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徐徐随风而落,纷乱、湮灭了尘世一切,伸出手,接住落雪,凝神细视,不觉叹息,虽美,不过转瞬即逝,尽负惆怅。谁,又成
了谁的执念,如此执迷,所谓何来?轮回千年,是何结局,苦苦守候只为涅槃重逢,下一世,鬼门关前奈何桥边,你可曾记起我?奈之若
何?人魔殊途又如何,只想,守着这爱,直到永远,是否咫尺的距离便是天涯?
“雪,你怎还未归?”转眼,又是寒冬时节,万籁俱寂,
仿佛连天空,也静了、睡了,也不知今夕是何年,抬头望,眼眸热烈而兴奋,似在期盼什么?星辰、皓月?除却此外,别无他物。漆黑如
墨的夜色,叫人心寒,此刻正如梦庵般笼罩着这男子,空气似要将他吞噬一般压抑烦闷。身旁佩剑,拨开迷雾、驱散魔障,如龙吟般波澜
壮阔、傲然显威,却又温柔淡漠,只为主人送暖罢了。剑通人性,知主人心中愁苦,
便以此劝慰,虽无大用,赛罗还是笑了笑,道:“谢
谢。”转头,血煞躺在一旁,倒是了无心事,看来心情大好,见赛罗如此伤神,便没有作声,此时,合着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醉翁之
意不在酒?诗诺此时正在后山看望雪貂夫妇俩,自血煞等人去往神界之后,雪貂夫妇俩便得雪周全照料,在此住下,只是万万不曾料想,
这一住便是十年之久。二人对雪也是十分感念,得知噩耗,仰天长叹,惋惜不已。二人也算是看着诗诺长大的,为此每到夜深人静之时,
诗诺都会来看看夫妇俩。
一来是为他们母子送些自己亲自做的糕点,二来,整个魔界,无不对自己敬而远之,因此少有玩伴,不免寂寞,
小雪貂倒是和自己很是投缘,这不禁令自己心中欢喜,知这些个小家伙嘴馋,这才时不时的带些点心来与他们玩耍。
“人人都说我相貌极似娘亲,唯有眼眸有别。”诗诺俨然有些不耐烦了,这说辞,听了不下几百次,雪貂见此,便也没有再说下去,
提起娘亲不免心中悲伤,见小家伙依偎在雪貂怀中,如胶似漆般亲昵,很快的移开了视线,不忍再看,为何别人能这般幸福,有爹娘宠着
爱着,自己却......忽觉裙边声响,低头却是小雪貂倚着裙摆眨眼便窜上膝间,此刻正望着自己轻声呢喃。
见此也是笑了笑,见自己如此伤怀,意识到自己心思,这才如此作为,见自己笑了便翻了个身,蜷缩在自己膝上,竟打起了瞌睡模样
煞是可爱,蚀龙见此,也是无奈,道:“孩儿顽皮,莫要怪罪。”
诗诺闻言忙道:“前辈说的哪里话,怎会怪罪。”用完了点心,一番交
谈过后,夜色已深,便也起身告辞,心中却是叫苦不迭,那么晚回去,爹爹定是要责罚自己了。虽如此说这些年来爹爹也不曾责罚过自己
,不管自己如何任性胡为,最多不过是罚自己来此后山伐竹罢了,这对自己来说,小事一桩罢了,虽说有些累人倒也颇为有趣。正想着忽
闻身后媚笑隐约:“小丫头,长得真俊俏,这么晚了,怎还不回家?”转身细视,不由得警觉起来。斥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见那女子一身紫色罗衫,秀发盘起,轻纱遮面身段妖娆,吐气如兰尽展抚媚。
一时,自己也是看得痴了,原以为只有娘亲美若天仙,不想
这女子也有倾城之容。虽有些惊愣,想来自己也年方16,被旁人唤做小丫头也是不快,便道:“不许叫我小丫头!”不由分说拔剑便刺,
那女子一展眉,不慌不忙祭出紫凝剑轻松架住。自不必说,这人若非婉儿又道何人?只一眼便识得此剑乃是无念剑心生一计,有心想试试
这小丫头功力,便没有还手出招。诗诺手握剑诀,以心御剑,这无念剑在她掌控之下上下翻飞,似有五彩流光转瞬竟霞光万道充盈九霄,似凤舞龙吟,剑气如梭,直逼
向紫凝!气魄摄人,攻势凌厉,丝毫不输师兄当年!婉儿不禁连连撤步,暗叫不好,当即御起紫凝剑迎了上去,一时间天地间光芒万道,
剑气交汇、激射四周,目不能视,龙啸凤鸣,仿佛惊雷将原本漆黑如墨的夜色照的仿佛白昼。
似有雷声隆隆、折戟沉沙之威周遭万物皆颤
栗,紫凝、无念自逗得兴起,难解难分数个回合来去,无念渐渐不支落了下风,被紫凝给压了下去,想也是,诗诺毕竟修为日浅又怎敌得
过婉儿这百年道行?此时无念剑忽的腾起,跃入云端,婉儿心中正疑,忽见无念剑竟化作九天神龙,直冲而下,啸声震天!霎时间天昏地
暗、日月失色,直袭向婉儿!犹如风卷残云般......“神剑真龙诀!”
婉儿惊叫失声,这是无极宗内密不外传的无上剑诀,这小丫头当真
了得,只道一声巨响剑气四散开去,漫天尘土,遮了视线也不知胜负如何——细看婉儿神情,也不知是喜是怒,唇边竟有鲜血溢出,紫凝
剑方才只得化作屏障挡去了几分力道,若是不然,自己只怕会丧命在这“神剑真龙诀”之下了。看着样子,定然伤得不轻。诗诺指锋一收
,无念剑应声回鞘。道:“恶贼,让你知道姑娘我的厉害!”
婉儿这才释然,原是诗诺将自己当作贼人了,才会如此较真,险些让自己丢
了性命,不禁有些不悦,道:“你这姑娘,姓甚名谁,那‘神剑真龙诀’从何学来?”
自己自是有些生气,这“神剑真龙诀”当年苦苦求师兄授予自己师兄就是不肯,如今却交给了自家女儿,这是何道理?如今这小丫头
使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还伤了自己待会见到师兄,定要好好理论一番。
“我名唤诗诺,这剑招自然是爹爹传授的。”话音未落婉
儿越听越气当即一个闪身未等反应顷刻间便夺下了自己手中佩剑,只因婉儿身法实是奇快,未等看清,已然被夺去了剑矢。自笑道:“如
何?小丫头?!”心中暗笑,自是得意。“你还我佩剑!”诗诺怒道,婉儿并没有答话,却是依旧媚笑着。
另一边这夜万里无云,血煞正
在月下自斟自饮、独赏良辰美景,无人对饮,也是自得其乐。却见一下属神色慌张疾步而来,跪倒在地大惊失色道:“禀主上......小姐
......小姐——”血煞意正浓不想却被这无知侍卫坏了兴致心下懊恼,遂将掌中酒杯掷于脚下,那侍卫见了,立时一身冷汗、魂飞天外只
道连连叩头,直呼罪该万死。
稍事,血煞肃问:“何事惊慌?!”那侍卫自觉血煞语声平和了,这才支支吾吾、莫敢仰视。道:“小姐与
城外一女子一言不合,打斗起来了。”听罢血煞心生好奇又很是无奈,自己这侄女向来胡闹,不知这次又惹出什么祸事来了,二来什么女
子敢在此时堂而皇之的闯入魔界,何人如此大胆自己倒想见上一见,赛罗听完那侍卫的叙述,心想定是师妹无疑了,遂于血煞一同前往城
外,一路上并未道破。婉儿正欲教训这蛮横无理的小丫头一番,诗诺心下倒也惧她三分,方才迫于情势,一番交战已耗去不少元气,更使出无上剑招“神剑
真龙诀”,耗去大半灵力当下不敢恋战,又被那女子夺了兵器,再战下去必败无疑,这可如何是好,思来想去,一时无应对之策。忽的紫
凝剑锋芒寒烁,紫芒剑气充盈而起,直达九霄!看似大鹏展翅,又似龙吟天际!
竟是直逼自己而来,天崩地裂般似苍穹都为之胆寒已辩不
出黑夜白昼,只觉似空气也化作了千万柄利刃成冰如雨般倾盆而下,这等威势当真霸道,诗诺僵在了原地,看着......看着竟无意抵挡也
无力抵挡,脚似在地面生了根般寸步难移,忽闻:“师妹,且慢动手!”虽如此说为时已晚,见是师兄,婉儿虽想收了这“凤鸣寒龙决”
但无奈此招一出非人力所能掌控,虽收了紫凝剑,对这“凤鸣寒龙决”一筹莫展。一气之下,使出这等无解剑诀连自己也有些始料未及。
血煞见势不妙一个闪身至诗诺身前,竟以血肉之躯收下了这一招。
不由大骇,惊道:“叔父......!”赛罗更是心急,直怪师妹冲动误事
害了血煞性命。稍见血煞唇角淌血,见此,自抬手拭去了。只道:“没事了。”便再无二话。
婉儿也是舒了口气,道:“多年不见,你的功力更炉火纯青了,可喜可贺。”血煞并无答话,只是点了点头,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
情。赛罗笑道:“师妹,这些年来,一切可好?”婉儿微笑,点了点头,诗诺在一旁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又不敢近前,想起刚才一幕仍心有
余悸,奇怪的是这一次叔父、爹爹并没有责骂自己,这更令自己忐忑不安。
只得怯声近前道:“爹爹,你们相识?”不知是自己语声小了
又或是赛罗遇着师妹心中欢喜,似没听见一般,诗诺无奈,只得正色道:“爹爹,这恶女伤了叔父,您怎还这般欢喜?”满是嗔怪之意。
赛罗佯怒,道:“你这丫头,好没礼数,这是你姑姑。”一语惊得诗诺哑口无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盯着婉儿看了好一会儿,心想
:姑姑?自己何时多了这般亲戚,虽说这女子颇有些道行,既是姑姑,方才又因何下此狠手?要取自己性命?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叔父
疑道:“当真?”婉儿闻之也多半猜到了诗诺的心思,却不点破,只是笑言:“怎么?莫非,我没有这福分?”
诗诺欲言但瞥见赛罗肃意
神情,明白了爹爹此番是真的动气了,只得不情愿的唤了声:“姑姑。”便再无言语,走过一旁,依着血煞而立。始终再没有向这里瞧上
一眼,心中有气,又无处诉说,不如不说。这让赛罗不免有些尴尬,这女儿自小被自己娇惯坏了,性子不免有些刁蛮。欲向师妹解释,一
时却又不知如何说起,不免为难。
婉儿一看便知师兄心思,自己又岂会怪罪诗诺,反而心中欢喜,诗诺年纪虽轻却已有这般修为造诣,自己亦不能及,日后前途定然无
可限量。“师妹,小女顽劣,还望海涵。”
乍一听这说辞甚是不习惯,师兄何时变得如此文绉绉的了?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如
弦拨。道:“师兄~~夜色已深,不请我去府上坐坐?”赛罗这才释然,忙吩咐下人,准备酒菜,诗诺只得默默跟在最后,血煞回头望了望
见诗诺一声不吭,自没有再说什么。自己心中很不是滋味起初以为这紫衣女子乃是江湖混混,自己出手教训理所应当,这下倒好不想弄巧
成拙,差点害了姑姑性命,心中知错,但,又碍于情面不想致歉,虽说错在自己,但......席间,自己自顾埋头吃喝,不发一语,倒是爹
爹、叔父三人相谈甚欢,一时也顾不上自己了。
婉儿见此,停下碗筷。道:“丫头,功夫不错,比你爹爹强多了。”闻言,怔住了,只点
了点头,应了声,便不再多话,婉儿笑了笑,为诗诺碗中添了些菜式,道:“吃吧。”看这神情却是微笑丝毫没有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这
不免更叫自己难受,低声:“谢谢。”自己也是坐立不安,终是放下碗筷,喊道:“姑姑,对不起。”言罢,这才放心,婉儿却是愣了一
刻,随即笑了笑,没有再多言。
师妹、血煞,三人重聚,自是欢喜,忆过往之事又不觉让人黯然若失,今日这等喜事,独缺了......此时此刻自己脸上丝毫没有笑容
一生孤苦,百年修道;茫然落寞,十年情念心中藏;瑜宵殿,伊人亡;悔恨晚,怎奈何?想到此处,不禁心痛。不便言明,只得止住了思
绪,却是强颜欢笑。婉儿一看便知师兄心思,不忍道破,只怕坏了气氛,血煞见此自然心知肚明,只得叹了口气,离席而去了。
酒菜虽盛
可谓应有尽有。此时却也没了兴致。诗诺似也觉气氛有些僵冷,但又不便开口,只得埋头自吃了起来。“人死不能复生,都是些伤心往事
了,想他作甚!”赛罗略显惊讶,对上师妹眼眸,但见眼波似水,尽是柔情,却是点了点头,自笑了笑,虽不言,婉儿已然明白了其中之
意。
生尽欢死无憾,何不珍惜眼前人,让自己快乐一点呢?十年来,自己可曾笑过,却是连自己也记不起了,自从诗诺出生以来,自己悔
之晚矣,竟连雪生怀有孕,自己竟丝毫不知,直至哪人刑天怀抱着一名女婴来到魔界,墨绿色襁褓中夹带书信一封有言:“赛罗,抱歉,
本应守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你相识,我从不曾悔、只是现下看来是有缘无份,这婴孩,是我们的女儿,这是我
唯一可以补偿你的吧?......”此时,这女娃见着自己竟是无故笑了起来,四肢手舞足蹈,也不知有何欢喜之事?莫不是知晓眼前这男子
是自己生父,才这般开怀?”
这婴孩浓眉大眼,极是可爱,自己也是忍不住逗弄了几下,这婴孩倒也不怕生人,很是活泼。稍事才想起怠慢刑天刚欲答谢,抬头已
不见刑天踪影,早已御剑离去。之余一道紫霞剑气,滞留不散。神出鬼没,说的便是如此了。血煞只是一扬眉,唇露淡笑,似有轻蔑之意
。转头看了看血煞,又指了指怀中女婴,不想血煞理也不理转身便走,赛罗无奈,一番好意却付诸东流,无奈。血煞又岂能看不明白赛罗
心意,只是为婴孩起名这等事却着实强人所难了,自己本是将军,若论冲锋陷阵。杀敌建功自是不在话下,可自己生就不喜读书识字,脑
中哪有什么墨水,这等事实是做不来。
一晃十年光阴不过转瞬,这日闻知掌门、师父甚是想念自己,便有了回无极宗的念头。诗诺听闻要去往人界,有机会去瞧一瞧外面的
世界自是兴高采烈,迫不及待央求爹爹带自己同去,赛罗拗不过女儿,只得应承下来,血煞自是不愿与三人同行,素来最是厌恶那些所谓
的名门正派,婉儿也知血煞一向独来独往,脾气古怪,见此也不好勉强,自随师兄一行,御剑向无极宗方向去了。
头一回出门诗诺自是兴
高采烈半刻不得平静,一路之上东瞧西瞅,问个不停。赛罗疲于应付,婉儿倒是极有耐心在旁解答。“老板,这玩意儿怎么卖?”婉儿循
声,一时不注意这丫头便跑开了,此时正指着一物喋喋不休,细一看,却是冰糖葫芦,想是这丫头嘴馋了。“钱?是什么?我没有钱
啊。”一语弄得摊主莫名其妙,便道:“姑娘,我这是小本生意,您怎可这般无理取闹?!”说着说着,怒了,追上前来便要动手。“不
许走!大伙儿评评理这姑娘长得这般貌美,却这般耍弄于我,是何道理?!”
诗诺也是不胜其烦,冷言道:“拿开你的手!”不想,那摊主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更攥紧了自己的袖口,这一下可惹恼了自己——尽力
一挥袖口,尘土微扬,竟是将那摊主甩出十米有余,摔倒在地哀嚎不已。冷眼视之,寒眸初现,嫣然一笑,便走了开去。众人窃窃私语、
议论纷纷:“这女子端庄貌美,如仙女一般,不想却这般霸道无礼!”转头视之,众人胆怯,随即皆住了口。不敢言语。只可怜那吴氏摊
主,不知诗诺身怀武艺,无奈只得自认倒霉,自理了理衣裳,揣起行囊,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