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收到匣子时,杨锦已经断药两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谢谢绿竹姐姐,不然大少爷可真的要熬不过去了。”
这些天他找了不少大少爷以前的旧交,不是不在家就是去了学堂,总之没有一人能和他见面,就连彩菊,也有几日没见了。
都说雪中送炭难,连大少爷的亲外祖亲舅舅都不能相救,确实不能期待旁人。
“说什么呢!好歹伺候过大少爷一场,可惜我没能耐,东拼西凑的也只借到这五十两,希望大少爷早日康复才好。”话落,绿竹捏着帕子抹了抹泪,“我求了人才能出来一会,不好在外呆太久,就先回了,你定要好好照顾大少爷。”
“绿竹姐姐的大恩大德,白术铭记在心,日后定会报答,以免主家责罚,姐姐快些回去,大少爷这边自有我照顾。”白术抹了下泪,拜别绿竹,转身直接去药房,大少爷的病不能再拖,必须请大夫再来瞧瞧。
见白术走远,绿竹用帕子擦了擦手,“谁能想到以往的天之骄子,如今却连药都吃不起,果然我的选择没错,只可惜还是没有大小姐的消息。”
白术找了先前给杨锦看过病的那位老大夫,留着一撮山羊胡,面色平淡的把脉。
许久,他收起东西,起身到外间,“这些日子没好好喝药?”
“少爷不肯喝。”白术垂眸,掩住眼底闪烁的悲凉。
他们客居国公府,不能做出坏国公府名声的事,不然大太太赶他们出去都没人说闲话。
老大夫看了他一眼,只叹道:“你家少爷郁结于心,这心药还得心药医,吃再多药也无用。这样吧!我再给你开个方子,先吃着,若是不行,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他一个快要进棺材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这点道道,世人都道豪门好,却不知豪门是非多,比之平民百姓活的还要累。
想着这家少爷的处境,老大夫尽量开了便宜又实用的药。
“多谢大夫,这是诊金。”白术取出五十两银票,他现在只剩下这才得的五十两,没有半点碎银。
老大夫摆手,“不必了,这些钱拿了药后,再给你家公子买点东西补补,身体底子再好也不能一直亏损下去。”
“多谢大夫。”白术含泪一鞠到地,世上并非都是恶人,还有好人。
“白术。”屋内传来些微虚弱的声音。
白术忙送别老大夫,进了屋内。
“公子可是渴了?”见杨锦撑起身子,白术忙上前扶着他坐起来。
“恩。”杨锦面无血色,有些虚弱,抬眸之际,见到白术手中荷包,立马叫住他,“把你那荷包给我。”
外出游历几年,身边荷包腰带都是姐姐所做,看的久了自然能分辨出姐姐做的和别人有所不同,尤其姐姐还有个小习惯,爱将姓氏隐晦的绣入其中,旁人定然看不出,不过知道的人,只一眼就能看出些许。
很庆幸,杨婵保留了这一习惯和癖好。
“公子。”白术有些惊讶公子的激动,随即忙将荷包给他,边道:“这是绿竹姐姐今儿送来的,要不咱们连抓药的钱都没了。”说起绿竹,白术又是一阵感激。
杨锦接过荷包摩挲了会,“你是说绿竹送来的?她还有交给你别的东西或是交代什么话?”
白术想了片刻,摇头道:“还有一个装荷包的小匣子,并无其他。”
“你把匣子给我。”杨锦立马道。
白术忙从怀里取出匣子,扫了眼,最是普通的木料,做工也粗,并无奇特之处。
将荷包放好,杨锦接过匣子,左右翻看半响,外表并无不妥,打开里边,也没什么奇特之处,突然,捏着盖子的左手按了按,随即又敲了敲。
“你去取剪刀来。”杨锦强压住面上的喜色,声音略微颤抖。
早前母亲带东西给他,就曾用过着法子,不然他还真发现不了。
撬开外边的木板,就见里边放着用油布仔细包好的布包,小心打开,只见一封信映入眼帘,那有些熟悉的字迹,一下让杨锦的眼前蒙起一层薄雾。
信中,杨婵并未多说什么,只道自己得知他病了,心急如焚,却又不能入京,她和杨铭全都安好,希望他也能平安健康,再有便是说他游历没完,不如去江南散散心。
杨锦盯着最后几句想了片刻,就道:“收拾东西,明日我们去找师傅。”
“少爷,大师如今不知游历何方,如何找到。”白术惊讶道。
“浑说,师傅不是寄信告诉我,他老人家在江南。”杨锦呵斥了一句,垂头接着看信,鼻头一酸,泪意涌上。
有了姐姐和弟弟的消息,杨锦的病立马就好了,按照老大夫所言,他这就是心病,如今心药一来自然就好了。
经过一下午的时间,杨锦总算平静下心来,见白术抱着包裹进来,摆手让他放下,“你把绿竹和你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我,不许落了半句。”
这事太怪,荷包确实是姐姐所绣,可那字迹却有很大变化,以往姐姐的字要比如今好上几倍不止,一个人的字迹会变却不会变那么大,而且说话口气也不太相像。
白术将绿竹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一遍,等了一会,又道:“少爷,我瞧着绿竹姐姐并不像是知道有夹层的样子。”对,就是这个,绿竹的话和夹层里的东西相差太多,就算东西隐晦,也不该这么说,至少得给些暗示,万一少爷没发现怎么办?
杨锦点头,“她自然不知道。”会用盒盖夹层给他带东西,只有母亲和姐姐,而知道会用夹层给他寄东西的人,除她们外只彩兰和白石知晓,就是父亲都不知道。
白石因保护他死了,那么剩下的只有姐姐和彩兰,杨锦抿了下唇,与杨婵有些相似的眉眼微微皱起。
“你去小心查查看,绿竹是否和彩兰有联系,重点查南边来的人。”知道这个的只有彩兰和姐姐,绿竹明显不知道盒子夹层的物品和秘密,却又将东西带给她,说明东西是旁人给她。
可她却明里暗里告诉白术,东西是她的,说明绿竹说谎,已不可靠。
如此一来,和她往来的不是姐姐,该是彩兰,若是彩兰?想到那丫头,不会背叛他才是,那么就是彩兰知晓姐姐的下落,并且求助了姐姐。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现在绝对不能慌,必须小心谨慎。
如果真是姐姐的消息,他如此行径定会引起旁人注意,若是被人发现姐姐的行踪,给她惹去祸端……
无论如何,总算有了姐姐的消息,他都必须仔细小心的查探一番。
杨婵不知京中事,她这会正发愁该怎么和赵远山解释。
“若是有事,可同我说,我们是夫妻,理当患难与共。”赵远山揽住杨婵的肩,盯着她眼睛,严肃道。
她信赵远山,可是又怕他知道太多会惹事,随即嘴角带出一抹苦笑,从娶她为妻开始,她就已经给他带了祸事。
“想必你之前就猜测到了吧?我和平哥儿是官宦人家的孩子,我爹……在这次水患中被牵连入狱,在那前一日,我娘得了风声,便将我们姐弟送出城,不想马夫见财起意,抢了钱财和我们身上的饰物,我求了许久才让他放我们一马,之后就到了破庙遇见你们。”杨婵看了赵远山一眼,见他竟半点不惊讶,心下了然,相比他也是这么猜的。
“前儿在镇上遇到的叫彩荷,是我原先的贴身丫鬟,被镇上的方员外买去做了小妾,今儿来找我的叫彩兰,是我大弟弟的贴身丫鬟,她今儿来是告诉我大弟弟的消息。”想到杨锦,杨婵又是红了眼眶。
赵远山皱眉,“我还有个大舅子?他怎么了?”
杨婵点头,“我们家姐弟三人,我最大,除了平哥儿,还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大弟弟,叫杨锦,前年,他随着他老师外出游历,去年没回家,这才躲过一劫,他现在在京城,日子过的有些拮据,病了竟都吃不起药。”说到这,杨婵不禁趴到赵远山肩膀上,呜呜哭着。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大部分是因为她继承了一些原身的感情,当然也有她自己的,却不会如此伤心难过。
不能说她凉薄,毕竟一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陌生的人,她除了可怜之外,确实滋生不出别的情绪。
当然,在这古代能多一个至亲,她也是开心。
“他病了?那我赶去京城,将他带回来。”赵远山见杨婵这样,心疼的不行。
“不成,此去几千里路,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没多大用。我已经写信给他,还带了银子,只盼那彩兰是真的忠心,会将东西带到。”杨婵摇头,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么远的路,赵远山就算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赵远山搂着杨婵叹气,确实如此,突然想起周茂,“上回我去科考时不结识了几位朋友,不如找他们帮忙。”
杨婵立马摇头,“你忘了我和平哥儿的身份,怎么找他们帮忙。?”
且不说他那两个朋友是否可靠,单就其中一人是知府亲戚就不行,杭州城的知府,谁知道是哪一派的。
不,不管他是哪一派的,被找到她和杨平都会完蛋。
现在只能期盼东西被杨锦收到,并且他想法子到江南来。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