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目光。同时盯上了一袭男袍。俨然如翩翩公子的冯宛。
似是没有看到这些目光,冯宛亦步亦趋地跟在卫子扬身后。卫子扬这个人,天生气场强大,不管走到哪里,永远都如血月一般灼目。有他在场,别的人再出色,也很难被人注意到。不过冯宛并不曾失色。她那与所有胡人迥异的雍容儒雅的气质,那如水一般的温婉自在,令得她不管走到什么人面前,既不会显得咄咄逼人,也不会失色。
感觉到众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冯宛腰背挺得笔直,眉目微敛,静静地跟在卫子扬身后,浑若无睹。她这种宁静,自然,甚至可以说是淡漠,使得那些打量的目光更认真了。
便这般,卫子扬带着冯宛来到东侧院落。他朝着早在侯在旁边的婢仆们一指,道:“这是冯夫人,从此后,她是你们的主子。”温温和和地说到这里,卫子扬声音一沉,严厉地说道:“以后,她的安危便是你等的安危,她若有一丝不满,不管是谁,轻则驱赶,重则杖毙,可有明白?”
他这种经过杀戮的人,这么一沉着脸厉喝,婢仆们大惊失色,扑通扑通十数人跪在一地,颤声应道:“是,是。”
这时,冯宛在他身后低声说道:“将军言重了。”说她有一丝不满便要打杀婢仆,这话实在是说重了。
卫子扬淡淡的声音传来,“你这人我还不知情?能令你不满,必是他们做得太过!”说罢,卫子扬转过头来。
他盯着冯宛,好一会,认真地交待道:“我的院落离此不远,你有任何事,都无需忍耐。”
冯宛朝他一福,微笑道:“是。”
卫子扬点了点头,他走近她,低低说道:“阿宛,这里是安全的,你可以放松些。”
冯宛抬起头来。
在她明亮的眼眸中,卫子扬淡淡一笑,如花映月,“时间有点紧,你得加快熟悉,明日,你便随侍我左右,便是面圣时也是如此。
冯宛恩了一声。
卫子扬深深盯了她一眼,转身离去。确实,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冯宛令驭夫把马车赶入院落里,又召集婢仆们,温温和和地训了一通话后,冯宛便赶到卫子扬的书房,开始熟悉边关诸事。
一天时间转眼便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袭男袍的冯宛,便出现在卫子扬身侧,随着他,向皇宫进发。
卫子扬这人是武将,坐马车的时候很少,他骑马,冯宛自然也跟着骑马。如今战乱天下,不但武将的地位高于文官。而且,无论贵女还是仆人,会骑马几乎是基本功。
对上四周围得越来越多的少女,卫子扬压了压纱帽,他侧过头看向冯宛。见到冯宛对着右侧一条巷道望去,他薄唇微扯,微哑地问道:“还在想赵府的事?”她所看的方向,正是赵府所在。
沉默了一会,冯宛才低声回道:“我一直想脱身。”她转过头看向卫子扬,目光有点迷茫,“却从不敢相信,真会有那一天。”她刚刚说到这里,那巷道处传来一阵喧嚣声。
冯宛转过头去。
却是几辆马车驶了出来,马车驶出也就罢了,偏偏马车里面,正传来一阵叫骂声,“你说,你现在就给本宫说清楚!”声音不小,喧嚣便是由此而来
却是大公主的声音。
没有想到这样也能遇到大公主,冯宛嘴角微微一弯。
大公主的声音落下后,赵俊似是说多了话,明显带着沙哑疲惫的声音传来,“阿雅,我跟你说了,她们跟我多年,现在月娘和眉娘又怀了我的骨肉,若是这个时候赶走她们,我实在难以心安。
大公主猛然尖叫起来,“姓赵的,你不要忘记了,你前眸子答应我的话!”她说话本来中气十足,这般尖叫出声,瞬时把周围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感觉到外面安静了些,赵俊又急又气,他低声求道:“阿雅,小声点!”声音虽小,语气却实实有着不善。
仿佛是给惊了一下,大公主还真放轻了声音,“我不管,你得给我说清楚!”好一会,赵俊转为温柔的声音传来,“阿雅啊,你在担心什么呢?她扪不过是妾室。便是她们生下的孩子,到时不也是叫你母亲?你放心,只要孩子一生下,我马上就赶人!”说到这里,赵俊似是不想再与大公主废话,当下把车帘一掀,瞪向驭夫,“怎地这么慢?快一些!”
喝声一落,他已瞟到了骑马而行的冯宛。瞬时,赵俊一僵。
感觉到他呆呆愣愣的,大公主伸手把车帘一拉,叫道:“怎么啦?”头一探,她也看到了冯宛。
此刻的冯宛,笔直地坐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上,青裳飘拂,玉冠束发,说不出的儒雅温文。实让人初初看去,会以为是一俊俏丈夫。
大公主是一看到冯宛,那怨毒之气便油然而生,她恶狠狠地割了她一眼后,才发现冯宛的旁边,那个截纱帽的长身玉立的汉子,正是卫子扬。
一见到卫子扬,她下意识地缩了缩头,那刚刚冲出咽喉的喝骂声,赶紧给收了回去。
丙才被赵俊那么一催,驭夫已连连加速,这么一会功夫,几辆马车已来到了冯宛和卫子扬一行人的身侧。
感觉到赵俊和大公主紧盯向自己的目光冯宛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不过,经过冯宛这么一来,大公主和赵俊两人,倒是同时安静了下来。直过了好一会。赵俊低黯的声音才传来,“宛娘,你也要入宫?”。
冯宛回头瞟了他一眼,微笑道:“是啊,陛下传召卫将军,我自当随侍左右。”说到这里,她温柔地说道:“郎君与公主,可也是入宫?”
赵俊应道:“是。”
冯宛微笑,她轻言细语地说道:“可是为了婚事?”
赵俊再次“恩”了一声。
他的声音堪堪落下,大公主已厉声低喝,“冯氏,你算个什么东西?告诉你,你得意不了多久!”,冯宛一提婚事,她便想到昨天清晨,冯宛那番得意洋洋的宣告。那怒火,便无法控制地涌来!
说这种狠话时,她终是害怕着卫子扬,时不时地朝他瞟上几眼,语气中,也少了往昔的不可一世。
卫子扬没有理会她,这种口舌小事,冯宛有的是办法对付。
如他这样的大丈夫,哪里会与一个小妇人叽叽歪歪?对他来说,他更喜欢有什么事,直接付诸行动。
在大公主的厉喝中,冯宛垂眸含笑,她暗暗想道:且忍一忍,到了宫门再激怒她不迟。
见冯宛不答,大公主咬了一会牙,她虽然很想再骂几句,看到一侧的卫子扬,终是不敢,终是忍了下来。
马车稳稳地驶向皇宫。
不一会,宫门已然在望,赵俊和卫子扬虽然是同时被宣入宫,可卫子扬现在的身份地位,远高于赵俊。一入宫门,他们便会走上两条不同的御道,因此,马上就要分别了。
一侧的大公主,见到赵俊时不时地看向冯宛。他的动作既频繁又自然,完全是情不自禁的模样。
看到这里,大公主心下暗恨。她忍了又忍时,冯宛轻而温婉的声音飘来,“想来,等会出来时再见到大公主,你已经要给我行礼,唤我姐姐了。”
她的声音不大,左右只有他们四人听得清!
就在大公主腾地抬头时,冯宛温柔至极的声音还在传来,“不过也只能如此了。谁叫大公主殿下声名远播,满都城无人敢娶呢?”一一嗖地一下,赵俊错愕地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冯宛:他自与她相识以来,还不曾听到冯宛说出这样难听的话!
腾地一下,大公主一张脸涨得青中带紫,她反射性地伸手抽向马车中的长鞭,刚冈扯出时,冯宛似笑非笑地朝她一瞟,轻言细语道:“公主殿下,这是宫门呢。在这地方使鞭子,可是会激怒陛下的”
一语吐出,成功地令得大公主僵在当地。
而这时,轮到卫子扬入宫了,冯宛朝着马腹轻轻一踢,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径自把气得脸孔紫涨,恨得差点吐血的大公主扔在原地。
策着马急赶两步,冯宛来到了卫子扬身后。
感觉到她的靠近,卫子扬血色的眸子微眯,他低笑道:“今天这是怎么啦?,。
冯宛垂眸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将军忘记了?今天是个大日子啊。不止是你们这些将军都来了,便是鲜卑二王子的使者也来了。如此重要的时候,怎么能让大公主太冷静呢?”顿了顿,她又自言自语道:“太理智太冷静的公主殿下,加上一个不算笨的赵家郎君,还是有办法让陛下和皇后生出护犊之心的啊。”
一句话吐出,卫子扬哧地一笑,他轻声骂道:“狡诈的女人!”
面对他的指责,冯宛却是嫣然一笑。她本来极为端庄,这一笑,却如牡丹盛开,莲花绽蕊,说不出的妩媚。
卫子扬哪曾见过这样的她,不由看呆了去。
直过了一会,他才清醒过来。当下他轻咳一声,掩去脸上若有若无的红晕,低声骂道:“丑女人”
冯宛却不曾发现,自己丙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都被他骂惯了,也不理会,垂着眸,暗暗琢磨起来。
皇宫正殿,已经越来越近。
因使者前来,卫子扬和诸将会羌汇合一道,先就边关事商量一番后,再见过陛下。
按照冯宛估计,等到卫子扬见过陛下后,才是大公主和赵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