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和尚的唤声,拉回思绪,叶长歌将那一锭银子搁在那一堆银两,笑说:“莫要弄丢了。”
“勿嗔,我们该回去了!”又是一阵童音响起,只是稍显成熟许多。
叶长歌顺着声音望着,奈何由于逆着光,他无法看清门口那和尚的容颜。
只听得身边的小和尚抱着化缘钵欢快地奔到门外和尚身边,佯怒:“师弟,你应该叫我师兄,不要唤我法号。”
“可是我年纪你大多了!”那略大点的和尚很不服气地说道。
小和尚小嘴一撅:“谁让你来得我迟?”
大和尚也不和他多做争辩,笑着叫了声:“师兄,我们要回去了。”
小和尚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将化缘钵递到大和尚的面前:“这店里的人又给了我好些银子!”
“行,你厉害,你用你那张小脸迷死人!”略大的和尚摸着小和尚的脑袋宠溺地说道。
小和尚一脸得意:“那是,师傅都说了,我和哥哥凭着这两张脸到处走,都不会饿死!”
“回去了,你嘴最贫!”大和尚一边将化缘钵的银子装进小和尚的大衣袋,一边点了点他的鼻子。
小和尚抱着化缘钵望着已经迈开步子的大和尚的背影撒娇道:“师弟,我走累了,你背我,好不好?”
大和尚立刻蹲下身子,等着他扑来。
小和尚举着化缘钵兴奋地手舞足蹈,口嚷着:“勿念师弟最好了,我最爱勿念。”袖子滑落,落处两截嫩的像莲藕一样的手臂,两只手都带着玲珑镯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是耀眼,那光线只射到叶长歌的眼里。
他用手遮住了下光线,眯眼望见,玲珑镯子,这世仅有两只,主子曾交代,他的那一只戴在了小少爷的身,难道那个小和尚是主子和陶菀的孩子吗?如若是,为何刚才他说少林寺不曾有过女僧人,还是真得因为太小,无人告诉过他任何事。
他依稀记得,在陶菀回去陶庄的第二天,陶庄遭人洗劫,死伤很多,陶成受了重伤,他的二夫人也被砍伤,其余奴婢家丁死死伤伤,估摸着有几十来个人,只是唯独没有听到陶菀和小少爷的事,还有离歌与小翠的事,只听说,他们被陶成拼死送走了。
密探还得到,她们去了苏州,可惜在那儿,他们谁都没有找到,沿途也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他健步如飞地想要追去,奈何那店小二的手脚也快,一把抓住了叶长歌的手:“客官,这霸王餐是吃不得的!”
叶长歌从身子摸出了二两银子,交给店小二,只是这时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那两个和尚早已消失不见,连个影子都未曾有。
他迟了一步,差一步,他找到了他们的小少爷。
他不敢大肆宣扬,毕竟一切都还未确定,他不能给无辜的人带去麻烦,如今这朝政虽然稳了,可还有几股势力在想着除却主子,他不能让小少爷成为他们威胁主子的把柄。
深山藏古寺,碧溪锁少林。四周群山环抱,溪水潺潺,翠柏蓊郁,景致幽雅。
勿念一路背着勿嗔行走在这坎坷的山路,却也不喊一声怨,毕竟这勿嗔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可爱,长得肉嘟嘟,还虎头虎脑。
“勿念,你说这少林寺为什么要建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呢?”勿嗔趴在勿念的背好地询问着。
勿念摇摇头:“勿嗔,这个问题你都问过很多遍了。要不,你去问方丈?”
勿嗔小嘴一撇:“不要,方丈师傅很唠叨,他又会从头到尾给我讲那北魏皇帝啊,那达摩啊,我听不了,好累的,每次听得我都想睡觉。”
“我们是和尚,这些总归要懂!”
“我又不想做和尚,天天都是吃素菜,而且还不能偷懒!”勿嗔使着小性子说道,“我每次问哥哥为什么要来少林寺,他都不告诉我!哥哥好讨厌的!”
“你是再说讨厌我吗?”一个少年和尚立在一根树枝,微皱着眉头望着偷懒的勿嗔。
勿嗔赶紧改口,一脸奉承模样:“哪有,我说哥哥最好了,世只有哥哥好,有哥哥的弟弟像块宝……”
少年和尚扯起嘴角轻轻笑了笑,这性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但随后冷生说道:“勿念,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走!”
“勿念,不许!”勿嗔蛮横地说道,“你答应过我要背我回少林寺,不许耍赖。”
“勿尘师兄,勿嗔才四岁,这山路挺难走,还是让我背着他吧!”勿念仰着头望着树的人儿,这兄弟两个,哥哥像冰,弟弟像火,但他还是很敬仰勿尘师兄。
“勿念,你太惯着勿嗔了!”少年和尚眉头蹙得更深,这小子不愧是姐姐的儿子,贪钱贪吃贪睡,样样都有,离歌冷声说道,“下来!不然晚餐免了!”
勿嗔小嘴嘟起,嘟囔着:“哥哥最坏了,每次都欺负我!”他从勿念的身滑了下来,两只小手抓着布袋子,绞啊绞。
离歌从树跃了下来,来到勿嗔的身边,伸出手拉起勿嗔肉嘟嘟的小手:“师傅还在等你!”
勿嗔咬着手指,任由离歌拉着往山走,勿念则替勿嗔拿着化缘钵。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的路。
离歌停下了脚步,弯下腰,将勿嗔抱了起来,他也只不过是想让这勿嗔改改惰性,真让他走这么多的路,他也不舍得。
勿嗔搂着离歌的脖子,竟然委屈地哭了起来:“哥哥,好坏,欺负我!我要爹爹,我要娘亲!”
离歌脚步一滞,轻拍着勿嗔的小背:“念歌乖,不哭,过些时日,哥哥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念歌破涕为笑,却也有些不可思议:“哥哥,你的意思是我有娘亲是不是?那我爹爹呢,我爹爹在哪儿?”
“哥哥也不知道,哥哥也不知道娘亲在哪儿,我们一路找去可好?”离歌轻声安慰着念歌,四年了,他们在少林寺呆了整整四年,那日萧姐姐为了大家的安全,让他抱着念歌以爹娘逝去的理由来到了少林寺,如今念歌也长大了,他也有一身功夫,能够保护好他了,是时候去找她们了。
念歌点点头,但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哥哥,娘亲他们还活着吗?”
“活着!”离歌肯定的应道,她们一定在某个角落活得开开心心,“我们先会寺,免得师傅老人家担心!”
花了一个时辰,他们三人终于到达了少林寺。
念歌从离歌身溜了下来,一把扑进老方丈的怀里。
老方丈笑呵呵的搂着他:“小子,外边好玩不?”
念歌拎起自己的布袋子,晃了几下:“师傅师傅,你听,是不是很多啊!”
“嗯嗯!”老方丈慈祥地应着,“勿嗔,最厉害!”
“师傅师傅,哥哥说带我去找娘亲和爹爹!”念歌兴奋地说道,“师傅,念歌有娘亲和爹爹哦!”
老方丈看了眼站在一边离歌,蠕动了下嘴角,终究只是说了一句:“勿尘,入夜时来我屋子一趟!”
勿尘点点头:“是,师傅!”
“勿念,快带着勿嗔去洗澡换身衣裳,然后去吃饭!”老方丈摸了摸满头大汗地勿念,“辛苦了,定是勿嗔小子让你背回来!”
勿念摇摇头:“方丈师傅,是师兄抱着勿嗔回来。”
老方丈敲了下勿念头:“你当我老了,啥事都不知道,那小子这么懒,定是让你惯了!”
勿念摸着自己的脑袋,憨憨一笑。
“还不快去!”
勿念拉起勿嗔的小手便朝着澡堂跑去,一路欢奔。
老方丈的屋子有些暗,那大大的一个佛字让进屋的人忽而都变得虔诚。
“师傅!”离歌乖巧地唤了一声,“恕徒儿隐瞒了事实。”
老方丈和蔼的笑笑:“勿尘啊,从你抱着你勿嗔来之时,看你们的穿着,便也明白并非普通人家的孩子,想来很可能是来避难。”
“师傅,那你怎么……”离歌有些不解,寻常人若是见到他们这类人,惶恐避之不及。
“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只是,老僧有一事不明,那是你也还小,你一个人抱着你弟弟是如何的山来?”老方丈捋了捋那泛白的胡子。
离歌缓缓而叙述:“师傅,送我们来的是萧百姐姐!”
“萧百?可是那个野丫头?”听得那名字,老方丈眼里闪过一丝骄傲,那丫头的是个武术才啊,可惜是个女娃子,但随后又是一阵失落,“这丫头都经过家门了也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只是,她是如何和你们认识?”
“师傅,萧姐姐至从离开这儿后,便去了洛阳,在一大户人家做事,后又一直伺候着念歌的娘亲,而后因为一些恩怨情仇,念歌的娘亲成了活死人,萧姐姐怕我们被刺客杀害,便将我和念歌送来了少林寺,而后她带着念歌的娘亲离开了。”离歌隐瞒了一部分的事实,“师傅,我想去带着念歌去找他的娘亲!”
老方丈捋了捋胡子,这江湖恩怨啊!总会让大家深陷其:“你可有能力保护好勿嗔?”
“师傅,勿尘可以。”离歌肯定地说道。
老方丈点点头:“我相信你。只是你……”
离歌忽然磕头道:“师傅,离歌请求你若是有人前寻来,请帮我们隐瞒生世,我不想念歌受伤!”他不想自己曾遭受过的磨难再度降临在念歌身。
“哎!”老方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勿尘,怨恨要放下。”
“是!”离歌以头抵地应了一声,“师傅,勿尘怕这一次会给你们带来灾难!”
“该来的总会来!”老方丈望着那紧闭的门扉,“一切皆有缘。”
“师傅,勿尘本是寄国太子之子,勿嗔身留着是楚国皇室的血液。”离歌停顿了下,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事实是好是坏,却也不忍心欺骗这个养育了他们四年的老方丈。
老方丈面依旧是一片笑意,好似全然知道一般:“勿尘,路保护好勿嗔,若是他日遇过,记得来看看众师兄弟,别像那野丫头那样,那么没心没肺。”
“是。勿尘明白!”离歌朝着老方丈磕了三个响头。
叶长歌站在嵩山西麓山脚下,遥远着那茂密的丛林,还有高耸的塔林。这一次希望不会错过,前几年,每次询问的都是萧百姑娘可曾回来,得到的答案都是无,这一次……
他加快脚下的步子,健步如飞,进入那羊肠小道里,能够见到好,希望她们都很好,只是若是那日真当是主子的孩子,那他为何会成为和尚,而陶菀,萧百又去了何方,为何只有他,还有他口的哥哥又是谁?
叶长歌急于知道答案,索性以飞代步,却不了生生与他们错过,他在树跳跃的时候,忽略下树下小道正有两个和尚在往下走来。
小道,两个小和尚缓步行走着,走一程,休息一程,偶尔大和尚抱着那小和尚走一程,这两人便是离歌与念歌。
“哥哥,你说娘亲会在哪儿呢?”念歌趴在离歌的肩膀,好地询问道,“娘亲是不是长得很美丽?还有爹爹为什么和娘亲没有在一起呢?”
离歌将念歌耸了耸,淡淡地回答道:“这个的话,等你见了娘亲后再问娘亲,哥哥也不明白。”
“那我们为什么会在少林寺呢?”这个问题念歌问过很多次,可是离歌总是模糊地回答,“哥哥,我们家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或许是吧,至少他们两个人的身份还真不可告人,也不知道那些一直追杀他们的人是否早已忘了他们这些人,离歌正色道:“念歌,以后若是有人问你,你不可说你叫念歌,只说你叫勿嗔,还有不要轻易将你的玲珑镯子展示出来。”
“哦!”念歌虽然不明白哥哥为何说得这么严肃,但也乖乖地听他的话,“哥哥,那你也不要总是叫我念歌了。哥哥,你说我们现在去哪儿呢?”
离歌停下脚步,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回洛阳吗?
可是京都洛阳压根无他们可以落脚的地方,他的模样与四年之前改变的并不多,若是被有心人见到,必将惹不必要的麻烦,他要保护好念歌的,或许还是回寄国吧,至少爹爹在那儿,还有舅舅也在,沐阳也在那儿,在那儿或许可以寻求他们帮忙,但不到万一不现身,毕竟现在他虽然可以自保,可念歌这个懒货除了吃睡其它都是毛脚功夫。
“去寄国!”
“寄国在哪儿啊?”念歌很好,他去的最远的地方是登封了,山下便是登封。
在哪儿,其实他也不清楚,在他五岁的时候,开始东躲西藏,在8岁的时候被长歌带回到凤栖,在洛阳呆了两年,随后又转而来到了登封,他这一生才十四,却这般漂泊,是命运捉弄,还是他辈子做了很多孽,才会这般颠沛流离?
“在很远的地方,我们去镇问问便是!”离歌淡淡地说道。
“哦!”念歌靠在离歌的肩,“那是不是又要出卖我的美色了?”
“这些话你是从谁那儿听来的?”离歌没想到这念歌才这么点年纪却这么油腔滑调,“是三师叔?”
“是呀,是呀!”念歌兴奋地说道,“师傅,还有其它师伯师叔都那么死板,三师叔较好玩,念歌,不,勿嗔最爱和三师叔玩了!”
果然是三师叔,那个酒肉师叔,不过一直未被逐出佛门,怕也有过人之处。
“哥哥,有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念歌念着念着又兜回了原来的问题之,“娘亲是不是很美丽呀?”
离歌略作深思,她一点都不好看,只不过长得很清秀,眉眼弯弯,眼睛闪闪发亮,笑起来像阳光那般温暖,而且她的怀抱很温暖。
“娘亲的眼睛像月亮一样,很美丽,她的声音也很清脆,她笑起来很甜,很明媚!”离歌缓缓地说道,她像她的娘亲一样,这样的女人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能够让人记得一辈子,真性真情。
念歌闭眼幻想了一下,可是还是想像不出自己的娘亲长什么模样,有些懊恼地轻捶了离歌的肩膀,丧气地说道:“哥哥,我还是想不出娘亲的样子,哥哥,你说娘亲为什么不要我们?爹爹又不要我们?他们为什么都不来找我们?”
“他们很忙!”离歌最后只能用忙字来形容他们了,因为他实在不敢把真相告诉念歌,告诉他,他的娘亲差一点被他的爹爹逼死,师傅说了,要放下怨恨,他怎么可以让小小的念歌怨恨他的亲人呢?
念歌轻应了声,搂着离歌的脖子,靠在他的肩头,带着哭腔地说道:“哥哥,他们是不是都不爱念歌,所以才会在念歌那么小的时候,把念歌扔在这儿了呢?”
离歌知道念歌他在哭了,他也忍不住眼眶有些湿润,他蠕动了下嘴角,轻笑:“怎么会呢?念歌那么可爱,娘亲怎么会不要你呢,他们真得是有事呢?我们不是要去找她们了吗?到时候你知道了。”
“嗯!”念歌低低地答了一声,他做过很多很多美丽的梦,有很多很多人都在他的梦里,可是他的娘亲,他的爹爹从来不来他的梦里见他。还好还有哥哥陪着他,只是为何别人家的兄弟长得很像,他和哥哥长得一点都不一样呢?
“念歌,你饿了不?”离歌询问道,“若是饿了,记得在布包里拿饼啃,等到了集市后,我们再买包子。”
“哥哥,你又叫我念歌了,我叫勿嗔,勿嗔不饿!”念歌一本正经地指出离歌的错误,“哥哥,我们身的银子是不是不多?”
离歌点点头:“不过,你放心,哥哥不会饿着你!”
“嗯!我知道哥哥最好了,不过凭我们兄弟俩的美貌,肯定不会饿死!”念歌得意地说着,“哥哥,我们去寄国要多久?”
“师傅说,若是有马车,坐马车不足一个月,若是行步,起码两个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走那么多路,若是有便车,我们搭乘,不过若是有人问我们两个和尚是去干啥,你会怎么说?”
“嗯!”念歌思索了一会儿,笑着回答,“师傅让我们去光孝寺。”
听着念歌的答案,离歌满意的笑了,和尚能去的也寺庙了,好在这光孝寺多地有,暂时也不会惹什么麻烦。
两个人一问一答地缓步行走着,而叶长歌这时候已经来到了少林寺正门口。
见一个扫叶僧在缓缓地扫着地,叶长歌恭敬地走前:“师父,请问这儿可否有一个叫勿嗔的小和尚?”
扫叶僧停下手的动作:“阿弥陀佛,施主,勿嗔师兄下山化缘去了。”
“那我可以见见你们方丈?”
“施主,请随贫僧往这边走!”扫叶僧携着扫把将叶长歌引入了少林寺,穿过正殿,越过宝殿,便来到一处幽静的屋子,“施主,稍等!”随后,便去找那方丈大师。
须臾片刻,见一个胡须发白的老和尚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
“施主找贫僧有何事?”
叶长歌恭敬地说道:“大师,我是想向你询问下勿嗔小师傅是何时来这少林寺?”
老和尚抬眼看了下眼前的人,面色和润,语态沉稳,淡淡而语:“四年前!”
“可否与他人一同前来?”
老和尚轻点下头:“和他哥哥一到前来。”
叶长歌微愣,哥哥?
难道真得不是主子的孩子,只是那玲珑镯子绝不像假?
“大师,我可否在这儿等勿嗔小师傅回来?”叶长歌探问道,“曾在集市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觉得他像自家失散多年的小主子。”
“阿弥陀佛!”方丈大师淡淡地说道,“缘是缘,无缘便不相见,若是有缘,终会相见。施主,请自便!”
叶长歌恭敬地朝着方丈大师鞠了个躬:“谢谢大师指点。”
月明星稀,浩瀚的天空格外的深邃。
空寂的月色透过窗户洒落在风闲阁房里,让那幽幽的房略微有点生气。紧而一声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沉寂的夜晚,只见一个高大却消瘦的身影趴在桌,那苍白的脸和着影影绰绰的烛光显得格外凄凉,整个人随着那剧烈的咳嗽声一起一伏。
原本眉目俊朗的他此刻看去分外憔悴,本该是如星光般闪耀的双眼也凹陷了进去,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嘴唇都有些龟裂。
楚风拿着手绢捂着自己的口,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他不得不停下手的动作,当拿开帕子的时候,他看到手绢呕满鲜血。
他恍惚了,凹陷的黑眸望着手的帕子仿佛是要通过它看到另外的东西,稍即,他扯起嘴角苦笑了下。
四年了。她离开整整四年了。
可却了无身影,任凭他如何打探消息,都未曾得知她现在如何,她是躲着他吗?
楚风借着桌子的力量勉强晃悠地站起身,而后将近手边的轮椅拖了过来,待将它放稳之后,他才坐了去。
他抚摸着把手,如同抚摸日思夜想的人的脸一样,又轻又柔,这是她留给他唯一的东西,那时候她嫌他的轮椅太过笨重,推起来嗑手,那次,她瘦弱的身躯背着他去吃饭,后来,她让人做了这般轮椅送于他,再后来,她的一嗔一怒,一颦一笑,让他不由得陷入其。
她是那么明媚的女子,那么快乐的女子,却生生毁在了他的手里,她的脸的笑意越来越平,越来越少……
是不是他太贪了?明明很早之前她和他说过,她不会与人共侍一夫,当她说这个时候,他该有所有的准备,可他不仅想要得到她的人,得到她的爱,还想着让她去救涵儿,这才会……
他好后悔,若是当初没有去碰她,没去招惹她,让她一个人无拘无束地生活着,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一样养在凤栖,会不会是另外的情况?
菀儿,我错了,你可否给个回应,你若不想回来,我不强求,但至少该告诉我,你还活着,快乐的生活着,菀儿,我知道我对你太残忍了,不顾你所愿,不顾你所想,你这般惩罚我也是应该,可是,我真得好想知道你在哪儿,好想看你一样,一样可行?
可惜,这样的想念,这样的自言自语,她听不见,再也听不见,他终究还是失去了她,有时候,他曾想过那日若是他没有同意萧百将菀儿带走,会不会她还会在他身边,即便不能言语,即便不能醒来,可她依旧还是真真实实地躺在他的身边,在他的身侧。
苦涩的滋味蔓延唇角,若真是这样,或许菀儿她真得不愿意醒来了,有朝一日醒来,她怕也不想看见他……但他还是有点小庆幸,她离开了,也代表着她安全了,她不会牵扯到这朝堂之的阴谋轨迹,这江湖恩怨之了,她,没了消息,怕是最好的消息,他找不到她,他们也找不到他,只是……
楚风拨弄着轮椅,让自己缓缓地朝着门口挪去,他伸手打开房门,仰头望着天那一轮高挂的明月,惨白的嘴唇扯开一个笑容,轻轻地笑了,笑容依旧如同往昔那般温润,他仿佛看到那月亮有她的笑颜,她在边对着他微笑。
“主子,你怎么出来了?”一直门外伺候着小贝听着屋里的动静,本想要进去,奈何至从四年前的事后,主子再也不允许任何人踏入他的房,这儿像一个禁地,一个囚禁自己的地方,他的心终究还是被离去的夫人带走了。
哎,主子一定很爱夫人,否则,也不会因为她而如此伤身,只是,有些明白来得太迟,当初早点明白,早点权衡得失,也许不会这般痛苦,也不会这般虚弱,小贝暗自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夫人是否也在想着主子?
大概,没有吧……
不然不会迟迟不回来,带着小主子一同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任凭他们动用多少人,都不曾将她们找到。
楚风收回遥望月亮的视线,苍白的嘴唇滑出温润的声音:“小贝,可有长歌的消息?”
小贝低垂着脑袋,摇摇头。
四年,至从陶庄那次劫难后,她们都不见了。叶长歌明察暗访了这么久,依旧音信全无。
想到此,楚风的眼眶有些湿润,都是他的错啊!他的错,他不仅害了陶菀,还害了陶庄那么多条人命,他从来不仁慈,可在那一次后,他发现当无辜的生命因为他而逝去的时候,他的心在发颤,他在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有一个孩子站在他的面前,冷冷地说道,是你害了我们全家,我要为他们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他早该觉悟了!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伴随而出又是一股鲜血,那鲜血华丽的喷在他的洁白的长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