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乐一路走走停停,路过每一个有岔路或者耳室的地方她都要停一下,然后敲敲冰冷的墙壁,压低了声音喊衡弄文的名字,可是她一路走來都沒有人应她。
唉,也不知道这个墓室到底有多大,她和衡弄文会不会在下个路口碰头。
那些蝙蝠早就顺着这条通道飞光了,此刻空荡荡的墓穴里只有她一人,脚步声踩在墓道里被拉出空灵恐怖的声音,她听着难受便飘在半空里,一会儿又觉得这样太安静了,稍微有点动静都会把她吓个半死,只好又下來体验脚踏实地的感觉。
也不知道衡弄文对重火做了什么,直到现在它还睡的昏昏沉沉,不知道为什么她离这个墓道越來越远,心里反而隐隐的有些不安,好像少了些什么似得,思來想去,神乐反应过來这种烦躁无处发泄的情绪,來源于寂寞,回头看了被隐在黑暗中早已看不见痕迹的石门,她知道这种寂寞是石门后的他不在自己身边......
视线离开那片黑暗,神乐眸光又坚定了几分便再次前进,她一定要快些和衡弄文汇合,她再也不要继续等下去了。
整个墓道都是一直向前的,即便有些岔口也是被石门封闭的,而且中途也并未出现石室移动的现象,更沒有出现其他的危险状况,整个墓道就好像只有她一个活物一样,安静的只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这样前进了沒多久,她渐渐的能闻到一些血腥味,心下一凛,她袖中的短刀便滑出握在手中,火光的边缘处隐约能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被放大数倍的模糊影子随着神乐手中火把的摇曳落在墓墙上,也跟着张扬舞爪起來。
出于谨慎,神乐先按兵不动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个东西一动不动后,她才握紧了短刀走近了那血腥味的來源,看清楚那东西的真容后,神乐忙捂着鼻子退后了一步,原來是只已经被杀死了的野熊,看伤口的程度还是新伤,也就是这两天左右被人杀死的。
真是奇怪,这弱水之滨除了她和衡弄文,玉笙三人外还有其他人存在吗?她和衡弄文刚进來而已,这里就有一头被杀死的野熊,难道有人先他们之前进來过,他们迟迟找不到神农草难道是被人捷足先登?
再看那头熊好像有些死不瞑目,瞠目欲裂,满嘴的尖利黄牙呲出口外,僵硬的肢体被火光拉扯着像是活过來一样摇晃,神乐看着心里发怂,摇了摇头便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想那么多干嘛,兴许这熊是被人伤了以后,胡乱跑到这墓里的,只不过运气不太好,就死在这里了。
再往前,神乐更是惊奇的发现,碰巧跑到这墓里死去的东西还真不少,有狼有野猪,甚至还有一只超大号的老鼠,而且越往前走她碰到的尸体的伤口就越新鲜,真是奇怪,这年头连这些野兽都流行给自己找坟墓了吗?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拼着最后一口气扎堆跑进了这古墓,好让自己有个葬身之地?
虽然知道此事事有蹊跷,但是神乐清楚,这并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于是她便小心的绕过这些尸体继续向前,终于前方出现了与昏黄火光不同的一丝光亮,神乐心里一喜,看來她应该到了衡弄文所说的汇合处了。
神乐追寻这一线阳光加快了速度,随着她的靠近,那成线的阳光渐渐织成了一张网,神乐仰头看向面前两人高的石洞口,茂密繁杂的藤蔓灌木纠结缠绕在一起从石洞口上直垂下去,像是一张天然织就的门帘,她所看到的光线便是从这树网的缝隙中透出的。
阳光太过刺眼,在黑暗古墓里呆了太长时间的神乐一时不能接受,微微抬起的脸庞眯着的眼睛,看着那石洞口透出一丝迷茫。怎么回事,这条墓道按照衡弄文的说法不是应该通到主墓室的吗?他不是胸有成竹的告诉她这条路和他的路一定会通到同一个地方,他们两个还会在那里碰头?
难道她中途走错了路,沒有啊,衡弄文交代了她要一直往前走,而且就算出现岔口的地方也会被一道石门拦住,她沒有理由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走错路啊!难道是衡弄文想错了,这个墓室本身就透着古怪,会自己移动,或许是他们的方向被搞错了。
虽然疑惑神乐还是伸手掀开了石洞口的那层树网,更多阳光照了进來,将墓道中的黑暗逼退,神乐迟疑了一下便走了出去,发现果然如她猜想的一样,她竟然走出了古墓,她现在目所能及的地方,全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从她第一眼看到这座和入口相像的石门时,她的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可是又说不上她到底在慌什么。虽然这个石门和她來时的石门相像,但神乐却可以确定这并不是她进來时的那个洞口,因为这里的视野很宽广,她沒有看到弱水之滨。
想着衡弄文可能先她一步來到了这个地方,于是她便试着喊了衡弄文的名字,这里山谷众多,将她的话音叠成了几重,在层层叠嶂中延绵不断,可惜她等了很久,这些声音里也沒有属于衡弄文的,她只能看到不断被惊飞的群鸟一团一团的飞走。
沒有?这里只有一条直路,衡弄文沒有理由绕到她前面,他或许还留在古墓里,想着神乐又转身想去古墓口等着他,可是这一回头,她却忽然像被瞬间抽走了魂魄一样浑身一震。
石洞消失了!!!
怎么可能,神乐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被云雾缭绕的山坡,光秃秃的沒有任何生物,更沒有什么被树蔓遮住的洞口!
神乐一下慌了神,不信邪的在石壁上拍打,叫喊,可是沒有就是沒有,那个山洞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石壁上不要说什么洞口,就连一条缝隙都不曾出现过。
神乐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触碰了机关,所以石洞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她试着将所有可以出现机关的东西都看了个遍,面前的石墙每一块突起都被她挨个摸了个遍,直到手指都被尖锐的岩石擦出血痕,她才停下,这里沒有机关。
衡弄文警告过她不可以强行破门,她又沒有办法找到机关,思來想去,虽然很不甘心,可她也只能坐在石壁上等着衡弄文破解了机关后出來和她汇合。
此时微风吹的正凉,神乐禁不住感慨,想她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代新神,现在竟然就这么被一座凡人古墓堂而皇之的拒之门外,真的是沒天理了!
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桃花香,神乐被暖洋洋的阳光照着,闻着这醉人的味道便想睡过去,突然一个机灵,她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能睡过去,万一一会儿衡弄文來了,自己因为睡觉错过去了怎么办?
深吸了口气,神乐从身边拽了根狗尾巴草,然后用草的毛毛头搔重火的鼻子,重火缩了两下,打了个喷嚏继续睡的安稳,丝毫沒有想醒來搭理她一句的意思。
神乐看着无趣,便把那狗尾巴草置气一样丢到一边,然后支着下巴看远处的风景,这无意的一瞥,神乐竟忽然觉得面前的景色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她又一时想不起來,便沒再计较。
“桃花?”神乐看着袖上落下的一点桃红沉吟了一声:“又到了桃花开放的时节了吗?”
正捏着那桃花瓣出神,怀里的重火忽然清醒了过來,先是打了两个响鼻,然后一个机灵便爬了起來,神乐刚想逗它,却发现它正焦急的在地上打转,嘴里衔了片小纸片,正仰着头急着要她看。
神乐不解的接过那纸片,红色的纸片不大,可能一直被重火裹进了毛发里,所以她才沒有察觉到这东西的存在。
翻过那纸片上面只有两个字:“珍重。”
“珍重?”思索了一下,神乐才反应过來这是衡弄文的字迹,低头戳了戳重火好笑道:“衡弄文给你留的纸条?”
说完,神乐面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落寞,手中的红纸片也跟随着微风滑落她的指尖……
神农草,移动的墓室,分隔的石门,不能打破的墙壁,满处的死尸,消失的洞口,最后的珍重……
呵呵,她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意识到的,衡弄文的反常,他昨夜的哭泣,繁而不厌的嘱托,明明可以一起闯过的石门,他硬生生的将她推开,为的原來是要让她离开他的身边。
“这个六界已经沒有值得你信任的人了……”
呵呵,他都那样直白的把答案告诉自己了,自己竟然傻傻的不知道……
念及至此,神乐不由苦笑,忽然她像发狂了一样转身,凝出神力将阻挡了她去路的山壁击的粉碎:“衡弄文,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如果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我能信任的人,那就是你吗!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骗我,骗人很开心吗?把我耍的团团转你很开心吗!”
石壁被她击的粉碎,到处弥漫着碎石粉末,群山震动,大片的落叶繁花像下雨一样噗噗簌簌的落了满山,神乐向后踉跄了两步,苦笑连连,沒有人回答她,石壁上也再沒有出现什么石门。
衡弄文啊,衡弄文,你真的是好计谋,不过是仗着我信任你,你就可以这样轻易的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吗?
什么珍重,什么小心,什么从此再沒有值得交付的人,既然如此,何必这样对我,即便此刻你骗我是对我好,可是,本來就已经一无所有的自己除了你还可以再失去些什么?
妄你自作聪明,可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人生,明明我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可你却要我在人生的最后一程独自行走!
信誓旦旦的说什么只要我愿意,转身就可以看到你,衡弄文,你说这些都是骗小孩的吗?
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清楚,躲躲藏藏的算什么事情,难道你就真的不怕我突然消失了,你以后再也找不到我了吗?
“衡弄文!你出來!”
神乐喊到力竭,可是依旧沒有人理她。
虽然怒火快要把她烧炸掉了,神乐却并不灰心,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你衡弄文躲在弱水之滨一天,我就算翻遍了天下也会把你揪出來,你以为你想躲就能躲得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