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声刚落,朱见深依然摇了摇头说道:“打发他们走,朕已经说过了谁都不见,如果谁要敢来再骚扰朕的话,一律把他们都轰走。”
林建安看朱见深说的十分决绝,他便不可再多说,但是他又觉得唐惊染应该是皇上想见的人,所以欲言又止,神情十分之奇怪。
朱见深看了不由得恼怒说道:“朕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没有听明白吗?竟然还处在这里,是不是要朕惩罚你才甘心?”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好,既然皇上下了命令,那奴才现在马上把惊染姑娘给轰走。”说完,林建安便匆匆忙忙的往外走。
“什么,你说门外要见我的人是唐惊染?”
朱见深听林建安这么一说,只觉得一颗心顿时有些软化,他对于谁都能生得起气来,唯独在唐惊染面前却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唐惊染对他而言,原本就是美人如花隔云端,他很想一亲芳泽,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而今更被他知道唐惊染所喜欢的人竟然是于冕,而不是自己,让他心中产生了一种极为失落的情绪。
他常常问自己,难道自己连于冕都不如吗?每当想到这里他就会觉得绞心一般的疼痛,但是他仍旧不舍得不见唐惊染,因此他便对林建安说道:“你把唐惊染唐姑娘请进来。”
“是。”林建安答应着,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其实,朱见深此时此刻他心里还有一丝侥幸之意,他多么想唐惊染已经回心转意,对于冕已经死心,她如今已经喜欢的是自己,他知道这个幻想是几乎不可能的,但仍旧存了一丝侥幸。
等到唐惊染走进来之后,他望着眼前的唐惊染只见她美的就如鳞波仙子一般,心中先是柔软了,他对唐惊染含了一句:“惊染姑娘。”
唐惊染上前行礼,见过朱见深,朱见深连忙上前去把她扶了起来,说道:“你坐吧,你为什么今天忽然来见朕,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便打住不说,有些事情他实在是不想通过他的嘴里说出来,他希望能由唐惊染对他说出来,但是唐惊染说出的话却与他预想的完全都不一样。
唐惊染对他说道:“皇上,惊染今天之所以来求见皇上,是想把一件事情跟皇上解释清楚。”
“哟,是什么事?”朱见深心中先是凉了一节,面上的表情也有些冷淡起来。
唐惊染仍旧缓缓地说道:“皇上,惊染是想跟皇上解释一下关于皇长公主和皇上的事情,皇长公主之前并不是故意要欺瞒皇上,那时候惊染被欧阳令掳走,皇长公主当真以为惊染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才对皇上那么说的,皇上若是不相信,可以随便去询问任何人。”
“即使那事情是真的,可是后来你不是已经被救出来吗?皇长公主也没有跟朕说过你还活在这人世,她不是有心欺蒙朕是什么?”朱见深有些愤愤地说道。
唐惊染便把简怀箴当时是如何救她的情形说了一遍,那情形惊险无比,听的朱见深有些愕然。
唐惊染苦笑一声说道:“皇上你以为皇长公主不想吗?可是那时候她救我也是费了那么大的气力,而且几乎被烧死在雅香静社之中,当时谁也没有想到我还能够被救活呀,所以,皇长公主之所以这么跟皇上说并不算是欺瞒皇上,而后皇长公主之所以不跟皇上说——”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皇长公主也无非是知道我惊染不想入宫为妃,所以才不给皇上什么念想,好让皇上从此断了这门心思,让皇上可以重新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你说什么,你不想入宫为什么?难道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朕吗?朕对你如此的情深一片。”
朱见深的一颗心顿时凉的就像九天冰窖一般。
唐惊染却很诚挚的望着他说道:“皇上,惊染不说假话,惊染心中的确对皇上没有产生别的心思,惊染只是把皇上当作亲人一般,皇上在我心中。”
她偏着头想了想说道:“就好象是我的弟弟一般,除了这个惊染对皇上没有任何的心思,而且惊染比皇上大八岁,这其中的差距又其是旁的可以弥补的。”
唐惊染的话就像锥子一般重重的锥在朱见深的心中,他只觉得一颗心火辣辣的生疼,他望着唐惊染半天才说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朕心中仍旧是喜欢你,至于皇长公主的事你不要再同朕说了,朕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
唐惊染见朱见深心意已决,便悠然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惊染就不打扰皇上了,惊染先行告退。”
说完她便要走下去,朱见深看到她的背影婷婷寥落,美丽的就像天上的瑶池仙子一般,心中不由得又生出了一丝惆怅之意。
他指着唐惊染问道:“难道你就不怕朕让你强行入宫为妃吗?”
唐惊染头也没回,她摇了摇头说道:“惊染知道皇上不是不会的,惊染虽然与皇上相交不深,可是自始自终又知道皇上并不是这样的人”。
唐惊染的话听在朱见深的心中,朱见深变种便是有百炼钢也顿时化作绕指柔。
他终于还是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不错,你说的对,你说中了朕的软肋,朕的确不是那样子的人,可是在你心中,你真的喜欢于冕吗?你觉得于冕真的配得起你吗?”
唐惊染回过身来,她的眼眸如同点点星波一般美丽,她静静地说道:“皇上,惊染和于冕的情分不是外人可以揣测的,在惊染遇到危险的时候,于冕他不顾自身的安危,闯入到那黑树林中宁愿跟惊染同生共死,这样的男子这举世之中又能找到几个呢?”
朱见深听唐惊染这么一说,心中顿时觉得有片刻的惆怅之意,他忽然抬起头来问了唐惊染一句,他说道:“倘若那时候闯入黑树林中救你的人不是渔民而是朕呢?你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喜欢朕?”
唐惊染抬起头来望着琉璃瓦顶,她想了半日才缓缓地点头说道:“惊染想也许会吧。”
朱见深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觉得温暖起来,他摆了摆手说道:“惊染你回去吧,到现在为止朕终于明白了,也许如果朕不是皇上,不是九五之尊,不是一朝天子,也许你会喜欢上朕的,可是现在我们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悬殊,我知道两宫皇太后也不会允许一个江湖女子入宫,朕现在对你已经死心了,你回去吧。”
“那皇上和皇长公主之间——”唐惊染挑了挑眉问道。
朱见深苦笑说道:“朕和皇长公主之间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皇长公主对朕如何,朕自己心里也明白,可是在这件事情朕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原谅皇长公主的。”
唐惊染见朱见深说的十分决绝,知道她无论再怎么说,都不能挽回皇上心中的意思了,所以她便出了乾清宫,直入万安宫中。
简怀箴在万安宫中夙夜不寐,她在想她欺蒙皇上的事情,正想的入神,唐惊染已经走了进来。
唐惊染见到她,先上前去对她行了一个礼,简怀箴微微有些诧异道:“惊染,才这么早,为什么你已经在这宫中了?”
唐惊染这才把她见皇上的始末说了一遍,她对简怀箴说道:“公主姑姑,惊染已经尽力了,皇上对公主姑姑能不能宽佑惊染也不知道,我只希望公主姑姑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失去了与皇上的和气才是。”
简怀箴看着惊染的眼中蓄满了泪水,知道她在这件事上想必是经过了很深的挣扎,所以简怀箴便安慰她说:“你放心吧,皇上好歹都是我的子孙辈的,他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怪责我的,即使现在心里有气,想必过不了多久这口气也能消了。”
唐惊染看简怀箴强颜欢笑,心中很不是滋味,其实她知道有一个法子能够把这件事情圆满的解决,让皇上既不怪责简怀箴,而她自己也可以报答简怀箴的恩情,那便是他答应皇上的请求入宫为妃,到时候皇上非但不会怪责简怀箴,还会待简怀箴一如当初。
可是唐惊染也曾扪心自问:“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她想来想去觉得这始终不是她想要的,而且倘若为了这件事情而入宫,失去了她喜欢的于冕,她是始终不能够接受的。
这莫说是对她自己不公平,就是对于冕也始终不公平呀,所以唐惊染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尽管如此她每次面对着简怀箴的时候仍然觉得心中有很多歉疚,但是简怀箴的态度却让她觉得心里一如春风吹拂一般的温暖。
惊染去乾清宫中见过皇上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万贞儿耳中,万贞儿知道这件事之后不禁有些愤愤。
她说道:“没想到皇上到现在还不怪责唐惊染,可见皇上对这唐惊染实在是很过于迷恋。”
万贞儿的话充满了怨毒,陈嬷嬷在一旁说道:“娘娘,事到如今娘娘还是不要跟这唐惊染斗气了,娘娘还是想一想怎么能够让皇上重新宠爱娘娘吧。”
虽然说此次万贞儿失宠后宫中的人,再没有人敢对她落井下石了,因为后宫中的人都知道万贞儿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她年纪已经这么大了,竟然还能当了皇上的皇妃,皇上有几次都对她不宠爱了,但是过了没有多久又重新对她复宠,这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很奇怪。
所以后宫中的人,唯恐下次万贞儿再得到皇上的宠爱时会对自己报复,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敢对万贞儿轻视了,尽管如此万贞儿心里仍旧十分不平。
陈嬷嬷的话在她心中挑起了一丝涟漪,但是她很快便冷笑着否决着说道:“只要这皇长公主还在后宫之中,只要她懂得这降术,本宫便是使再大的力气又能如何,难道当真要本宫拿两颗珍珠放在眼眶之中,或者做成两个酒窝来吸引皇上吗?到时候倘若降术反噬,本宫吐血而亡怎么办?”
陈嬷嬷听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怨怼,便低下头去在一旁不敢说话,恰好这时候古冷意也走了进来。
他听到万贞儿的话便忙上前去对万贞儿行了一个礼说道:“贵妃娘娘但是我们也不能就在这里干等着,倘若皇上还不来永和宫中,那么这后宫之中的人都是跟红踩白,逢高踩低的,到时候说不定他们口中又要传出多少难听的话来。”
万贞儿知道古冷意所说的都是实话,她想了很久才说道:“好,既然皇长公主对我不仁,也休怪我她不义了,我现在就去见皇上,求皇上把这唐惊染纳入后宫之中为妃。”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眼中的怨毒之色,就如同最毒的毒蛇吐着的毒芯子一般。
她心中之所以这么想,无非是有两个原因而已,第一,她觉得倘若唐惊染入了宫,在宫中她便可以想法设法的对付唐惊染了,唐惊染在外头乃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掌门人,她想对付唐惊染但是没有办法,而且唐惊染又会武功,远不像以前的吴皇后和现在的王皇后这么好欺负。
但是只要她进入宫中,就一定会受到宫规的约束,到时候自己再想个办法对付她也未尝不可。
第二个原因那便是因为于冕,万贞儿自始至终就喜欢于冕,她对于冕的感情十分绵长,可是让她觉得很意外的是于冕竟然与唐惊染在一起了,这让她心中十分不愤。
她更愤愤不平的是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丈夫皇上,另外一个是她喜欢的人于冕,两个人喜欢的人都是唐惊染,而不是她自己。
她一想到这件事情,心中就妒火中烧,义愤难平,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同唐惊染对着干,总之她心目中是恨极了唐惊染。
陈嬷嬷对她的做法却甚为不解,陈嬷嬷摇了摇头满怀忧思的说道:“娘娘事到如今,你为何还是针对唐惊染,便是唐惊染出了什么意外又能怎么样,到时候皇上要是不喜欢娘娘,我们所做的一切还不是徒劳。”
“不,话根本不是像你说的这样,陈嬷嬷你完全不懂,你想呀,皇上他现在喜欢的人是唐惊染,倘若唐惊染活在这个世上,皇上就不会喜欢第二个人,但是倘若唐惊染死了,那说不定皇上就会喜欢上别的人,你说本宫说的有没有道理?”
陈嬷嬷觉得万贞儿有些强词夺理,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敢去反反驳她。
万贞儿继续缓缓地说道:“只要这唐惊染入到宫中来,那么本宫便有办法收拾她,到时候本宫更有办法送她一程,让她不得不死,即使活着也生不如死,到时候唐惊染还有什么能力跟我斗,你说我说的对吗陈嬷嬷?”
陈嬷嬷不敢说话,她看万贞儿的样子,万贞儿好象已经完全着了魔一般。
她继续说道:“只要能对付的了唐惊染,本宫就不相信皇上到时候会不喜欢我,只要唐惊染不在这人世了,皇上心中对唐惊染没有了牵挂,那么本宫再去请石大师帮助,已经能够让皇上喜欢上我。”
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无非是为了安抚陈嬷嬷和古冷意两个人而已,其实她现在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更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理智还是不理智的。
她之所以处心积虑的对付唐惊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于冕,她自己心里明白,但是她却不能告诉给别人知道,倘若陈嬷嬷和古冷意知道她是为了于冕而对付唐惊染,那么他们一定不会赞同自己的做法。
万贞儿对古冷意和陈嬷嬷说道:“你们先在这宫中等着我,我现在就去乾清宫求皇上,到时候我一定有办法劝服皇上。
说完,万贞儿便换了一件衣裳释释然然走了进去。古冷意和陈嬷嬷忧心忡忡的望着万贞儿。
古冷意有些惊诧的说道:“真不知道是我的错觉,咱家总觉得现在的娘娘与以前的贵妃娘娘不同了,以前的贵妃娘娘做什么事情都很理智,但是现在的贵妃娘娘却好像是疯魔了一般。”
陈嬷嬷连连点头说道:“我何尝不是觉得这样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我们上了娘娘这条船呢?我们也只有不忤逆她的意思,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了,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两个人便只在那里唉声叹气,且说万贞儿去到乾清宫之后,她对林建安说想去求见皇上,林建安好言好语说了半天,对她说皇上谁也不见,她便瞪了林建安一眼,林建安素来知道万贞儿是十分阴狠之人。
万贞儿冷言冷语的对他说道:“林公公你既然不肯让本宫去见皇上,好吧,那本宫便把你以前做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到时候本宫倒是想要知道皇上还信不信你。”
林建安很不愤万贞儿经常拿这个借口来要挟自己,可是他知道万贞儿所说的都是实话,他也知道万贞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也不敢得罪万贞儿。
所以他便很无奈的摊摊双手说道:“娘娘,实在不是老奴不帮忙你,但是皇上已经说了他谁都不见,老奴也没有办法呀?”
“嘿嘿,你说皇上谁都不见,那么为什么他在早上的时候见过了唐惊染,林公公本宫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她边说着边用阴狠的眼神瞧着林建安,瞧的林建安心中不寒而栗,他连忙走到乾清宫中去对皇上说道:“启禀皇上,有人求见皇上。”
“什么,有人求见,是谁?难道是惊染回来了?”朱见深的面上顿时露出一丝喜悦之色。
林建安却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不是,是万贵妃在外面想求见皇上,万贵妃说有要事想同皇上说。”
朱见深面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告诉万贵妃就说朕现在谁也不见,让她回去吧。”
“可是万贵妃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同皇上说,倘若皇上不见她的话,那这事情该怎么办?她说这件事情是同唐惊染唐姑娘有关的。”
林建安也只不过是信口胡说,他知道倘若不这么对皇上说,皇上绝对不可能见万贞儿的。
朱见深闻言变想了想,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便让万贞儿进来,朕倒是想知道她还有什么事想对朕说。”
因为之前的时候,是万贞儿一怒之下去,带着朱见深出去,去到怀明苑之中,揭穿了唐惊染还活着的这个事实,所以这件事情让朱见深不由自主的对万贞儿产生了几分信赖之意。
所以当林建安说万贞儿有要事要回禀的时候,他就决定见万贞儿了。
万贞儿走进来之后,先是谄笑了一声,跪下来对朱见深说道:“万贞儿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扬了扬手,有些不耐烦的说:“万贵妃你来见朕到底有什么事情?有事情你就说出来,倘若没有事情就先退下,不要在这里打扰朕。”
万贞儿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对皇上说道:“贞儿听说早上的时候唐姑娘来过了,可有这件事吗?”
朱见深不知道万贞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便微微的点了点头。
万贞儿从旁说道:“不知道惊染姑娘来见皇上,同皇上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