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得到拓跋奇示意,高声道:“前面的,你干什么的?怎的三更半夜出现在这山崖边上?”
“呦呵,俺是这山里的人家。俺的狗儿丢在这山里咯。俺就上山找狗儿,一不留神儿,一个扑棱掉山下去喽……”吴越张嘴就是一口土话。
他当年随着军队走南闯北,这大靖的乡下土话也是学了个十之八九。拿来忽悠这帮明显不是大靖口音的外乡人,自然是十拿九稳的。
老江挥手打断了吴越的絮叨。“王……少爷,是山里的农户。要不要……”老江左手隐晦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山里的农户?”拓跋奇一挑眉,玩味儿地看向吴越。随即猛地冲老江喝骂:“老江你脑袋生锈了?他说你就信了?农户的衣衫又怎会镶有天蚕金丝?”
吴越心里一突,暗道:“你这王八羔子倒是好眼力。这都被你认出来衣衫上镶的天蚕金丝。”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装傻充愣:“俚们在说啥子咧?”
“破成这样了,兴许是捡的吧?”老江无端受了一顿骂,心里也不好受。又看了看一身破烂的吴越,不确定地道。
“别管了!既然是山下来的朋友,把他给我扔回山下去吧!”拓跋奇挥了挥手。
“是,少爷!”老江不再做声。主子说什么就什么呗,杀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给旁边的一个护卫打了个眼色。
“不知死活!尝尝你爷爷的化骨粉!”吴越不再装腔拿调,冲着上前的护卫一扬手。
“该死!”拓跋奇暗骂一声,矮身避过吴越撒出的烟雾。随即运气屏息,匆忙往众护卫身后退去。他贵为皇室贵胄,可不能以身犯险。
几个护卫反应过来,运气屏息之余,一手掩住口鼻,一手持刀向吴越扑去。
“小心!”老江一面保护着拓跋奇退去,一面提醒着那最先扑向吴越的护卫。
瞧着眼前扬起的一阵烟雾,众人都是如临大敌。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子,未曾耳闻的毒药,让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额,化骨粉这么恶毒的名字,总该是毒药吧。
那一马当先,长得分外壮实的护卫也是个实在人。见躲不过去,干脆就坦然受之了。见没什么异状,还伸舌头舔了舔粘在嘴边的粉末。
“卧槽!是泥!”也不知他是如何知道这是泥的味道。
“把这小子给我剁了!”拓跋奇在众人身后怒道。想起先前狼狈躲避的丑态,都落在了三个女俘和下属们眼里,不由恼羞成怒。
“哈哈,这就是大金三皇子!哈哈……这招……懒驴……打滚……倒是使得……炉……火纯青!”慕容熙见一直趾高气昂的拓跋奇吃了瘪,心下快慰。
也不顾下巴疼痛,斜着嘴巴出言讥讽。可嘴上有伤,说话怎么利索得了?一边说着,一边还嘶嘶的抽着凉气,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拓跋奇脸色顿时难看之极。
两个女护卫却是无言,以前怎么没发现公主殿下这么话唠呢?这种处境,你处处与人作对,不是自找苦吃么?何况,您下巴不疼了么?
“哎!人呢?”众人还没上前,那个壮实的护卫又嚷嚷开了。
可不是吗?那悬崖边上,此刻空荡荡的,除了上前查看的那个护卫,哪儿还有半个人影?
“快把他给我找出来!”拓跋奇吼道。堂堂大金皇储,居然被一个不知来历的臭小子戏弄了一番,可谓是平生大辱!
“什么玩意儿?”那个壮实的护卫突然喃喃道。
“说什么呢?大头!”老江奇怪地问道。
“我……”大头话没说完,“咻”的一声,就从悬崖边上失去了踪影!
崖下遥遥地传来“哇哇”叫喊,山崖上一时死寂。
“给我弄死他!”半晌,拓跋奇神色狰狞地喊道。
吴越猫腰附在一处崖壁上,又从悬崖上拽下了一根长长的藤蔓,轻轻吐了口气。他知道,一旦众人有了防范,此举恐怕再难奏效了。先前他就是将藤蔓当做套马索来用,套住那护卫的脖子,一举将其拉下悬崖。
听到拓跋奇的怒吼,他心中也是有苦难言。
吴越自幼在皇宫长大,阅进天下典藏,经十多年苦修,才踏入凝神初期。并因此成为十万禁军教头,为大靖操练三军。武力之强,在大靖不说第一高手,也绝对是赫赫有名的。
可现如今,那个纨绔公子身边的护卫,单单论气势而言,其中大半都与自己不相伯仲。
自己一不小心睡了一觉,数十年过去了。如今好不容易醒转过来,苦哈哈地爬了一下午的悬崖,累得半死不说,居然还要碰见别人在杀人放火。碰见也就碰见了,可作恶的怎么都是这等强人?而且一来就是十几个?你教我如何除恶惩奸?一不留神,兴许就要被人灭口了。吴越大有指天狂念三字经的冲动!
听得头顶上脚步渐近,吴越右手一震,藤蔓的一端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被甩了出去。“吧嗒”的一声传来,吴越心下一喜,就要将藤蔓那头所绕之人拉落山崖。
“来得好!”一声沉喝尚未落下,一股大力便从藤蔓那端传来,吴越的身子竟被抛飞而起!
完了!终日打雁,今日被雁啄了眼!如此举重若轻地化解自己的攻势,还能针锋相对地反攻,此人的实力最起码也要高出自己一个境界!
出手之人正是老江,一身修为已达凝神境巅峰!
吴越被抛飞在半空,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心下揪心不已,此刻成了活靶子不说,稍有疏虞,就是个落下崖底,骨肉为泥的下场!
就连地上的慕容熙三女见此险况,也不由得惊呼起来。
人在半空中,吴越却不见慌乱。强行扭转身形,快如闪电般做出一连串动作。两脚并拢屈至胸前,双手抱头靠膝。“呔”的一声暴喝,他整个人竟如同一个车轱辘一般,朝着众护卫袭去。
当然,他的方向是与先前攻击他的老江是完全相反的。深谙兵法的他,自然知道敌强我弱,不宜硬拼。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只听得“砰砰”的几声闷响,沿途几个护卫的攻击落到身上,让吴越受创不轻。
“哈哈,老子打中了!”一个护卫竟是欢呼了起来!
吴越心内暗骂:真把老子当活靶子了!
下一瞬,吴越双脚狠狠地落到了地上。
嘴角鲜血缓缓留下,他望向众人,竟抿嘴笑了一下。
拓跋奇见吴越这表情,心内隐隐不安!等他看清吴越的落脚之处,顿时暗呼不妙!
“都给我站住!再过来我就把她们杀了!”吴越猛地伸手卡住地上一个女护卫的脖子,看向众人,恶狠狠地道。
这下变故却是让在场之人都愣住了。就连此刻被吴越卡住脖子的那个女护卫也是一头的雾水!
“你以为我会在乎几个阶下囚的死活吗?”拓跋奇直视着吴越,强作镇定地道。
“放开她!”
“放开我妹妹!”
慕容熙和另外一个女护卫怒喝。
吴越向慕容熙和那女护卫低喝道:“不想她死就给我闭嘴!”言罢,也不顾二人愤恨的目光,伸手颠了颠地上的那条铁链。
旋即冲着拓跋奇咧嘴一笑,全然不知他此刻满口鲜血,笑起来是何等的渗人。
“你会在乎的!这条精铁打造的铁链造价不菲吧?而且内里大有玄机。如果这几位真如你所说,生死不值一提。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吴越自信满满地道。
“放了她们,你走吧!”拓跋奇轻叹了一声。
“不好意思,你在我这里是没有诚信可言的。你说的话,我一字不信!”吴越摇了摇头。
“你……你待怎样?”拓跋奇好不容易才压下怒气。
“她们跟我一起走,等我脱了身,你大可再把她们寻回。她们身上有着这链子,也跑不远吧?这几个人与我素未谋面,我自然不会管她们的死活,我只想要活命而已。等我安然离开,自然会放过她们。你大可放心……”
“你是大靖皇室中人?”拓跋奇突然问道。
“大靖皇室?”吴越动作一滞。有没有这么神?你和我聊了几句就知道我是大靖皇室中人?我在下面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一出来,你就认出我是大靖皇室中人?
拓跋奇见吴越愣神,也是一滞。若真是大靖皇室派来的高手,也不至于这般作态吧?看他的样子,倒像是从未听过大靖皇室一般。
“我也信不过你。”拓跋奇虽有些相信这人不是皇室派来的高手,却还是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信不过我,所以你才要听我的啊!”吴越笑了笑,手中运力。“咔擦”一声,那女护卫脖子应声而折,软软地瘫倒在地。
拓跋奇瞳孔一缩,也被吴越的惊人手段震住了。
身边众护卫抽了口凉气!这小子是真狠啊!这么娇滴滴的美女也下的了手!随即又在心底暗骂:该死的!我的美娇娘!
“啊!”慕容熙骇然色变。
“妹妹!我要杀了你!”另外一个女护卫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下一刻,却如同是中了定身咒一般,止住了动作。
“静静呆着!否则你会后悔的!”吴越好整以暇地道,一手握住了慕容熙白皙的项脖。女护卫不敢妄动,神色几番挣扎后,默然抱着自己妹妹的尸体,泪如落珠。
“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慕容熙死盯着吴越,一字一顿地道。
“我等着!”吴越淡然一笑。
“考虑得怎么样了?”吴越回过头来向拓跋奇问道。
“你们走吧……”拓跋奇吐了口气。
“少爷!”老江待要劝阻,却被拓跋奇挥挥手止住了。如今筹码都在别人那一方,自己还有得选择么?只恨一时大意,以至于此!老江不甘地瞪了吴越一眼,却也无法再做什么。
“果然是人中龙凤!有魄力!”吴越冲拓跋奇拱了拱手。一手掐着慕容熙,一手将那铁链提起。低骂道:“我擦!还挺结实!”言罢竟是径直将那铁链拖着走了。
剩下的那个女护卫跪在妹妹的遗体前,痛哭失声,无暇他顾。等发现异状时,妹妹的遗体已经被吴越给拖了几步远。
“看什么看?还不抱她起来,不然我拿刀子砍了,全尸也不留给你!”吴越回头喝道。
一行四人,不,一行三人一尸,在拓跋奇和一众护卫的注视里,渐渐融入了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