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光阴,匆匆而过,孩子们都长高了不少,叶青冥和汪晓澜商议了一下,都觉得该让男女弟子分开居住了,因此叶青冥在仙府附近另行搭建了几间竹屋,然后领着宣清、宣冲以及宣浩搬了进去,将仙府留与汪晓澜和两名女弟子居住。
竹,清雅高洁,素有君子风范,苏东坡诗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也正因为如此,叶青冥才会以竹建屋,更替这几间竹屋取名为:自在轩。
不过,若他自己独居于此,倒也当得起这名号,如今领着三个小顽童住进来,自然就大不相同了。
搬进竹屋的第三天,汪晓澜过来取孩子们穿过的衣服,想要拿去清洗,刚进大门,便被一阵刺鼻异味呛的直咳嗽,忍不住捂着鼻子嚷道:“这是什么味道?臭死了!”
叶青冥轻叹一声,说道:“这是脚臭味!”
世间男人聚居之处,大抵有些异味,此事倒也寻常,但汪晓澜却诧异的问道:“咱们修道之士,身清体洁,心爽气平,如何会脚臭?”
叶青冥道:“这些小顽皮每日嬉闹追逐,挥汗如雨,有些男子汉‘气概’,也很平常嘛!”
汪晓澜不满的说道:“之前我都让他们每天洗脚,如今定是你疏于管教,才会出此异端!”
叶青冥登时叫屈:“我也让他们每晚睡前洗脚啊!”
汪晓澜道:“你肯定没盯着他们洗,所以他们敷衍了事,洗不干净,脚才会如此臭!”
叶青冥无言可答,汪晓澜“哼”了一声,嘲讽道:“我看你这里别叫自在轩了,改名为鲍鱼之肆,才更贴切一些!”
男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顽皮懒散,所以叶青冥对这些年纪尚幼的弟子并未过分严苛,在他看来,男儿立身要正,原则大节上不容马虎,但一些细枝末节,倒也不必拘泥。
不过,汪晓澜却不这么想,因此说道:“等他们玩完了回来,可得好好说说他们,每天必须好好洗澡,房间也要随时打扫!你看看,这才搬进来三天,就弄得跟狗窝似的。”
叶青冥点了点头,却见女弟子宣净快步跑了过来,哭着说道:“师父,师伯,宣清师兄他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你们快去看看!”
听了这话,叶青冥和汪晓澜都吃了一惊,立刻放出神念探视,却见宣清坐在仙府西侧的一株大树下面,双手抱着腿,满脸痛楚之色,宣冲、宣浩以及宣冰却守在旁边,状甚彷徨,汪、叶二人立刻赶了过去。
以叶青冥今时今日的医术,只要不是魂飞魄散,几乎什么伤势都可救治,因此二人倒也没有乱了方寸,但终究心疼孩子,因此丝毫不敢耽搁。
此时宣清感到脚上传来阵阵疼痛,心中更十分惊慌,既担心腿摔断了,又怕师父和师娘会责罚,因此看到二人走来,忍不住嚎啕大哭,汪晓澜急忙安慰道:“别怕,让你师父给你看看。”
叶青冥细细检视,只是皮肉之伤而已,骨头并未受损,而宣清之所以感到疼痛难忍,却是因为扭伤了脚踝!
得知伤势并无大碍,宣清固然松了一口气,汪晓澜和众弟子也放了心,叶青冥便取出伤药,替他医治。
担忧之心既去,怒意便随之而生,汪晓澜喝问道:“宣清,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摔伤的?”
见师娘责问,宣清又害怕起来,往叶青冥怀中一扑,放声痛哭,汪晓澜道:“你哭也没用!身为大师兄,成天胡闹,怎么做师弟师妹的榜样?”
叶青冥打圆场道:“孩子还小,顽皮些也是正常。”他小的时候,也是个上树掏鸟的好手,爬树掉下来更是家常便饭,因此对于今日之事,并未感到生气。
哪知道他出言劝解,汪晓澜却越发恼怒,叫道:“你身为师父,弟子出了事,闯了祸,你不好好教导,却如此纵容,难道没听说过,教不严,师之惰!”
叶青冥刚要说话,汪晓澜又抢着说道:“还不赶紧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明白错在哪里,今后也好改过!”
叶青冥一想也是,便说道:“以后爬树,记得留意那些树枝是否能吃住劲,还要看准了落脚之处,手也要抓紧……”
话没说完,就听到汪晓澜气急败坏的大吼道:“叶青冥!我是让你和他们说这些?”
在很多事情上,男人和女人的看法,存在极大差异,在汪晓澜看来,宣清爬树的行为毫无意义并且非常危险,更出现了受伤的后果,可丈夫居然不当一回事,这是很不负责任的,但在叶青冥看来,男孩子磕磕碰碰太正常了,而天真烂漫的童年,也不应该过分拘谨,玩乐嘻闹是这个年龄孩子应享的权利。
二人的看法存在差异,所以汪晓澜就对叶青冥感到不满,再加上宣清摔伤之事,让她大为心疼,这一肚子火彻底爆发,便如同暴君一般!
见她在气头上,叶青冥只得顺着她些,因此说道:“以后不准再爬树、下河,很危险,你们师娘也会担心!还有,从现在开始,你们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房间也要随时打扫!”
汪晓澜“哼”了一声,似乎怒气仍未平息,叶青冥只得又说道:“宣清,你成天惹师娘生气,罚你晚上不许吃饭。”
见师娘勃然大怒,而师父又定下严规,众弟子都暗暗叫苦,宣清更是七分惧怕,三分委屈,小嘴一撇,几乎又要哭出来。
平时吃过晚饭,汪、叶二人便会领着众弟子在仙府门口闲坐,讲些有趣的故事,又或是修真界的奇闻异事,哄孩子们开心,但今日出了宣清摔伤之事,众人都没了兴致,草草吃了饭,便各自回去歇息,而宣清更因为被罚不能吃饭,肚子饿的咕咕叫,只得强忍着躺倒,盼望早点睡去。
不料腹中饥饿,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宣清正自胡思乱想,忽然听见有人轻轻敲打窗子,立刻问道:“谁?”
却听叶青冥在窗外低声说道:“悄悄出来,别让你师娘听见!”
宣清穿好衣服,走到屋外,却见师父和两位师弟都站在门口,便低声问道:“师父,咱们去哪儿?”
叶青冥低声笑道:“为师带着你们吃大餐去!”
宣清大喜,忍不住就要欢呼,叶青冥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同时说道:“嘘!别出声!被你师娘发现,你就只能吃竹板炒肉了!”
宣清点点头,和宣冲、宣浩对望一眼,都不禁喜笑颜开,当下跟在叶青冥身后,悄悄朝九宫玄门阵外面走去。
自从吃过晚饭之后,汪晓澜就一直挂念着宣清,毕竟孩子还小,摔伤了腿,再饿上一夜,岂不是更加受罪?
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孩子们顽皮胡闹,她虽然生气,但当真处罚孩子了,她还觉得心里难受,因此悄悄爬起来,下厨炒了碗蛋炒饭,端着走到竹屋外面,隔窗轻轻叫道:“宣清,出来!”
叫了几声,却听不见答应,汪晓澜自然觉得不对头,当下推开屋门,走了进去,朝四下一打量,不光宣清不在,就连丈夫和另外两名男弟子也都踪影全无,这一来,汪晓澜登时急了,高声喊道:“青冥,你们在哪?”
宣净和宣冰听到呼喊,也都穿衣起身,赶了过来,汪晓澜说道:“你们师伯和宣清他们都不见了!”
两名女弟子都害怕起来,汪晓澜却说道:“不用怕!跟着我走!”当下三人出了竹屋,去寻叶青冥师徒。
汪晓澜深知丈夫修为不弱,又身怀至宝,更处于九宫玄门阵之中,有阵法之力加持,就算遭逢强敌暗算,也绝不至于轻易失手,但如今却悄无声息的失踪,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自行离开了。
正所谓:知夫莫若妻,汪晓澜的猜测十分准确,出了九宫玄门阵,没走多远,便见一处山坳中闪烁着篝火的光芒,她立刻带着宣净和宣冰走了过去。
此时此刻,叶青冥、宣清、宣冲、宣浩这一大三小四个男人正团团而坐,烤着一头肥大的野猪,肉香味肆无忌惮的弥漫,旁边还有几口小锅,也正冒着热气,仔细一看,分别是竹笋鸡,醋溜鱼,清蒸蟹!
锅灶、碗筷、调料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叶青冥用储物指环带来的,他还怕孩子们吃肉多会腻得慌,因此备下了莲藕、橘子等物。
宣清没吃晚饭,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此刻见了如此美食,自然按耐不住,抢过一只肘子,连撕带啃,宣冲和宣浩虽然吃过了晚饭,但也不肯落后,吃鸡吃肉,吃鱼吃蟹,忙的不亦乐乎,而叶青冥虽有辟谷之能,但也陪着孩子们尽情大吃!
汪晓澜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不禁“哼”了一声,嘀咕道:“说不让孩子吃饭的也是他,给孩子开小灶的也是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朝令夕改!”
跟着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蛋炒饭,越看越觉得寒酸,越看越觉得上不了台面,恨不得立刻扔了,却又听见身边的两名女弟子不停地咽口水,汪晓澜轻叹一声,说道:“你们也去吃吧!”
宣净和宣冰虽然馋涎欲滴,急不可耐,但还是强忍着一齐说道:“师父也去啊!”
汪晓澜冷哼一声,说道:“我不去!看见你们师伯就烦!”
话音刚落,汪晓澜忽然脸色一变,因为她闻见了一阵酒香,抬头看时,却见那边一大三小四个男人已经喝上了,霎时间,汪晓澜只觉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中只想:“孩子们这么小,怎么能喝酒?叶青冥,你简直昏了头了!”
叶青冥素来稳重,又非贪杯之人,怎会让年幼的弟子喝酒?这中间自然有一段原委!
须知叶青冥本是山民出身,自幼随父辈们入山捕猎采药,深知夜晚的山中潮湿寒冷,需饮酒驱寒,不然难免落下病根,他的父辈们是这样教导他、保护他的,所以他也这样爱护自己的弟子,而汪晓澜是官家小姐,自幼锦衣玉食,哪里知道这些?
所以在汪晓澜看来,叶青冥简直不可理喻!
叶青冥给孩子们喝的是珍奇灵药所酿之酒,入口甘甜,并无丝毫辛辣,孩子们自然十分喜欢,当下四个男人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酣畅淋漓,十分快活!
可俗话说的好:“人欢无好事,狗欢抢屎吃!”
人若乐极,往往便要生悲!
吃喝正欢,叶青冥忽然瞥见汪晓澜满脸怒容,手持一根竹条,狂奔袭来,他虽然不明白娇妻为何发怒,却立刻知道不妙,当即施展遁光,猛然窜上半空,朝远处飞驰!
见师父突然离席遁逃,宣清不禁一楞,随即看到师娘杀气腾腾的赶来,大吃一惊,连忙也要逃走,但他见机固然不如叶青冥快,修为也远远不及,遁光离地没有二尺,便被汪晓澜一竹条打翻在地!
眼见横祸飞来,宣冲、宣浩均骇然失色,宣冲心知师娘已有防备,遁光凌空莫能得脱,当下念头急转,手掐法决,身子却往地下潜逃!
却听汪晓澜冷笑一声,五根纤纤玉指朝地下虚抓,一股巨大的吸力凭空涌现,宣冲虽已钻泥入土,仍被硬生生抓了出来,又是一竹条,打的七荤八素!
眼见大师兄飞天,二师兄遁地,都逃不出师娘的魔爪,宣浩冷汗直流,体似筛糠,但他心思灵敏,当此危难关头,猛然想起师父叶青冥平日教诲:“事急用奇,临危使诈,力所不敌,以谋自保!”
当即双膝跪地,悲泣道:“弟子犯下大错,求师娘重重责打!”
汪晓澜虽在盛怒之下,但见这个小弟子已有悔意,便不忍再加责罚,只说道:“以后别跟着他们胡闹!”
宣浩忙不迭的连声称是,他以进为退,果然令师娘手下留情!
徒弟尚且如此狡猾,师父自然更加奸诈多智,但叶青冥想破了头皮,也想不明白汪晓澜为何发怒,难不成因为自己先前不许宣清吃饭,如今言出未践,以致触怒了娇妻?
但看她的神情,却又不像,便问道:“娘子,因何发怒啊?”
汪晓澜“哼”了一声,说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句话,却是天下男子最难解的话,自己清楚,清楚个屁!
女人发怒之时,通常便会甩出这句话,男人却往往一头雾水,而有的时候,越是追问,女人越是不说,男人着急上火,女人却觉得男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譬如今日之事,汪晓澜之所以发怒,就是因为叶青冥给孩子们喝酒,但叶青冥却一无所觉,致有这一场纷争!
眼见娇妻正在气头上,叶青冥只得暂避锋芒,在山中随便找个干净地方歇息,而宣清、宣冲、宣浩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遭师娘擒下,被罚抄书百遍,而那些大餐美食,也被宣净、宣冰这两位同门师姐妹乘势占去,可谓雪上加霜!
经此一事,宣清等三名男弟子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弱肉强食,什么叫成王败寇,从此勤修苦练,立志不再受人“欺凌”,可他们却忘了一件事,纵然修炼到师父叶青冥那等境界,还不是照样要被老婆打的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