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会带着最初的梦想不顾一切的勇往直前,谁还会带着最初的爱坚定不移的守候。我不知道还有谁会记得最初的坚持,我只知道事物瞬息万变,包括你和我。
粱以梦如期去参加了同学聚会,在座的大部分都变了样,不过再次见面却未见生分,倒是之前在班里没说过几句话的人都聊的很热络,还有一部分人开始追忆起了小时候的美好时光。
“你还记得吗?咱们小时候,十块钱零花钱能花上一个礼拜,现在一顿饭十块钱都不够了。”
此话题一出,立即有人应和,“是不是啊,我记得小时候还捡过一次钱,可把我给高兴坏了,兴奋了好几天呢。”
“那时候还流行收集干脆面里的卡片,我天天放学去门口小摊买干脆面,卡留下了,结果方便面给扔了,现在想想真是罪过啊。”此人边说这话,还边比了一个唐僧的经典动作。
“那会儿不还是拨号上网么,谁都不敢老上网,就怕家里占线电话打不进来。后来非典的时候成天在家上网,老师愣是一个礼拜都没打进电话来。”
“是啊,那会儿不是也没有手机么,要想约谁出去就得靠家里电话,定好了在哪哪哪棵大树下见面,你不来我就不敢走啊。”
粱以梦坐在其中,却显得格格不入,毕竟不是在这座城市长大,况且她的童年好似也不曾如此多姿多彩,从始至终都蒙上了一层灰。
她的童年记忆里,苦难这个词贯穿的始终,直到遇见了刘楠,才渐渐学会逃离。
说起苦难,往往会想起很多事,但每次都会想到,而且是第一个想起的人或事,必定是心里一直都过不去的那道坎。
是他吗?或许是他的存在改变了粱以梦的人生轨迹,也或者她的命运本该如此,他充其量也就算是个插曲而已。
不可否认的是,无论粱以梦在王迪的眼里是多么渺小如沙,可他在粱以梦心中的地位却是非同一般的。
在初中的三年时间里,虽然王迪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经常会无视她的感受开一些毫无底线的玩笑,他始终都未参与过,也自然没有跟她说过话。他一直都很安静,也很冷漠,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看见了,却偏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有一天,王迪对她说,“放学等我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他走过她身边,只是放慢脚步,都没有停下来,说完就匆匆走开了,完全不曾设想过她会拒绝。
在粱以梦看来,无论他以怎样的态度邀约,终归从天而降了一个他们能够说说话的机会,就足够她激动很久。那时的她还在心中祈盼着奇迹能够发生一次,或许是曾得到过的幸福太少,所以就恨不得连有可能会得来幸福的机会也牢牢抓住。
终于等到人去楼空,就连学校操场都没剩下几个人,粱以梦才慢吞吞的收拾了书包走出教学楼。王迪还在操场上晃荡,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看样子应该是在等她。
她本可以大声的喊他的名字,可她张了张嘴,因为顾及到操场上还有几个同年级的同学,又怯懦的低下了头,傻傻的站在栏杆外面,等到他终于看向了这边。
他从草地上站起来,跑到粱以梦面前,说,“跟我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都没有说话,很快就到了学校对面的小卖部,王迪把书包放在桌上,对老板娘说,“阿姨,我前几天放在您这里的东西呢。”
“给你好好保管着呢。”老板娘边说着,边走到远处的柜子里,拿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好嘞,谢谢了。”王迪颠颠手里的盒子,冲粱以梦使了一个眼色,“跟我走吧。”
王迪又带粱以梦往学校的方向走去,然后进了教学楼,最后到了班里。在粱以梦不解的目光下,王迪用从班长那里借的钥匙了门,打开了班里的电教设备。
天已经黑下来了,投影仪的光打在黑板上,刚好能看的很清楚。
“你……”
粱以梦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阻拦住。他把食指放在唇边,很神秘的坐了一个“嘘”的手型,随后喇叭里渐渐传出了音乐,她也被屏幕上的画面吸引。
她很认真的听着,王迪已经悄悄的走到她身边,他说,“其实我喜欢你,但你融不进别人的圈子里,我怕我说出来了,也会被他们排挤。你会怪我吗?”
当然不会,粱以梦能跟他做朋友就已经十分开心了,更别提是经常被女孩子挂在嘴边,且一说就会面红耳赤的男女之情了。面对着被那么多女孩子仰慕的王迪,听见他亲口对自己说了喜欢,这感觉令她心跳加速,头脑发晕。
粱以梦感觉到自己的脸很烫,赶紧低下头,王迪看着她,轻轻的说,“你抬起头来。”
她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又紧张的赶紧看向别处,使劲的眨眼来掩饰尴尬。王迪低下头,轻轻的吻了她的额头,嘴唇触碰到她头的瞬间,她像是被电到了,下意识的推了他一把,向后退了几步。
王迪浅浅的一笑,如同他平时的笑容,略带一丝温柔,却又隐约透着满不在乎。
“这个给你。”王迪把一直拿在手里的盒子递到了她面前,“你打开看看。”
粱以梦犹豫着要不要接,王迪已经不由分说的拉过她的手,把盒子塞在她手里,“你先打开看看。”
她没有粗鲁的撕开包装,而是沿着边缘的胶条一点点撕开,里面的透明盒子一点点露出来,然后就看见了盒子里的水晶苹果。
“喜欢吗?”王迪在问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她微微扬起嘴角,缓缓的点头。
“那个,我可能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但愿它可以留在你身边,带给你幸福快乐。”
“很远的地方?”她问。
“恩,具体我也不太知道,反正你以后在上课的时候,我有可能在吃晚餐。”
时差,后来的粱以梦才领悟了王迪所说的意思,而那时想必连他也不甚清楚。
在粱以梦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们也许只去过方圆几里的地方,便以为是全部世界,却从不会知道这里只不过是自己国家的一个小小的地方,又怎么会想到世界之大。
王迪的高贵,就让他像是从遥远世界空降到这里的人,你不知道他来自何方,去往何处。总之,很远很远。那个地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天气,有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风景,总之,无人知晓。
这世界,他来过,但他终究还是要走。
粱以梦不免有些伤感,原来灰姑娘穿上水晶鞋的那晚,王子就离开了皇宫,原来现实中根本没有童话故事,幸福总是那么稍纵即逝。
王迪看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也不知如何劝,从背包里拿了张纸巾给她,反而让她接收到错误信号,尽情的哭了出来。这下,他就更手足无措了,“你别哭别哭啊,你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粱以梦咬着嘴唇,强咬牙忍住不让眼泪往下流,用手里已经揉烂的手纸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将手里的水晶苹果握的更紧,“我一定会好好保管它的。”
粱以梦之所以会哭,还哭的那么伤心,也许是她对任何事都太过认真,投入感情太多,也太深,所以一旦失去就会感觉很遗憾,而王迪投入的不多,只能说喜欢,不能称之为爱,若硬说成是爱,那也是藏在世人的眼光和舆论背后的爱。
那次见面之后,学校就放假了,正值中考前期,粱以梦整日待在家中做最后的冲刺,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学习,总是胡思乱想一些没用的事情,家里寄予的期望更加让她无法集中精力,脑子里像是有无数个人在大家一般,马上就要爆炸了。
事实上,家里的氛围也确实好不到哪里去,不大的屋子里挤了五口人,还弥漫这一股酸腐的味道。母亲强打着精神忙乎着手里的活儿,而姥姥拿着一卷手纸在她的头顶绕啊绕,路过厨房向隔壁看去,还会有个胖子冲着你做鬼脸吓唬你,而父亲大概是在楼下跟别人下棋,输了棋还会谩骂别人臭棋篓子。有时,父母吵架了,就随便抄起手边的东西扔在地上。
这就是粱以梦赖以生存的环境,沉浸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喧闹中,即便堵住了耳朵,也毫无用处。这样的吵闹声贯穿了她的整个童年,甚至会觉得连空气里都遍布着母亲的声音,让她透不过气来。她所有的负面情绪以及不满,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根本得不到任何释放,只能越变越糟。
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复习,不论多长时间,结果都是一样的。
最后,粱以梦就是顶着黑眼圈,带着乱糟糟的心情去了考场。在学校门口,她看见王迪从一辆小轿车上下来,走过她身边的时候眼光扫过她身上,没有停留,就走了过去。
粱以梦第一次如此主动的向别人打招呼,可手僵直的停在空中,无端端的对着空气傻笑了半天,心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她沮丧的低下头,就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力道不轻,回头看去,原来是刘楠。
“复习的怎么样?有没有把握?”刘楠问。
粱以梦如实回答,“还是平时那水平,突飞猛进是没指望了。”
“加油啊。”
“恩,你也一样。”
说这话,两个人也往学校里走着,快到门口的时候,刘楠忽然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对了,我昨天……”
她话说到一半故意吊人胃口,好像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倒让粱以梦的心提到嗓子眼,瞬间紧张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慌乱,更不知道是该说话好,还是不说话好。
“哦,没事。”她了然于胸的一笑,说,“我就是放学看见你和王迪一起走了,没什么。”