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既然你也给人干趴下了,这位李姑娘也倒了,对方难道是大发慈悲放了你俩一马吗?”怎么可能,西夷动起刀子,那是货真价实的鬼,完全不讲道理的,这杀人狂身上怎么会有突然放过的好事?
“就是那位李姑娘,突然间就从地上翻身起来,躬腰疾行,一把捞起地上我的雁翎刀,然后……她就用我看不清的速度劈砍起那杀人狂来。”回想起李璇妙那宛如皓月流萤一般缥缈的身影,周庭树只觉叹为观止,雁翎刀击打在盔甲上的声响不绝于耳,他身为巡捕听音能力自然不差,虽说近一年有所退步,但是他听出来了对方在一瞬之间起码从各种方向单手提着刀攻击了那个杀人狂三十多刀!
“三十多刀!?”听了周庭树的说辞,慕容笙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瞬息之间想砍出三十多刀,还是起码,别说是这种瞬间发难造成的杀伤力可以击破所有甲胄把里面的人砍成碎块,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也大到可怕。
“她的手臂……不像是有事情的样子啊?”慕容笙听了周庭树的说明以后转过身去专门看了看,李璇妙的伤势只是胸腹有道被重剑划过的钝伤,根本就没有肌腱拉伤。
“那那个杀人狂呢?”慕容笙还真不信了,对方受了那么大的创伤,周庭树会不知道去给他补一刀。“问题就在这里!”周庭树的表情猛然变得很是夸张,“这位李姑娘砍完了的一瞬间就倒了下去,然后那杀人狂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哇的大叫一声就跑掉了,紧接着,我这刀就断成了那么多碎片。”周庭树再度相当心疼地看了看手里刀的碎片。
“这下子,看来我也得掺和进来了。”慕容笙望了望背后床上还不省人事躺着的李璇妙,觉得自己不能再缩手不管了。先前固然有觉得既然自己都提醒过周庭树了对方身为先天宗师也不至于落败的因素在内,但是主要还是自己不愿意掺和进这些事情里面来,毕竟此时不同往日,自己最大的敌人迄今为止还没有现身,要把所有的精力都留够才行。
“但是为了这事可以破例。”慕容笙对自己道。李璇妙对他而言几乎跟楚末溪的性命等同,如今李璇妙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切皆是拜那杀人狂所赐,他慕容某人若是不适当展露一下獠牙,还有什么脸面去求人家帮忙?
“你的病?”周庭树回想起来白天的时候看见慕容笙那一长串病历单,有些忌惮地提醒道,“你要是干活干到一半突然暴死了的话,我可不负责发工伤费啊。”
“没事,区区小病,撑他个一招半式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慕容笙点了点头。“那好吧,那这位李姑娘是接着放在你这里吗?”周庭树见对方都这样承诺了,也不好再拒绝,只是应了下来,又问起李璇妙的事情来。
“这个时间点了,王姑娘他们应该已经睡了,明日我再去通知他们吧,天色也不完了,既然那个杀人狂这么厉害,你还是小心为妙,早些回去歇息,明天我们再行商讨。”慕容笙点点头回道。
“我说,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放你这老光棍家里合适吗?”周庭树见对方一口答应下来,有些汗颜道。“那难不成放你家里啊?说起来你才是个老光棍吧?”慕容笙翻着白眼道。
“这……总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方便吧?”周庭树嘴角抽搐着道,“或者说你想留下来?”这人怎么这么多破事,婆婆妈妈的。慕容笙斜了一只眼瞥着周庭树道。
“算了算了,慕容兄,我就告辞了。”周庭树怎么可能留下来,昨夜米淑茗才受了伤。而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住,又有朝廷赏在风羽街的房子,周庭树不去照顾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住在慕容笙这里是万万不可的。况且说起来他这也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也不好意思再说别人,便朝着慕容笙告辞,走出了院子。
“哎,这般事情可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慕容笙看着李璇妙躺在床上,略有擦伤的脸,无奈叹道。这位李姑娘也是命运多舛,才从故土穿越至此,便在燕都城外那片不过方圆三里左右的小林子里边转悠了三个月才出来,如若不是身为异乡人里面最特殊的那三人,不需要饮食与睡眠的话,怕是早就迷路至死了。
好不容易与朋友们再会了,又接下自己的委托悄悄启程,也就下午有时间打理一下妆容,从她身上还能依稀闻到薰衣草的香味,应该是用的王星鸳的皂角,毕竟才到城里还没时间给自己购置这些东西。
真是个好姑娘啊。想着李璇妙的一系列举措,慕容笙有些感慨。不对啊自己在感慨个屁啊!这跟个变态一样的心理活动是怎么回事!赶紧止住!
“不过最近最关键还不是这个。”慕容笙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自己年初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从绽梅派来的姑娘,为自己送来了楚末溪的信件,说是已经重回了绽梅派,一切安好,还挺怀念自己什么的。虽说慕容笙也明白自己终究没什么可以让对方怀念的,但是看见信件的一瞬间,依然有种恨不得生了翅膀飞去绽梅派的冲动。最后只是留那小姑娘吃了顿饭,犹豫了好几天,依然没有写出回信,仅仅叫那送信的姑娘带了个安好的口信。
如果说这个很重要的话,方才更前面一两个时辰发生的事情就更为叫人焦灼了。“怎么偏偏都是挑的这个时候。”想到这个,慕容笙又叹了口气。
“哈呼,哈呼——”若是周庭树走的时候靠右边的客房一点,便能清楚地听见里面有个青年男子正打呼的声音。他实在是太累了,从云诏一路赶来燕都,足足半年的日子,风餐露宿,过着漂泊的日子。却不曾想到居然会一朝梦碎。
“也算是我对不住那位易小兄弟。”慕容笙又叹了口气,“千里迢迢来收债,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先前刘泗水分给他的金子已经全部都被他寄给了南道联盟的债主们,唯独大头的间祁观一两银子也没有寄,单纯因为真的是分文没有。所以哪怕如今间祁观的传人找上门来,慕容笙也只能无奈的摊摊手。
至于借助无名天下剑的力量震慑道门什么的更是天方夜谭,先别说慕容笙答不答应,实力允不允许,单就出城门这一点,易白月就过不了关。慕容笙要是出了城门,不出三里必定叫人快马加鞭给追回来,又何谈与易白月回去那云诏枫瑜山。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太脆弱了。”想到这里,慕容笙又叹口气摇摇头,可不是嘛,一听他说完这些事情,易白月直接就翻了个白眼,整个人栽在了地上,要不是慕容笙及时扶起,怕是脑袋已经出来了拳头大个包了。
“且待明早。想些法子补偿一下他,然后让他回云诏吧,间祁观好歹是南道名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说如今没了掌门,他这个大师兄若是好生努力,一切还尚能言说。”慕容笙想着想着,专门走到易白月睡着的偏屋门口,听着对方睡的还算安稳,便这般计划道。
夜已经深了。杀人狂不知道还隐匿在这燕都的哪一个角落。但是没有关系,既然他慕容笙打算动手了,定然不会叫他有好果子吃,慕容笙有这种自信。毕竟单就杀人这恶行而言,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人能够比得过他。
若是要说谁才是这燕都城最阴暗幽深之处的杀人狂,那必然是他慕容笙。诚如李璇妙所说。慕容笙的身上有血的味道。浓郁到足以影响命运,在命之镜上留下血痕,散发出腥味。
张开眼睛,虽说有些脏乱,但是不至于破旧,应该只是因为主人太久没有来过而显得灰尘仆仆的。好房子啊,房梁是用十年的榆木做的吧,看着就蛮结实的。
“正好啊,奔波了那么久了,难得睡到这么好的床。”小木床什么的,旅居于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睡到啊,能不睡青石子就算是老天开眼了。帐篷这种东西也就单纯提供个睡眠环境,睡在石子上这些完全不能避免,况且他一个人出行还只能略作浅眠以免半夜包裹都给人摸走,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睡在平稳木床上安然入眠的好事情。
“说起来,今天应该是要……”朦胧中,易白月眨了眨眼睛,虽说难得睡在一个舒服的位置,但是不能玩物丧志才对,要赶紧完成自己的目的。
自己的目的,是找到那个无名天下剑,让他出山帮自己稳住如今间祁观的形式,在他离开枫瑜山的时候南道中某些门派就已经有了想要排斥间祁观的念头了,若是还不搞快点的话,怕是这间祁观几百年的基业就毁在他手里了。
“不对……”突然之间,易白月想起来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位无名天下剑的回应。一身功力因为强行触发道劫去了七七八八,身上分钱没有又还不起债,就连人身自由都给朝廷限制的死死的。简直就是这燕都城内的雀儿,看似自由却完全飞不过那堵城墙。
“我关心这个干什么啊!”最重要的是,慕容笙对于风雨飘摇中的间祁观而言,什么都不能做到啊!自己不远千里来燕都找人,居然得到这个结局,该怎么面对那些师弟们啊?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拯救间祁观。”南道一流的名门,绝不能就此栽在一个莫名其妙从哪里来的妖怪的手上。易白月这样对自己道。
“笃笃笃。”“易公子,醒了没有?”门外面传来慕容笙的声音。“哦哦,醒了。”易白月赶紧下床,从边上找了找寻着自己的衣衫穿上,摆出一副苦瓜脸开开了门。
“别这么灰心丧气的,办法有很多嘛。”见对方摆出一张司马脸,慕容笙安慰道。这个可不是他的问题,毕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可是遇见了也只能认命了,短时间内恢复慕容笙的实力基本上不可能,越过皇上的眼线把慕容笙安然无恙带出去的难度也就比前一个低上一点。
“那你倒是说有什么办法啊!”易白月凝着眉毛喊道。“间祁观现在危在旦夕,我能做到的只能去求你了啊,结果你居然……”后面的话易白月没有说出来,但是不言自明,这个被自己视作救星的无名天下剑,实在是太过让人失望了。
“这个……那个,要不干脆我给你开设一个剑道专属教课班开小灶啊?”慕容笙挠挠头道。“我可去你的专属教课班吧!”易白月就差没一口唾沫吐慕容笙脸上了。
“饶是你过去再怎么厉害也好,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无名天下剑了好吧!”易白月声色渐提,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无论是一剑挑灭北道气焰的行为也好,尽全心力尝试道家长生法折服南道的举动也罢,全部都不是慕容笙现在能做到的,现在这种连宗师的程度都没有的慕容笙,完全不配为人师表,哪怕是以前还是无名天下剑的慕容笙,在没学过间祁观剑术的前提下,想教导他也是无稽之谈。
“我间祁观几代单传的剑术,你如今宗师不到,又如何理解其中气劲,如何发觉其中奥秘。你说你要教我剑术?开玩笑找个别的地方开怎么样?”饶是宗师,大宗师甚至武学宗师,只要再度退回当初的境界,比普通人也强不到哪里去,甚至于因为习惯了气劲带来的身体强健增益,反而比普通人更不适应自己残缺的身体。说什么指教自己剑道,他连间祁观剑术中的那些精妙剑招都放不出来!哪怕自己现教他如何由他的阅历领会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嘛嘛,你别生气嘛。”慕容笙当然知道这些,虽说他通过研究西夷的招式来补充战力,实际能力的确不是光靠表现就能看出来的,但是事实上,就算是这样,气劲依然是他的软肋。这些大门大派的杀招不是他不想用,实在是用不出来。气劲流经长脉,才到一半就散去了,又如何一口气打出招式?不过教导易白月的事情倒是没什么大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
“难不成你真以为你能指教我剑术?”见慕容笙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易白月开始有些疑虑了。毕竟无论如何,如果能让慕容笙这昔日不知道怎么从神魂俱灭中逃出生天的无名天下剑对自己有所帮助,那肯定是再好不过。
“如何不能?我所谓的指教剑术,可不是光要指教你间祁观的剑术。”慕容笙见对方将信将疑的样子,从腰间把檀青拔出来,往院子里一站,凛然而立。
忽有清风来,浮动几缕青丝,“你且看好。”慕容笙慢慢地把剑提起来,也不做什么别的动作,单就是轻轻往前一挥。清风猛然变奏,转为强风迎着二人的面而撞来,叫人眼睛似是蒙了泥沙,完全看不清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