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到达吴郡之后,立马就得到了一连串的消息,曲阿城破,刘基兵败身死,刘繇等亲信家眷不知所踪,接着孙军又连连攻克阳羡、乌程、由拳、海盐、余杭等数十座县邑,兵威势大,一时江东境内无人敢与其争锋。
对于刘尚来说,后面几条消息根本不重要,关键是最前面一则,直接是让刘尚睚眦欲裂,两眼发红,一股浓浓的杀伐之气无形之间从刘尚身上散发出来,恍如一柄破鞘而出的利剑,急需要鲜血灌溉舔舐。
“好重的杀气!”
临时的大帐中,所有的武将都忍不住一阵寒颤,双目带着畏惧的看向已经是雷霆大怒的刘尚,呼吸都开始小心谨慎。
当然,除了武将之外,在场唯一的谋士,也是此次的随军军师郭嘉,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不是的眼神一撇,有些鄙夷的看着在场恐慌的董袭、黄叙等人。
也许是因为郭嘉不是武者,天生就感应不到武者无形之间发出的气场有多么的惊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看起来很是文弱的郭嘉,从始至终表情不定,镇定的有些不符合当前的状况。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等不知道有多少个呼吸之后,处于暴怒之中的刘尚,眼神终于闪过一道清明,原本还有些嗜血的目光,终于开始平和下来。
“刚刚有些失态,对不住大家了。”刘尚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与本人极为的不着调,但也因为这一句话,让在场除了郭嘉之外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堵在胸口的石头也落下了。
“主公,节哀顺便。”
郭嘉面部极为的平静,自从知道刘尚的大哥死了之后,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有点庆幸,至于是什么原因,相信在场的除了刘尚之外,众人都很清楚,就连董袭、常太等人心中也没有太多的难过,毕竟他们跟刘基没有任何瓜葛,刘基的身死,对于他们而言更算是一件好事。
刘尚此时正处于哀戚悲愤之中,不管是前世今生,亲情在他眼里,总是至高无上的,就算刘基是他的大哥,以后会继承父亲的爵位,他也没想过跟自己的大哥争什么。
然对于其他人的心思,刘尚是绝对不会想到他们心中会打着这些算盘,如果让他知道,忍不住还是一阵心寒,暗道世道虽险恶,但人心最难测。
“奉孝,我心神以乱,不能主持大局,接下来的就由你坐镇指挥大局了。”刘尚颓丧着脸,精神显然不振。
帐内众人,看着先前还是意气风发,颇有指点江山气概的刘尚,一瞬间憔悴了许多,都忍不住一阵心疼,神色不忍。
郭嘉并没有推脱,他也知道如果此时让刘尚来发号施令,结果很有可能会因为急着报仇,冒然出击,中了敌人的圈套,结果会万劫不复。
如今,刘尚能压下心中的仇恨,能在怒发冲冠的关头保留着一丝冷静,明智的做出让权,可以说是有很大的能耐了。
郭嘉恭敬的从刘尚手中接过帅印,然后站在中央,神色变得严肃,说道:“如今吴郡之地,十有九八皆落入孙贼手中,我军要征讨孙贼,先必须寻一处立足之地,做好与孙军长久周旋的准备。”
常太出言道:“军师,何必这么麻烦,孙贼大军大多聚于曲阿,我军只要兵临城下,夺回曲阿城,岂不更好。”
郭嘉摇头道:“孙贼骁勇,军中文武皆有手段,再加上曲阿城墙防厚,四周的城池现在都落入了孙贼手里,冒然攻城,不但没有成效,反而会损兵折将,受到孙贼的反扑。”
“哨骑探得,如今秣陵还没被孙贼攻下,秣陵守将薛礼正面临苦苦顽抗的局面,不如我们前去支援秣陵,顺便屯兵此处?”董袭站出来问道。
“秣陵虽是个屯兵拒敌的好地方,但是要到那里,必须进入曲阿,转下湖孰、江乘,沿途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麻烦,况且此次出兵可没带水军,要是再水上遇到埋伏,大家可都没命了。”郭嘉看了一眼董袭,要不是看在同僚的份上,他真想鄙视一番。
董袭一听郭嘉这么说,就立马不吭声了,他虽然是个土身土长的江东人,却不善于水性,充其量只比北方的旱鸭子强了一点,这要是下到水里,跟普通的士卒没什么两样。
历史中说董袭坠船浸死,这种说法只不过是说的好听点罢了,其实跟淹死没什么两样,作为一名靠着水生活,历史上有名的江东大将,竟然会被淹死,董袭可谓是在历史武将死法意想不到排行榜上,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我听影子最新传过来的消息,附近的大小县城,尚有泾县还在激烈的顽抗,只不过形势堪忧,如果我军及时赶去,说不定能保住此县,不落入孙贼手中。”
郭嘉继续说道:“我军只要占据一个屯兵之所,得到养兵休憩的时间,那么面对孙贼,我军将会落入不败之地。”
众人齐齐点头,要说军事分析,临阵谋划,他们这些大老粗还真比不上郭嘉,当然他们也不敢出言反对,深知郭嘉脾气的人都知道,如果这时候谁敢站出来表示不满,郭嘉绝对会找出一大堆理由进行犀利的反击,直接把你说的无地自容,羞愤欲死才会罢休。
“主公,主公!”一名士兵匆匆入内,对着刘尚慌张的叫道:“州牧大人来了!”
刘尚此时正处于悲伤的状态,闻言只是微微抬起头,眼神凄然,道:”什么州牧大人?你说谁?”
那名士兵一愣,随即说道:“是老主公!主公的父亲!”
“父亲!”
刘尚精神一振,立马站起身来,这表现哪还有刚刚颓废的样子,顷刻间又回到了以前生龙活虎,意志激昂的状态。
帐帘被掀开,紧接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映入刘尚的眼中,让刘尚忍不住的落下了累。
“父亲!母亲!二哥!”刘尚脸色动容,语气哽咽,脚步蹒跚,原本还以为家人失踪是因为遭到不测,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相见,让刘尚都不敢相信。
没错,进来的人正是刘繇,刘铄等人,此时他们个个都是衣衫褴褛,一副落魄的样子,昔日的光辉形象早已经消失不见。
“吾儿……”
“三弟……”
“三公子……”
一番家人经历无数坎坷的见面,十分的温馨,刘尚狠狠的抱着自己的父亲、母亲,热泪盈眶,鼻子的酸意阵阵袭来,却是一把鼻涕一抹泪。
郭嘉给在场的武将一个眼色,然后率先迈步走出大帐,其余的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识趣的跟上。
良久,刘尚看着眼前的众人,喜极而泣道:“大家能平安无事就好,原本我还以为……”
刘铄神色间无比的没落,叹道:“只可惜大哥不在了,要不然大家能在一起多好!”
张英也是跟着悠悠一叹,紧接着咬牙切齿道:“只恨不能为大公子和樊能将军,于糜将军报仇,如今三公子来了就好,我愿为三公子的马前卒,杀尽孙贼。”
“还有我。”刘铄面容扭曲,握着拳头,愤愤道:“那杀死大哥的人叫邓当,我听曲阿城逃出来的士卒讲,那个贼子不仅杀了大哥,还割下了大哥的首级,在城头上耀武扬威的,让我碰到,我一定要生剐活煮了他。”
“邓当?”刘尚低声沉吟:“吕蒙的姐夫!没想到竟然是此人!”
这时,只见刘氏嘀嘀的哭泣,掩面道:“为娘不求其他,只希望铄儿与尚儿能够平安无事。”
看着自己的母亲脸色憔悴,两眼有些黯淡,刘尚不知如何劝慰,只能默默的低着头,哽咽无语。
这时刘繇眼神一阵闪烁,仿佛下定了决心,对着刘尚说道:“尚儿,今年你都快二十了,只因为你这两年无暇回家,都没过自己的加冠之礼,还没取字。”
“父亲可是要给我取字?”刘尚嘴角艰难的扯出一道笑意。
“恩。”刘繇点点头,随后沉吟道:“你大哥字敬舆,你二哥字敬慎,你就叫敬康,在这个乱世当头,为父也看开了,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父亲!”感受到刘繇关怀的目光,刘尚心中一阵触动,嗓音嘶哑,血浓如水的亲情让刘尚不由想到了前世的父母,不知他们现在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