺货,从哪儿钻出来的?
身旁一个顶盔贯甲的军官凑过来,小声请示:“总兵大人,要是我们执行任务碰到这个人,横加阻止拦,又该怎么办?”
“这还要我教你呀,真是笨蛋!”梁总兵眼一瞪,对着自己的脖颈子,恶狠狠地做了个手势,“这下明白了吗?”
军官想一想,觉得心虚:“他们可是京城来的大官,无故殒命,万一上面追查起来……”
梁总兵怒气未休,举手欲打。
沉吟一下又放开手,压低声音,暗对着手下夹夹眼:“现在岛上瞬息万变,敌我不分,谁能分得清好坏?记住,你等若再遇见,就说水匪‘拒捕’,二话不说,上去乱枪刺死!一个活口也不留,这样就是有人盘问起来,顶多算是误伤……”
军官心领神会,连连点头:“属下明白。”
再说熊耀华与唐羽二人,自昨夜用黑火药炸毁并焚烧了水匪的寨子后,又四处游说,扰乱军心。待协助官军攻上寨墙,冲入里边,两人便离开主战场。四下寻找熊大经的下落。
眼见天色转亮,想要找的人还是没有着落。
熊耀华、唐羽又累又饿又是困倦,几乎把岛上能去的地方都转了个遍,仍是不见一点踪影?
两个人返回镇子。
经过一夜大战,镇子里几乎人去屋空。二人回到同口客店,见到屋顶被炮弹炸了个大洞,四壁倾倒。他们仔细搜寻,希望能找到一点吃的,用以填饱肚子。
奔波了一夜,熊耀华腰间负伤的地方,又开始剧烈疼痛。并且不断地渗出血迹。他用力系了系衣带,将伤处扎紧。
慢慢靠在廊柱上,喘了口气。
唐羽这时脸上蹭着煤烟,手脚沾灰,笑嘻嘻从废弃的房屋后转过来,手里提着个布袋。他来到熊耀华近前,放下袋子,问:“你猜我找到了了什么?”
“金银宝贝?”
唐羽摇头:“不是。”
“古玩字画?”
唐羽依旧回答:“非也……”
熊耀华微一错愕,点头说:“我明白了,那一定是极其名贵的瓷器玉器?”
“不对不对。越说越离谱。”唐羽连连摇头。
“去他娘的,我不猜了。”熊耀华咬牙切齿,骂道,“估计你从墙倒屋塌的破房子里,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
“怎么不是好东西?啥叫好东西?你眼前最需要、最渴望得到的,才是人世间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宝贝!”
熊耀华眼前一亮,脱口而说:“莫非,还能是吃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