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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危难时 平生义(1 / 1)

听罢掌柜和七哥儿叙述,柴进嗟叹不已,又是这腌臜世道搅得民不聊生,忽觉这赵氏大宋本应是柴氏天下,想起冤死的叔父柴皇城,心中一阵隐痛。石秀却默然不语,只觉胸中义愤难平,杀机涌动。问那掌柜道:“逼死七哥儿阿舅又占了他店面的人现在何处?”掌柜神色一凛,似乎察觉适才言语过多,怔了怔,谨言道:“今年春,梁山人攻打东平府,程太守一门被杀尽,那些部属也都散去,店面也换了主人。”言讫,拱手连说失陪,招呼客人去也。

柴进、石秀二人携七哥儿回客舍洗澡、更衣,修剪头发指甲,费了些时工夫,乞儿七哥儿面貌一新,只见他锦带绾起小小发髻,身穿银心夹袄儿,脚下一双苏绣锦缎弓鞋,立时脱却贫贱,直似生在富贵家的小小学童,只是面皮依然黄瘦。柴、石看了片刻,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又嘱咐七哥儿如此这般。三人雇了一辆马车,驶向城西。

西街大路,柴进挥手,马车徐徐停下。这家医馆门庭阔大,正中匾额大书:“济世堂”。阶前停着不少马车,皆为雕鞍革鞯,似来自富有人家。廊柱一副楹联:“济世妙方传千载,医人石草本一心。”对得奇妙,皆含医者仁心秘方祖传之意。柴进看罢,对石秀使个眼色。

二人进了医馆,等待旁人望闻问切之时,长吁短叹。石秀道:“小相公患病多日,眼见消瘦下去,兀自每日泻个不住,似此怎生才好?”柴进道:“名医请遍,好药吃遍,可就是不见回头!可怜大哥一脉单传,如今却命悬一线。”哽咽了几声,堕下泪来。

石秀道:“哥哥休说丧气话。恩相叮嘱,东平府济医堂先生妙手回春,坊间又说阎王的生死簿也得由他少写无数名字,哥哥不妨一试,或许天可怜见,今日就教我们得救!”也是眼眉发红,边说边用丝帕揩着眼角。二人悲悲戚戚,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近处一个胖子走近几步落座,唱了个喏,说道:“官人,可是贵公子有恙?”柴进答道:“不是我,是那苦命的家兄。实不相瞒,内侄患病旬日,发热腹泻不止,起初以为是贪嘴吃坏了肚,服了些茯苓、甘草,几日不曾见效,便请有名的先生来看。谁知先生请了几位,照方子吃了许多药,病势却愈发沉重了,腰痛得不能起床。家兄府上也有多人同患此疾,眼见内侄病痛,家兄心急如焚,奈何年事已高,只得差遣小可遍访名医。听闻济世堂有名,巴巴地赶了来。”

那胖子边听边点头,摸摸下巴,问道:“那前几位先生说是甚病?”柴进答:“有说疫疹的,有说瘴疠的,有说疫疠的。众口不一,我们也没个捉拿处。”胖子正色道:“小可在这儿常来往,有时跑个腿儿帮个忙。俗话说‘久病成医’,依在下愚见,此病似是瘴疠,只是未见令侄,不敢断言。瘴疠易流传,亦有药可治。但这药……”面现难色。柴进抬起泪眼,颤声道:“若救得内侄,小可无以为报,千金不在话下!”眼见二位官人这等仪容气派,又听见“千金不在话下”,胖子心头撞鹿。此时前面几位已带着方子离去,轮到柴进治病,石秀将七哥儿背进内室。

那坐堂的赵由喜,面容端正,发色花白,三绺长须,顾盼之间沉毅泰然。问得几句病症,便来看觑七哥儿,仔细端详过后便来把脉,石秀摇晃七哥儿胳膊哭道:“小相公醒醒,赵神医来救命则个!”须臾,赵由喜言道:“八分像是瘴疠,此病夏季多生热毒,故尤为沉重。要治却也不难,只是药不易寻找。”

七哥儿本就面黄肌瘦,像是病人。他又乖觉,照柴、石二人之前嘱咐的,假扮昏迷,胸口塞个大梨压住脉博,倘有人来把脉就纹丝不动兀自要屏住些呼吸,又有石秀捣乱,把不得几下,赵由喜只觉脉象不佳。

柴进激动不已,大声道:“休说草药,便是龙肝凤髓,小可拼得家产罄尽,也要救内侄一命!”赵由喜拈须道:“治瘴疠的药材本不稀奇,也不贵重。只是现如今却变得稀缺。”柴进一脸茫然,那胖子凑近前来,轻声道:“官人,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走开几步,胖子低声道:“官人,小可姓王,本名处诲。在此处常为姐夫赵先生采办药材。实不相瞒,治瘴疠的药平常得紧,只需五味即可。官府却将这些药没收,民间不得私藏,不得买卖,不得泄漏消息。小可也纳闷,这些药又干人甚事,值得如此?只闻说药被藏在一个要紧去处,谨防贼人盗抢。”

柴进又是欣喜,又是焦急,问道:“恁的,却怎生是好?”忽有所悟,从怀里摸出几根金条,数也不数,一把塞到王处诲手中,道:“不成敬意,兄台拿去喝茶。药材却还得劳驾兄长,感激不尽!”王处诲瞧见金条,眼中发出光彩,诚然道:“我瞧仁兄也是忠厚之人,更皆孝悌,王某敬佩。如此,王某便涉一次险,解救仁兄危急。小可只知药材在东平府城内状元桥附近。事不宜迟,小可这就去打通关节,取些药材出来。今晚三更,还在这里厮见,交接药材之后,兄台作速离去!”

柴进道:“省得。家兄府上多人传染,内侄病势又重,谁知药剂能用几时?这秘藏的药材怎生处置?万望仁兄善觑方便,多将与些罢,小可带得车马。”王处诲面现难色,柴进又从自己手腕上除下一个大金镯子,因王处诲推辞,强戴在他手上。王处诲便道:“罢,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就依你,多把些个与你。”柴、石二人连连作揖,千恩万谢。

二人回到客舍,将情况告知戴宗、杨雄。大家看看玉兔东升,秋风似水,耳听得蛐蛐喁喁叫个不住。石秀道:“我等下山之前,军师叮嘱,切记善觑方便,朝廷也施着计呢,莫着了他人的道儿。我观那赵由喜、王处诲,目光游移,言辞闪烁,不似善类。今晚去取药材,小弟心中忐忑。”柴进点头道:“官府将疫疾投进山寨,已是占了先机。我等做甚么都是被牵制着走,贸然去‘买’,不若提兵来抢。但今晚不如此,更无从知晓药材之事是真是假,山寨中疾疫流传得又快,迁延不得,只能以身涉险了。”石秀道:“小弟与哥哥同生共死。”

柴进胸中一热,道:“我梁山兄弟又不是兀谁砧板上肉,要奈何我们,谈何容易。三更,石秀、杨雄我们同去。戴宗兄弟,可在暗中跟着我们,倘有不测,立时回山寨报信。七哥儿留在客舍。”戴宗才要说话,柴进制止,道:“戴宗兄弟愿同去交接药材,但如此我们这拨人就没了照应。就依小可安排。”为防眼线跟踪,四人结了房钱,另换客舍安歇。只待三更。

深夜,漫天流云,一地星光。三声梆子响过,柴进、杨雄、石秀赶着车马,迤逦望济世堂来。戴宗在暗处远远跟定,新绿街、凤纬街、沥泉桥,几条街的路程,平时没觉得远,此时却直似走不到尽头,找到距济世堂近些的阁楼,戴宗飞身上去,隐在屋檐一角。

看看柴进一干人走进济世堂,却见挑出两个灯笼,忽明忽暗,觑不真切。众人似乎没再动弹,如若搬运药材,须得走来走去才是。正在思忖,忽听发一声喊,济世堂宅院里灯光通明,传来一阵急促的兵刃撞击声。戴宗不由地叫苦。

“三更取药”果真是个圈套,柴进三人一进院落,压根儿不见赵由喜、王处诲的影子。只听后院发一声喊,四周平地冒出来大队官兵,火把通明,亮如白昼,三人亟待冲杀,已被围得铁桶也似,哪里有空隙?官兵将挠钩、绳索“嗖嗖”掷出,三人被绑个结实。人丛外一阵哈哈大笑,石遇全身披挂,手掿佩刀,得意洋洋,从火把丛中转出,蔡居秀领着另一队兵在人群外围分散包抄。

石遇道:“素闻梁山贼寇狡猾,今日看来,言过其实。知府大人定下计策,张开口袋捉你们。你们却恁得听话,指哪儿钻哪儿!”又是一阵大笑。杨雄怒目而视,大声道:“你老爷也猜到可能有诈,但爷等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明知有陷阱也要来蹚。不似你等鹰犬贪生怕死。”石遇冷笑道:“若不是为将你们一网打尽,白日里早已捉了柴进和石秀。你这厮是只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却还要嘴硬,一会儿你到牢里逞英雄去罢!”又看着柴进道:“梁山上惯用金子铺路的,当属小旋风柴进。你且看,这是兀谁?”右手一摆,小喽罗推推搡掇,押来一名囚徒,原来是时迁,也被捆得粽子也似。

石遇目视柴进手指时迁道:“一发还你个明白。我们放出风去,说药材在状元桥,这厮竟跑去偷盗,飞天遁地的功夫还真了得,捉这厮当真不易!”当下不再多言,手一挥,大队人马将柴进四人塞进囚车,乱杂杂地直奔知府衙门。

戴宗在阁楼上怔怔地看在眼里,心如刀割。微风拂过,虽听不十分真切,柴进、杨雄、石秀落入了圈套却是千真万确。事已至此,只有回去报信一途可走。当下捱到天明,紧了紧腕带和绑腿,奔回客舍,唤醒还在沉睡的七哥儿,简单收拾行装,把一块碎银放在桌上,算是房钱。赶到城门口,未见官兵盘查,想必官府未料到柴进一干人有漏网之鱼,遂带着七哥儿出城飞速上山不提。

石遇、蔡居秀擒住柴进、杨雄、石秀、时迁四筹好汉,率土兵簇拥着来到知府衙门。高伸听报,大喜过望,一口饮尽杯中残酒,撇下歌儿舞女,径自来看。见拿住的好汉相貌英武,唯独时迁卑琐,得意之余,少不得言语间多加折辱。将金银、彩缎赏了石遇、蔡居秀,又吩咐虞候、土兵、军健、牢子,取四副二十五斤死囚枷将梁山贼寇钉了,下在牢里,严加看管。一壁厢命人写表申奏朝廷,又派人与高太尉告知事实。

当日朝罢,太尉高俅未回殿帅府,径奔太师蔡京府中。蔡太师朝服未及更换,出来迎迓。叙礼罢,高俅落座,商议征讨梁山泊一事。太师蔡京,大宋熙宁三年进士及第,满腹经纶,又写得一手好字,大宋书法,惟对“苏、黄、米、蔡”最为推崇,更兼权谋深算,心地险恶,可谓能写锦绣文章、会谋抽肠毒计。蔡京先为地方官,后改龙图阁待制,官至太师。

当日高伸索回金使完颜京、术烈速,将张伯奋下狱,料想梁山不会善罢某休,即与高俅商议,请求定夺。高俅恨梁山,直欲食其肉、寝其皮,便请教蔡太师,如何将梁山贼赶尽杀绝。蔡太师深思熟虑,定下“釜底抽薪”之计。

其时正兴“花石纲”之役,江南归来的军健,有染瘴疠者,先取其血,又拷打张伯奋,趁其晕厥之时将毒血融入其肌体,张伯奋被救回山寨,病发,梁山登时瘟疫流行。柴进、石秀、杨雄、时迁下山采办药材,亦在蔡太师算计之中,蔡太师在医馆、药铺遍布耳目,监视买药之人,并将计就计,收买了赵由喜、王处诲,设下圈套,一番“请君入瓮”,四筹好汉便即落网。

此时,蔡太师微倚座椅,神色淡然,一手端茶碗,一手拈须,眯着眼道:“眼下梁山贼人为疾疫所困,病者去其半,下山采办药材的头领又被下在牢里。困厄难解,多半会起兵来抢。我等不若先发制人,乘虚而入,增几分胜算。要一举得胜,踏平水泊,须用水军辅以舟船,步军、马军并力而行,以雷霆之势冲袭贼寇,《孙子兵法》有云:‘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正是此意。”呷了口茶,顿了一顿,道:“梁山即便如此,犹存猛将精兵,仍不可小觑。太尉须善觑方便。”

高俅稽首唯唯,道:“太师指教,下官省得。”又忿然道:“舍弟高廉,在高唐州为贼寇所害。今又吃他劫了东平府,知府高伸又是舍弟。高某与梁山贼真可谓不共戴天。”蔡太师道:“这事容易,明日便当保奏太尉为帅,剿灭贼人。”高俅称谢,道:“此役用何种战法?”

蔡京慢条斯理地道:“梁山贼病得颓靡,自然要选未病者出战。更皆采守势,坐地消耗钱粮、药材,必急于决战。贼兵狡狯勇悍,我又劳师远征,不可轻战。不若按兵不动,大军到处,围而不攻,待瘟疫在山上大流传,贼寇损兵折将之时,一鼓而入,摧枯拉朽,大事可定矣。”高俅大喜,道:“太师高见极明!”

翌日五更三点,徽宗升殿。高俅出班奏道:“济州梁山泊贼首宋江、卢俊义,羁押、污辱金国使节。又聚集凶徒恶党十万,袭击东平府,掳掠仓廒库藏,杀戮官军、百姓,烧杀抢掠,累造大恶。此乃心腹大患。贼势浩大,不遣良将精兵不足以平乱党、正国法。伏乞圣断。”

徽宗闻言大惊,问道:“昔日也曾派兵讨伐,为何不见梁山贼寇损兵折将,却将养得愈发势大?”班中闪出太师蔡京,奏道:“先有汝宁郡都统制呼延灼、蒲东巡检关胜奉旨征讨梁山贼寇,此二人却背负朝廷圣恩,与贼寇沆瀣一气,降彼做了头领。梁山贼寇作恶多端,又攻克了大名府、东平府、东昌府,掳掠钱粮,荼毒生灵。又占据水泊天险,招降纳叛,募兵养马,故将养得势大。”

徽宗愠怒道:“梁山居‘四寇’之首,又距京师最近,天子脚下岂容盗贼横行。”高俅奏道:“梁山贼寇妖言惑众,打出甚么‘替天行道’旗号,为造反张目,摆明了要与朝廷作对。”徽宗大怒,道:“此寇乃是心腹大患,不可不除!”蔡京奏道:“须令一文韬武略大臣为帅,率军讨贼,乞请圣旨。”徽宗了阶下一眼,问:“谁与寡人分忧?”高俅道:“微臣不材,愿效犬马之劳,伏请圣旨。”

徽宗微笑点头,随即降下圣旨,委高太尉为统军大元帅,选将调兵,克日起程前去剿捕,务将梁山匪类杀尽,以正朝纲。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鲁智深、史进、燕青、孔明、孔亮等未患疾的头领和安道全的众多弟子在梁山采药。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涉水攀岩,穿着草鞋的双脚将崇山峻岭踏遍。

龚旺、丁得孙、焦挺、童威、童猛、王定六等众兄弟出身贫苦,都有过山野中刨挖野菜的经历,熟稔野外生活,循着安神医给的《本草经集注》中的药物名目、图样,按图索骥,辛勤采药。智深虽性子粗卤,但事关众寨兄弟性命,未敢有丝毫怠惰,翻山越岭,一天之中翻好几个山头亦不停歇,常脱得赤条条地,一座胖大身躯被晒得黝黑似铁。史进与智深友好,结伴采药之时亦闲谈胸襟。

初秋季节,梁山水秀山青,景致怡人,却谁也无心去贪看景色。大伙心中郁悒,仿佛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山寨上上下下忙着采药治病,安神医虽卧病在床,也能详加指点。即便如此,不少头领和喽罗病势未见好转,反而愈加沉重,山寨中染疾之人还在增多,三军将士病倒一半,新增的病人,病势更加凶猛,两日之内便泻得浑身瘫软,茶饭不进,睡在床上发着热,迷糊中还胡言乱语,十分令人心忧。

而吴用心中始终有一层隐忧,便是怕朝廷趁大伙病得一塌糊涂之时,兴兵来讨。一面不断派出一拨拨细作向东京和各州府分散,刺探朝廷动向。一面加紧采药,一心早日将瘟神驱走。

众好汉采药之时各施展自身本领,王定六走跳得快,在山草间穿行如履平地,采药又多又快。张清在险峻处张望见草株,不须攀登即用飞石击落。燕青灵巧,攀岩、涉水、采药无一不能,有时袖箭还射得一两只野兔为大伙充饥。可惜花荣、项充病卧在床,不能在此时施展神箭与飞刀。

常山苗和淡竹多生于蜀地,梁山上背阴、湿暖、土石疏松之处也有一些,却甚为稀少,尤其常山苗,攀了数座险峰,才采来六七株,连药筐底子都遮盖不住。智深遍体汗津津的,看看日近正午,胸中烦忧,便招呼史进在石上坐下。

史进从背上卸下竹筐,道:“近来哥哥恁地话少,想是为兄弟们忧虑。”智深叹一声,道:“辛苦半日,方采得这些,洒家又不见众兄弟痊可。”史进道:“公明哥哥差遣柴进兄长等一行五人下山采买药材,算来已四日有余,不知吉凶,小可好生惦记。”智深道:“疫疾在我梁山流传,是朝廷有意为之,下山采买药材是下策,凶险非常,但又不得不如此。”言讫怅然。忽然又道:“我等藏在山峰水泊避险,只图个远离污浊尘世,却不想兀自清静不得。满朝文武,俱是奸邪,与那恶虎口中索肉,干甚鸟!不若及早将这腌臜世界掀个底翻,才医得这鸟疾!”

史进道:“哥哥说得甚是。公明哥哥也十分心焦。可恼奸佞之臣心地险恶,直欲要赶尽杀绝。好好的男儿汉,不上战阵厮杀,却要捋着袖子翻山煮药,气闷得紧。”智深道:“洒家昔日在渭州做提辖,喜了便饮,恼了便打,好酒好肉每日不离口,也强过受这鸟气。”史进道:“恁的却也无奈,且看柴进兄长下山怎生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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